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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情在关春凤的殷切邀请下,食了个早午茶。
关春凤端上来的并不是浓茶,而是香气四溢的桂花茶。
这桂花茶十分合温情心意,问了之下才得知关春凤本是潘禾人氏,从小娘家便以制茶为生,关春凤喜欢香香的花茶,喝在嘴里口有余香。
以茶为引子,两人竟然相谈甚欢。
临走时,温情看到关春凤家的墙角边种了一排绿色植物,只是那绿色植物看起来病怏怏的,耷拉着,像是要蔫了的模样。
温情问道:“关娘子,你这种的是什么?”
关春凤恭敬道:“是水稻。”
“哦?水稻?”温情惊奇极了。
关春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夫人,不怕您笑话,去年旱稻收成那样低,小人们都要饿死了,小人娘家给小人寄了一些稻种,小人便试着种种看,看来华庄头说得没错,咱们这儿的土地还是适合旱稻,这水稻怕是养不活了。”
温情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关娘子,你这些稻秧打算如何处理?”
“还能如何处理,养不活只能晚些时候铲除了。”
温情立即说道:“你要铲除,不若送与我如何?”
“夫人要是喜欢,拿去便是。”关春凤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回了趟家中,取了些桂花茶用布包着送给温情,又找来农具将秧苗挖出来,赠予温情。
温情本是两手空空而来,这回主仆俩倒是满载而归。
温情原本是想再去趟沮渠那儿了,看来得回去了趟再去找沮渠,答应郑浩的精锐人马得办到。
刚到正门口,就和一脸郁气的楼沿撞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楼沿看清面前站着的是谁时,那本就深沉的脸色更是难看,甚至狠狠地“哼”了一声。
温情那句热情的“楼领军”直接噎住了。
她搬着秧苗走了一路,两只手都要酸死了,本来还想终于遇上楼沿了,可以叫他搭把手,然而瞧他这态度,就好像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叫他特别非常地不待见。
温情……
温情转眸看看岑夏,岑夏亦是一脸茫然。
楼沿直接转了个身,背对温情和岑夏。
温情……
岑夏……
温情这会儿忙得四脚朝天,人家不搭理你,她也不可能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去,也不管楼沿,抬脚就进了正房,朝着岑夏小声招呼道:“夏夏,来来,把秧苗和宽皮橘放一起。”
这小秧苗蔫啦吧唧的,岑夏从姑娘要这些秧苗开始就觉得多此一举,现下这些泥土玩意儿放进正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上顿时掉了一地的泥。
岑夏皱眉担忧道:“姑娘,你要这些秧苗有何用啊?前厅弄得这样脏乱,世子怪罪可怎么办?”
温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脏乱了等会打扫了便是,若这秧苗活了,咱们春种就知道种什么了!”
温情说完,便索性招呼着人将书桌旁边辟出了一块地,挖了不少泥土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秧苗种植进去。接着亲自动手将秧苗周围围了一圈一小臂高的泥墙,里面灌了不少水,稻秧几乎埋没了一大半。
她也就是按照现代记忆中的种植水稻的方法试试,南方水稻的种植时间是四月下旬,七月份就能收割了。照理来说这么冷的天,秧苗是极难存活的,之前她答应俞领军研究水稻的事情,正为难这秧苗该去哪儿找,哪想到这关娘子竟然能将秧苗养起来,既然养出来了,她就得试试看。
四月份正是天气渐渐炎热的时候,房间里定是要保持温度。
温情连忙又吩咐岑夏叫后厨再送些煤炭来,将整个房子里烧得越发暖和。
温情知道萧庭深在里屋休息,所以做这些动作再三吩咐底下人手脚放轻一些,可终究还是吵醒了浅眠的萧庭深。
里屋传来一道淡淡的轻咳声,音色里含着刚刚睡醒时的懒意,“情情,是你在外间?”
岑夏心尖一紧,眸光紧张地看向蹲着的姑娘,“世子醒了。”
温情看着被自己堆积起来的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田地,正成就感满满,却被岑夏紧张的声音一叫,吓了一跳,嗔了她一眼,“干嘛?醒就醒了呗。”
瞧你吓得怂样?
温情正了正神色,掀开门帘进了里间,便见萧庭深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吃力地撑着双臂,背靠在枕头上,一头墨发随着他的动作随意地披散在肩头。
因着刚刚睡醒,萧庭深的俊颜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粉红,幽深的双眸像是染着一层水光,这副长相简直不要太戳温情的小心脏。
温情有几秒钟的愣怔,生生从他的身上收回视线,微微垂了垂眼睑,“你…你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
温情……
这她哪里知道?她又没在家里看着他?不过她出去总有一两个时辰了,便道:“大概……一两个时辰吧。你要起来吗?我去叫楼沿。”
平时都是楼沿照顾萧庭深,温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楼沿,可她话才说完,就听萧庭深拒绝道:“不必唤他。”
“……”
萧庭深没有立即说话,看向温情那双掠过迷离的小鹿眼,“你过来帮我。”
“……啊?”
