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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夫子把方俞答应留在书院做夫子一事回告给了院长王青山以后,当日下午院长便召集了书院里的另外四位副院长商议此事。
方俞在书院就读了几年,前几年的光景几位院长对这名学生尚未一丝印象,倒是去年年末小考时的文章和出彩的成绩让诸人眼前一亮,今下乡试又一举夺魁,可谓是瀚德书院杀出的一匹黑马。
王院长要留他在书院做夫子,几位副院长都没什么话说,毕竟素日中几位院长也各自有举荐引入优秀的读书人进书院做夫子过,更何况是王院长赏识之人,虽然年轻了一点,但成就是有目共睹的,留下他在书院也可谓是书院的活招牌。
大家皆是点头致意。
王院长见几位院长皆是一致认可,心中也是满意,正要敲定此事时,一直未曾发话的副院长陈广尹却道“院长,就这般让方俞入院做夫子,且待遇还同所有夫子相同是否也太抬举他了。他尚是弱冠之年,纵然此次乡试成绩斐然,可到底资历尚浅,一朝便要传道授业只怕他吃不消啊。”
陈广尹又道“再者他又在守孝期,还得给他挂职一年,未免也太特待。”
“陈院长此言差矣,此前老夫虽未怎注意过方俞,但前阵子城中出了霉米一事,老夫见他做状师有理有据临危不乱,很是沉稳冷静,也是见过大场面之人,想来传道受业之事也难不倒他。”
“是啊,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嘛,挂职一年也实属无奈,如此优秀的年轻人给个特待也无妨。谁不是从学生过来的,你我大家不都有第一次讲学传授的时候吗。”
“再者老夫听说方俞被通判大人收做了门生,今下还在协助通判大人做事,大人对其也是赞不绝口,王院长留下方俞也是明智之举!”
王院长尚未发话几位副院长便先行反驳了陈广尹的话,原陈广尹也未想多说太多,可听到有人说起方俞做状师协助通判办案子之事他心中反而憋上了一股气。
“我知诸位是对方俞十分赏识,解元不易得,可大家也别忘了瀚德学院能有今日的名声是因为什么,书院每年院试中秀才者十二三,举子今年更是创下新高十五六,能得今日之功少不了严苛的夫子准入门槛。”
陈广尹甩了甩衣袖“在下也未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希望各位选人更加谨慎罢了,切勿一叶障目。”
三个副院长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也不知为何陈广尹会反对此事,不过想着此人脾气历来时好时坏,今日说不准便是为了驳大家的面子让王院长觉着他才是真正为学院着想之人,几人也未在发言。
王青山适时大圆场道“各位的意见我也都有听,陈院长多忧心也无过错,书院走到今日放在府城也颇有名气实属不易,在选夫子上条件严格一些也并无不妥,时时保持警醒是好的。”
“方俞我是看着过来的,相信他也是有些才能在身上,但年轻也是着实是年轻了些,不妨这样,先让他来书院里试试,若是做的未有什么大的缺漏便让他留着,若实在是不合适传道受业届时我才同他谈谈。如何?”
王青山说这话时独独看向陈广尹,其余几人都应承了没意见,陈广尹见此也不好再继续多说什么,眼看院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方俞留下,他若是在多说什么恐怕便是要惹恼院长了,便道“院长思虑周全,如此再无不妥之处。”
高层谈定后,下学前方俞便收到了准确的答复,明儿一早就直接过来去院长室报道办理手续。
方俞面上恭敬应承,表现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心中却是像喝了苦瓜水,一阵苦涩,这入职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后世收到入职通知后一般都还得给时间准备,做体检什么的,这头当真是无缝衔接啊。
张夫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你别担忧,明日来只是办理一些手续,让你先拿走夫子印,且先在书院挂职,待一年守孝期满后再来就职。”
方俞闻言长松了口气“多谢院长夫子周全。”
诸同窗瞧见他被几番约谈,大家下学了都没走,看着方俞回来后都围了上去“方兄什么时候再来书院啊?”
“要等讲学的时候再见了吗?”
方俞微微一笑“诸位全然不必与我难舍难分,我明年便要再来书院。往后天天见。”
“何意?”
方俞未做解答,神秘一笑后便拎着书箱跑了。
诸人闻言面面相觑。
坐在方俞前方的邱研起嘴里发苦,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他看着诸位议论不由得摇了摇头,前桌的我还在伏于案前写文章做学生,后桌的你却马上要站上讲堂当起夫子,这世道的参差果然防不胜防。
“真的要做夫子?”
