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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乱武。”
我不好意思道,“正常情况下,到了连镇带骂都解决不了的时候,先生就会燃符开斗,外行看起来就是乱武,我这趟出门,沈叔就借了我两天的慧根,对付别的还好,但这女鬼太凶了,她把我符纸吹走了,我没法给沈叔传信呼救,只能跑了。”
归根结底还是我业务不熟练,符纸都得加塑封。
正常厉害的先生都会手指点火燃符,大概率是指尖提前沾了磷,通过指腹摩擦像划火柴一样将符纸点燃,咱没那能耐,以为带着塑封符纸速度会快,可撕开的两秒也有时间差,还不如用打火机呢!
成琛掐着重点,“慧根能借?”
“你不敢相信吧。”
我笑笑,上身不自觉的朝他前倾,“沈叔摸了我头一下就借我了,专业来讲,这叫梦中授教,只有亲传弟子才有的殊荣,我还没拜师呢,沈叔就对我这么讲究,这说明啥,我跟先生的距离,就差这么一点儿……”
大拇指和食指一捏,我留下条细微的缝隙,成琛身体坐直,双臂交叉,眼神明显玩味,我清了清嗓儿,大拇指和食指弹开了些,捏了颗枣子般,“那这么些?”
成琛牵着一侧唇角,就差发出笑音儿,我后脖子莫名僵硬,旋即双手朝着茶几比划了下,“这么大行了吧,比太平洋都宽,我就是没慧根嘛,回头等我观出香了,慧根就有了!”
“观香?”
“就是看香!”
我肩膀一塌,低头摆弄起手指,“既然是朋友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沈叔说了,只有把香看出门道,他才能收我为徒,可他的香不是一根一根,是熏香,放在罐子里的,我不知道怎么看,要是做不了先生,我以后要怎么办。”
跟人家女鬼还吹呢,内传三弟子,喊出来我自己都不信,成琛的能耐也在这了,光看着我,就让连说大话的勇气都没了。
“我还是想说,你不一定非要做先生。”
成琛平声道,“这个行业有点旁门左道,再者说鬼神,信者有,不信则无,根据疑者从无理论,你证明不了它存在,那就说明它不存在,你又何必难为自己。”
“你也说过实践科学只能证伪,证明不了实呀,不能因为你看不着,你就否定它!”
我看向他,“红英姐他们家的人都看到了,钱姨家的箱子也搞出了事儿,你还不信吗?”
“梁栩栩你听错重点。”
成琛直视着我,“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更轻松,更愉悦的工作,懂了。”
“我做先生就特别愉悦!”
我一脸认真,“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说的话就是闹着玩,我会对我的言论行为负责!”
成琛没应声,气息微沉,视线在我脸上盘旋良久,空气中布满丝丝缕缕的质疑,一点点又长出尖头,将我来回穿透,我挺着脊背迎面接受,无所谓,从我决定踏道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面临这些。
但我绝不是一时兴起,在槐花胡同里的那记通天直拳,将乌云打出了破洞,阳光洒落下来,顷刻间,便照亮了我人生迷茫的前路。
对视良久,他微收下颌,眸底光耀闪闪,“你确定吗。”
“确定。”
我轻着音儿,无比坚定。
成琛低笑,不是嘲讽,是无奈,略显遗憾的道,“可惜你选择的这个行业,我没办法帮到你。”
啊?
我没想到他说这个,瞬间卸下守卫,心里一暖,“成琛,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的梦想只能自己去完成,不就是观香吗,别的入道者能观出来,我也能,从小奶奶就对我讲,事情没做成前不能打怵,咱不少鼻子不少眼的,差哪啊。”
成琛抿着唇角,“是,你哪都不少,既然主意定了,我作为朋友,能做的就是支持你,祝你成功。”
我傻乎乎的笑,“我一定会成功的,对了,如果我拜师的话,可能会有个仪式,你到时候能不能来看看我,有你在,我会很开心的。”
“具体哪天?”
“不清楚。”
我摇头,“也许月底前,也许……我只能临时通知你,那你会有时间吗?”
