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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庭考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因为对方并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也许会有机会。
而且,自己手上的兵力已经接近守城的最小需求,再消耗下去,就不够布防了。
所以,要么吃掉对方至少一部分,要么把对方吓走。
即便是惊动敌人导致对方成功溃逃,也是值得的。
一旦渤海军摸清自己的实力,决心杀马充饥和自己打到底,到时候麻烦的反而是瑞州军。
天蒙蒙亮,涑州城的城里城外同时冒出了炊烟。
谁都知道今天将是最后一战,都变得毫无保留起来。
瑞州军饱餐了一顿羊肉汤。
渤海军则杀了400多匹选出来的劣马,全军海吃胡塞了一下。
要不是还有撤离的机会,而且撤退途中双马的作用还很重要,申德都准备把所有多余的马全部宰杀,不给唐军任何机会。
巳时(上午9点)刚过,在所有渤海军士卒的眼前,他们朝思暮想着攻进去的瑞州城城门大开。
一队队唐军士卒开始鱼贯出城布阵。
旌旗飘扬,刀枪林立,唐军的各兵种开始在城前列队布阵。
最前面的,是刀盾兵、长枪兵的步卒方阵,2000人。
方阵前,排列了一排马拉的大车。
申德知道,那是中原军喜欢用的车阵。大保义更加教训深刻,突虎机就是折在车阵前。
后面,是破垣军、迅雷营、归义军组成的骑兵方阵,也是3000人。
对于城内剩余的守军数量,大保义和申德都是心里有数的。
他们忌惮的,是城外那支游离的军队。
王彦庭策马站在步卒军阵后面的将旗下,看着对面的渤海军也缓缓地走出了大营。
两个方阵,大概一万八千人左右。
他估计了一下,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至少还有五千以上的伤员是无法战斗所以留在了大营里。
否则两万三千人的兵力自己压力就大了。
申德觉得很奇怪,唐军的骑兵为什么放在步卒后面,而不是护在步卒两翼。
大保义却是吃过亏的,连忙告诉他,这些步卒靠车阵就可以顶住骑兵的冲击,当初突虎机的五千骑兵就是这样完蛋的。
不过他很奇怪,唐军摆了一个超级奇怪的军阵。
除了前面的车阵,后面就是两排步卒,各一千人,足足排了2里多长,人与人之间距离有一个人的空隙,这怎么防止突破。
还有那些骑兵,反而是紧紧靠在一起,也是排了两排。
理论上来说,骑兵作战马与马之间至少要两三米的距离,便于跑起来。
这靠在一起动不了是什么鬼?
申德一脸的疑惑。
随即,就看到又有一千人竟然出现在了城头。
思虑了一下,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再次看去,整个唐军的军阵尽管很长,前后却只有10步不到,还紧紧靠着城墙。
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怪阵的漫天杀气。
自己的骑兵要么就在车阵前就停了,城头上的应该是投掷那种天雷武器的,只有等着挨炸。
如果冲进去,人家步卒有足够的空间让出一条路来,然后你就要刹车。
因为后面只剩几步就是城墙,你会一头撞上去。
可是你只要马速慢下来,对面的两层密密靠在一起的骑兵就会用手里的长矛把你捅成筛子。
那些骑兵根本就不是和你打仗的,就是等你冲进去减速的。
或者等你撤退的时候,方便人家及时杀出追击你。
申德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马鞭,一层手汗慢慢沁出。
都说中原人阴险歹毒,真是名不虚传。
这样的阵型,怎么打?
即便你到前面抛射箭雨,人家凭着车阵和盾牌,就可以轻松挡下。
反而对方的弓箭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射杀自己的骑兵。
打了这么久,当然知道涑州城里的弓箭手也不少。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保义,收到的是对方一脸的苦笑。
都是骑兵作战的行家。
显然,他也是看明白了,但是束手无策。
问题是怎么办?
干等着?自己耗不起。
谁也不知道唐军的援兵什么时候出现,从哪里出现,出现多少人。
申德没有想到唐军的第二支军队还没有到,自己就已经如此被动了。
眼前的涑州守军就像一只团起来的刺猬,竟然无处下口。
对面,王彦庭目光冰冷地看着大保义的将旗。
我已经出来了,就看你敢不敢来打吧。
他也在赌,赌对方不敢把时间拖下去。
最关键的,赌军心士气。
对方的士卒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毒打,早就低迷不堪了。
自己呢?