萧庭深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要你过来帮我。”
温情直接懵住了,愕然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不是,他这么高大,她这样娇小,他确定?
萧庭深也不催促,就这样等待着。
温情尽量以商量的语气说道:“不是,我觉得还是需要楼沿帮一下忙吧,毕竟他的力气比较大,我也有事要忙。”
“你要忙什么事?”
“我得去找一下沮渠。”
“你说…你要去找一下沮渠,就是……那个异族人?”萧庭深深沉暗邃的视线锁住温情,眼角眉梢里沁着寒意,嘴里念着沮渠的名字时,狠狠地抵了抵后牙槽。
“……昂,是啊。”温情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冷飕飕的,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烧得正旺的炭火。
怎么突然就觉得那么冷了?
宁愿去找那个异族人,都不愿意帮他一下,萧庭深气到了。
几不可察地轻哼了一声,“你去找沮渠吧。”
温情唇角勾起温柔笑意,爽快道:“好,那我去叫楼沿进来。”
温情说完正要转身出去,却听萧庭深幽幽道:“不需要。”
温情一愣,抬步的脚直接顿在半空,转身看向萧庭深,“那你再多睡一会儿,我等下叫楼沿进来。”
“不必,你走吧。”萧庭深没什么感情地回了句,一张脸几乎黑了个彻底!
这个女人究竟明不明白他正在生气?
“……”
语气都这样清冷了,温情要再没发现萧庭深的不开心,那她简直是傻的比猪脑都要笨了。
温情肯定是走不出房门了,眼眸一转,脑中便想起楼沿冰山脸的态度,再看萧庭深这样拒绝楼沿,两相一联想,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不是吧?
两个大男人吵架了?
温情半天没转过弯来,这主仆俩能有什么好吵的。
温情“嘶”了一声,无奈地走到萧庭深床边,“萧庭深,你怎么了啊?”
萧庭深单薄的身形靠在床上,微垂的眼睫密密的投下一层暗影,温情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可却叫她莫名觉得萧庭深孤寂落寞。
萧庭深不说话。
温情心房莫名漫上一种让她难言的情绪,不开心,难受,就觉得萧庭深不该是这样的,这种情绪支配着她的动作,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直接伸手掀开了他的被子,萧庭深抬眸对上温情的眼睛。
温情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微凝,凉凉目色里,全是深沉的波涛在暗涌着,似静非静,没了一如既往的凉薄,更没了昨日与她说话时的揶揄。
这种眼神让温情僵在了原地,嗓子眼像是经历了狂风暴雨,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
温情镇定着心绪,“你不是说要我帮你的嘛。”
“你刚刚还说要找沮渠的。”萧庭深冷声回复了句,片刻后,又说了一句,“是你说愿意陪着我的。”
温情听着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看着他冷淡凉薄的神情后,心上控制不住地责怪自己。
他还是个病人啊!
她是医生啊,怎么能对脆弱的病人如此?
她的耐心呢,她的承诺呢?
通通忘了?!
萧庭深要是知道温情是这样想的,怕是要气吐血了!
温情下意识地解释了句,“我去找沮渠,是因为我一早去找了郑浩,想让郑浩挖铁矿。我答应了郑浩,要帮他找一队精良人马。”
“挖铁矿?”萧庭深疑惑问了句。
温情立马将自己上午干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完全没注意到萧庭深那张晦涩难辨的脸如沐春风般地转晴了起来,连音色都染上了一层愉悦之意。
“你的意思是让沮渠陪着郑浩去长河?”
“也不一定是沮渠去,这不是正准备去商量一下嘛,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精锐啊,沮渠原来是土匪,总归是要比普通人有力气吧?”温情嘴里说着自己的考量,手下也没空着,双手帮萧庭深穿袜子。
手指碰上萧庭深的双脚时,才发现他的脚冷如冰,顺嘴道了句,“你平日里脚都这样冷?”
萧庭深见她毫不嫌弃地触碰他的脚,心上像是被拳头轻轻敲打似的,喉间艰涩地发出一道轻“嗯”声。
温情知道这应该是腿上受了伤,经脉不通的结果,便道:“萧庭深,等晚上的时候嵇四过来,我和他一同帮你看看腿。”
萧庭深不在意地“哦”了一声,突然又道:“叫楼沿陪着郑浩去挖铁矿。”
温情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萧庭深:“……”嗯?
萧庭深其实是非常想让沮渠陪着郑浩去的,不过这铁矿的事情非同小可,这异族人究竟什么心他得防着,而楼沿就不一样了,楼沿是心腹,带上一队人马,他也能安心。
再者,楼沿不喜温情,派他去正合适!
“我叫楼沿带队去。”
“那你呢?”
“我?”萧庭深凝着温情那温雅的身形,再看此刻他们略显温馨的相处模式,薄唇轻启,竟是温柔缱绻,“我,有你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