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崩塌

飘飘家的小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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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静了下来。

    贞德却温柔地笑了,她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她说道:“如果我没有得到,希望上帝能赐予我。如果我已经得到,希望上帝仍赐予我,因为如果我知道自己没有蒙受上帝的恩典,那么我将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人。”

    许扶摇在人群中爱怜地看着贞德,小丫头记性不错啊,这段话是自己从历史资料中查来的,贞德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完美地避开了科雄看似不经意一问的陷阱。用不确定的神神叨叨来对付神棍们再好不过了。

    公开的审理时间虽长,但内容也就那么回事。一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问题被反复地提出,更多的人是反复追问诸如法军何时何地取得胜利等贞德拒绝回答的问题。到下午约莫四五点钟时,贞德被圣殿骑士们押解回了塔楼,只是在她离开小礼拜堂时,没有人注意到,一只小小的蜘蛛悬丝而下落在了贞德的头上并很快消失在她杂乱的金发里。

    入夜,消瘦而憔悴的奥尔良圣女双手环膝坐在冰冷塔楼牢房一角的草堆里,寒冷而无助。

    她想起了白天的问题和自己的回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加布里埃尔能预见到今天吗?哪些问题他以前都和我探讨过,有些问题甚至一字不差!”

    “加布里埃尔!你在哪里?为什么你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主,您在哪里?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彷徨而失措?!”

    祈祷中,那个声音又在贞德脑海响起“主?!你真的相信有主的存在?!”

    贞德有些神经质地跃起“你是谁?!你怎么敢质疑我的信仰?!”

    “我?我就是你啊!最真实的你!”神秘声音不急不缓。

    “不!我不会有这种邪恶的念头!你是异端!”

    “哦,异端?真是一个有趣的词汇。凡是不认同的皆为异端是吧?所以异端并无正邪之分,只有立场不同或者说信仰不同罢了。那么有着相同信仰和认知的难道可以成为所谓‘同端’吗?比如……法兰西人和英格兰人?既然如此,你念念不忘的国王和军队又有什么意义呢,都是你的主的羔羊不是吗?”

    “不!”贞德有些歇斯底里,她捧着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大口喘息。

    “不,这世界上也许根本不存在主的旨意,所谓主的旨意只是凡人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捏造出来迷惑别人的谎言罢了!当然,有些人在重复这些谎言一万遍以后,连自己都对谎言深信不疑了,并以为谎言真的就是所谓主的旨意,不是吗?比如说,你自己?!”神秘的声音在贞德脑内撕裂了她的理性。

    那个声音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或许能欺骗别人,但是能欺骗自己吗?看看你身上的所谓‘神迹’吧。你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准确无误地认出查尔斯王储,难道不是因为加布里埃尔提前给你看了他的画像?你能带领士兵取得胜利难道不是因为国王和将军还有士兵们对胜利的渴望吗?你看看,一旦他们选择了迟疑和后退,你就孤立无援地被敌人俘虏了,如果你是所谓主的使者,如果存在主的意志,会这样吗?你能巧妙地回答今天审判时的质询,难道不是加布里埃尔提前和你讨论过这些问题吗? ”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贞德痛苦地跪坐在地。

    她随即摇头,跪起双手握于额前,深深忏悔“基督玛利亚,请原谅我!原谅我的迷惘和彷徨!原谅我的动摇和无知……”

    在忏悔中,贞德昏沉沉地睡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狭小的窗口投射到贞德脸上,温柔地将她唤醒。贞德起身揉了揉眼睛眯着眼望向赐予光明的窗口,一只云雀静静地站在窗户上,遮挡了一小半阳光,在冰冷的石板上投下一个狰狞的阴影。

    贞德试图用手臂支撑起身体站起,右手按到了一个小硬块。她拾起来放在眼前,那是一个切割整齐的褐色粗糙小方块,摸上去有一种油腻腻的感觉,小方块的一面刻有一个字母“J”!

    贞德想起了自己刚刚离开德雷米村前往沃库勒尔的旅程。在艰难干掉了企图打劫的盗匪后:

    “贞,你看看这是我妈妈专门做的干粮,我在上面刻上了你的名字的首字母,就是这个‘J’,这个很扛饿的,一小块都能让人一上午不饿哦 。”

    “这个很难咬动的,你切一小块含在嘴里,过一会它就化开了。”

    想起加布里埃尔的话语和当时他有些讨好的笑容,贞德仿佛闻到了压缩饼干在沸水中化开时的香味。早已饥肠辘辘的贞德小心翼翼地将小方块塞进嘴里,任由旺盛分泌的唾液浸润着压缩饼干,那混合着肉、蔬菜、米面、咸盐和不知名香料的熟悉而美好的味道从口腔开始,渐渐滋润着贞德的全身。

    她的眼睛涌出了泪水,但她的面上却带着安心的微笑。

    公开审理持续了十多天,期间有公开质询,更多的是不公开的审理。红衣大主教科雄有些沮丧地发现,他的被告思维越来越理性,对被指控的所谓十二项罪名都拒不认罪并且能条例清晰地加以驳斥,而且贞德的精神状态似乎越来越好,这完全不符合一个饱受精神和肉体双重摧残的囚徒应有的状态。以至于科雄在一次交锋中失态地咆哮威胁要对贞德处以火刑。但贞德平静地回答道:“如果我将被定罪,如果我看到烈火被点燃,用作燃烧的火柴已经准备好,而刽子手或者负责点火的人正准备烧我的身体,而即使我自己被火烧着,我仍然会坚持我在审判中所说的一切,直至我死去。”

    科雄有些恼羞成怒,他吩咐狱卒只给贞德送去清水,食物供给由一日两顿糊糊改为两日一顿,试图以饥饿来消减贞德的意志。但是很奇怪的是贞德不仅仅没有被饥饿折磨到消沉,气色反而逐渐在恢复,本来憔悴的面颊上甚至有了光泽和红晕。科雄一度怀疑狱卒被买通,但派出心腹观察了几天甚至亲自暗访了几次之后,证明狱卒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

    科雄不知道的是,贞德的身体虽然在恢复着健康,但她的灵魂却在每天晚上陷入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