乔鹤枝听下学回来的方俞学院的安排,惊诧又抵不住欣喜“城里有十二岁中秀才的少年郎,可却还未有二十岁在瀚德书院做夫子的年轻人。”
方俞笑道“怎的,难道你也觉得你夫君不能胜任?”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瀚德书院里不少夫子都是举子出身,夫君的功名已经足够书院的条件了。只是能进瀚德书院除了是得举子之外,还要有几年的教学传授经验,亦或者是有名望做出过大贡献之人才可以,而满足前面两项条件的往往已过而立之年。”
乔鹤枝说着眼睛里就闪出小星星,他双手合十,有亿点崇拜的看着方俞“但你却中举便受邀进瀚德书院做夫子,那说明很得书院的夫子院长看重。”
方俞对于这些虚名却不甚在乎,他高兴的是以后自己做了夫子就能享受比学生更好的待遇,首要的便是夫子的家属可以自由进出书院,以后下雨刮风天寒酷暑小乔来送饭就不用在外头等着了,他可以提着食盒进书院直接到夫子室里等他,再用不着下课的时候在外头人挤人,且两人还不能一起吃饭。
他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后,乔鹤枝却轻笑出声“真是没出息,别人做夫子都想着如何传道授业,谁会往这头想的。”
“我自也是想桃李满天下,但那都是长久之事一时半会儿瞧不见的,眼下能看到的好处便是这些了。”
言罢,他又坐直了身子,拉开桌案一旁的抽屉,从里头取出了一块铜镜和一包黑黢黢的毛发“瞅瞅,我让雪竹准备的好东西。”
不顾乔鹤枝诧异的神色,他捻起其中的一条便自顾自的先侍弄起来,在铜镜前一通捣鼓,再次抬头时乔鹤枝当即噗嗤笑出了声。
他毫不留情的伸手一把扯掉了方俞黏在嘴上的八字胡“你干嘛!捣鼓的跟那天桥底下算命的似的。”
方俞捂着被扯痛的嘴,倒吸了口冷气,龇着牙道“虽要明年再任职,但贴两片儿胡子瞧着更稳重,我怕诸位同窗瞧着我年轻熟悉的面庞一时间难进入角色。”
“还请小乔同学若是得闲了替方夫子做两身儿得体稳重的衣裳来,往后去书院再不必戴那顶纱帽穿那件薄儿不遮风的院服了。”
乔鹤枝也十分配合的行了个礼“全凭方夫子的安排。”
方俞大笑了起来。
乔鹤枝笑归笑,还是把他的假胡子给收了去“这些玩意儿且还是别捣鼓了,也不怕同窗笑话。”
“是,公子拿主意便好。”方俞嘴上还挂着半边胡子,笑靠在椅子上,他温和了语气想着近期的打算“等书院里的事情步入正轨以后,我也物色两名门生来,到时候就让门生帮忙看稿件,如此也省得你我忙碌,另外书茶斋也改建一二,以后更多的上书稿,把茶水生意放在其次去。”
“稿件着实是越堆越多了,是得尽快处理一二,若能有合适的门生招揽进来也是好的,届时帮着做事自也不会亏待了去。”
“嗯。”
乔鹤枝又道“今儿雇农送了两尾鲜鲈鱼和一只野猪来,原想到咱们家里有喜事正巧给烹了。但守孝不足一年还是忌一下口罢。”
方俞道“那可把那两尾鲈鱼熬汤,鲜美又暖胃。野猪便留着吧。”
“对了,我记得岳父也爱喝鱼汤,不妨让丝雨带个信儿过去把二老请来一道简单吃个饭,也算是让他们知晓此事。”
乔鹤枝闻言要请爹娘过来,心下自是高兴,他打趣道“到时候你们再一起吃点茶水。”
第二日,方俞到书院后便直接去了王青山的院长室,以前不幸去过一回倒是现在也还记得位置。
学生进书院有准备束脩拜夫子等诸多礼节,其实做夫子也有不少琐碎程序,先得出具个人的籍印信息,祖孙三代无重大的违反法纪之事的证明,这些证明方俞是直接去找通判大人开的,后门开来速度没话说。
接着便是院长授职,先授予了一块类似于籍印一般的夫子印,另外又授予了将近一箩筐的书,其中包括了瀚德书院的历史文化院风院德的书籍,然后就是讲学用的书;除此之外还有一间独属于他的夫子室,三套大型集会需要穿的夫子院服。
“缺什么以后也一一给你补齐,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尚且还在守孝期间,又还未满一年,按道理是不可远游任职的,但是书院就在云城于家宅不远,也就做不得远游的数,况且又只是挂职。且当今皇上对守孝的规矩也放开了许多,并不似十几年前的严苛,今下像你这般情况的比比皆是,但谨防有人借此无端生事,还是得去开一个证明,府衙和书院以及你自己手上都有记载才好。”
王青山看着方俞自是一万个满意,正因为满意他才事无巨细的交待。
方俞先前去寻通判办理证明的时候他便已经提点过了自己一回,当即顺道和未违反法纪的证明一道开了出来,并不用经县令钱无章之手,有多个门道,他也落得了个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