说实话他还真的不怕,这里可不是中原作战。
对于瑞州军来说,草原人吃两脚羊的传说早就家喻户晓。
处于恐惧爆发出来的拼死一搏,那爆发力,这几天已经证明了。
看看队伍里的都将赵季,尽管胳膊上的伤还没有好,依旧提刀上阵。
今天没有胜利,等着他们的就是毫无生机的屠戮。
城里剩下的3000多伤兵,要不是确实行动不便,也都叫着要来砍几刀。
“呜呜呜...”对面的牛角号响起。
王彦庭松了口气。
对方终于忍不住了,那就好。
对面渤海军的队列里,两个千人队缓缓前出。
随即,慢慢进入了冲刺。
瑞州军士卒的眼神逐渐凝重,反倒是一众都将、军将,表情松弛的很。
他们经验丰富,知道这个阵型,对方没有胆子冲进来。
果然,两个千人队在距离车阵100步时左右一分,向两侧横向跑去。
随即,手里弓箭齐发,箭雨划破长空,扑面而来。
“避箭!...”军官们开始大声提醒,士卒手里的盾牌被一个个架起。
“笃笃笃...”像雨点敲打窗棂,箭雨落在车阵和盾牌上。
对面,申德的脸色越来越严肃。
两个千人队已经跑了三个圈了,一点屁用都没有。
再耗下去,不说箭够不够,人也受不了。
草原上最好的箭手一天拉弓也就四五十下,这样徒劳地耗下去有什么意义。
号声响起,两个千人队垂头丧气地跑了回去。
王彦庭的嘴角弯起。
就这么玩,你来打我呀?
这个想了半个夜晚的狠招果然厉害。
不过显然渤海军已经完全等不了了。
随即,又是两个千人队开始出击。
这一次,两队人马从两侧兜了一个大圈,贴着城墙,同时向中间的瑞州军军阵插过来。
渤海军学乖了。
既然正面是个王八壳,那就从侧翼看看有没有机会。
马蹄声越来越逼近,两翼的瑞州军骑兵面色都开始紧绷起来。
弓骑兵开始向对面抛射,破垣军则举起了长枪。
“轰...”一阵撞击声,就像攻城槌猛地撞击城门。
两侧,各有六七个身影被撞飞在空中,战马嘶鸣,悲嚎不已。
让渤海骑兵无奈的是,这不是双方的骑兵对冲,彼此间都有几米的空隙。
瑞州军的骑兵是一匹一匹紧紧靠在一起的。
虽然立刻冲垮了五六匹战马横向倒地,但是前面就是堵得死死的。
反而是最前面的渤海骑兵已经失速,后面的冲上来,瞬间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城头上,掷弹兵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渤海骑兵在自己脚下聚成了两个大坨坨,相互之间纠缠在一起,谁也动弹不得。
“轰轰轰...”无数炸弹倾斜而下,火光之中血肉横飞。
少数后面的骑兵见势不妙,慌忙往外逃窜出去。
这一刻,战场上诡异的安静。
除了被扎伤的骑兵呻吟哀嚎,倒地的战马蹬踏嘶鸣。
所有人都是冷汗直冒。
这是真他良的狠啊。
连瑞州军都带着敬畏的眼神看着王彦庭。
没事还是不要招惹这个上司,真是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来。
就这阵法,文化人第五琮想遍了古今战例,都找不到同类的。
对面,申德牙疼一样地“咝”地吸了口气。
这就没法玩了。
人家就是不讲武德,摆出一个王八阵耗着你。
可是越是如此,自己越是相信对方等待的援兵将会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现在逃跑吗?
谁知道那支军队是不是就等在半路。
还有,涑州的守军也不会看着你目送吧?
他头大无比。
谁不惜命?
问题是,就算逃出去,如果手下的军队全部没有了,那国王会饶了自己和大保义才怪。
这一仗,如果听自己的先打契丹,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他突然觉得委屈起来。
这口锅,背的真是冤枉。
再看一眼大保义,你特么居然无动于衷,完全躺平了。
皇族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