“很难。”
成琛坦言,“我会在电话里祝贺你。”
“那好吧。”
我挤出个笑,“我家里人兴许都没办法来镇远山,那等我拜完师,我会给你去电话分享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我踏道了,以后就能做好多事儿了。”
成琛颔首,适时的转移话题,“那你拜完师岂不是不能经常回家,你不想念家里人么。”
岂止是不能经常回家,去掉经常,是不能回家。
“想呀,可我招邪嘛,会方克到家里人,回家对他们不好,但是……”
我对他强调,“成琛你不用怕,你命格特别好,不会被我克到,谁都克不到你的。”
成琛失笑,“那是有多好?”
“超级无敌好。”
“那你还说我追不到未婚妻?”
额。
我哑然。
话赶话说到那了么。
又记仇!
“算了。”
成琛眼底无奈,“看你这么想做先生,我提下建议,你说的那个观香,我认为不是靠眼睛去看,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父亲带我见过几位先生,有两位都有眼疾,盲人,我好奇多问了几句,他们讲心眼相通,五官六感七觉八识,人除了视觉,还有触觉,味觉,听觉,嗅觉,知觉……梁栩栩你做什么?”
我从书包里掏着本子,放到茶几上看他,“你说,我记下来。”
成琛忍俊不禁,“心觉就是第六感,超感官,后面还有第七感,第八感,甚至是第九感,他们叫灵感,预感,洞察力,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我认为先生的神通,例如你所谓的慧根,都跟这些潜意识的有关,视觉,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最重要的是体觉,心感。”
咯嘣~
我的自动铅笔芯断了,正正好停留在‘心’字上。
整个人茅塞顿开!
我猛地站起来,抱着笔记本就对着成琛九十度鞠躬,大神,请受我一拜!
成琛坐着没动,唇角挂着笑意,“怎么。”
“心呐!!”
我激动地指了指自己心口,“体感嘛!不用非得看!我可以用心去观,用身体去感受啊!”
就像见到这个女厉鬼,也是我身体先传达信号,毛孔乍起,然后我才看到脚的呀!
思维一下就开阔了,雾气似慢慢消散,我找到方向了,恨不得上前握住成琛的手,恩人哪。
就剩几天时间了,他帮了我大忙啦。
就说沈叔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我找成琛陪我出来,绝对贵人!
许姨不也讲我会……
对了。
许姨?
脑子里叮~一声,我啪的一拍手,“我想起来啦!!!”
成琛坐那倒是面不改色,看猴儿似的,“想起什么。”
“女鬼是许姨的女儿啊!!”
郑家然!
我睁大眼,“我来之前许姨才跟我念叨过,她有个女儿,就是怀着孕上吊自杀的!”
女鬼的长相我没看全乎,肤色太青灰,但就算看到了全脸,死了十年的人跟生前照片肯定有差距,关键是主要特征对上了:红衣,长发,带子,上吊!
她还没想要我命,说话很温和,这不就是想借我传达啥嘛!
许姨思念她,她都知道,沈叔的院子里有罩门,她进不去,也不好托梦让许姨担忧,就让我看看她,回头我跟许姨说一声,她和孩子都挺好的,让许姨别再惦记她了。
可是为什么她不一露面就说清楚呢?
非得给我吓到差点心脏病发?
我脑中拼命的复盘,她先是朝我后脖颈吹气儿,然后我跳了起来,说我是沈叔徒弟,想要震慑住她……
啪!!
我又一拍手。
这是撞抢口上了!!
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
倒霉孩子!
你提沈叔干啥,要不提沈叔家然姐后面能演那么多节目吗?
她心里对沈叔有气的嘛!
因为啥死的?
老家要卖地,老公搭里去,婆家上门来,家然大结局。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沈叔起的头,他给富户指的地么,所以家然姐心底还有小情绪。
本来她惦记许姨,寻思找我给传个话,结果我欠欠儿的把她心底那小恶魔勾起来了,她一看,呦呵,你个小缺心眼的居然是沈万通内传三弟子,还会这术那术的,行吧,择日不如撞日,姐姐就陪你玩玩儿,当送你个见面礼了!
她一边有气想吓吓我,一边也绝对不会伤害我。
心情想必也很复杂,沈叔把她母亲照顾的很好,十年下来,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会对沈叔报复什么的,今晚赶巧我嘴欠了,就被纯吓了!
在她看来可能无伤大雅,语气还很温柔,发挥的很酣畅。
算了,我怂,没胆子挑理,只当代替沈叔让家然姐出气了。
演挺好。
她孩子那一生,我灵魂都跟着出窍了。
“她死了多久?”
成琛看我,“不是说,人死了就投胎了?”
“她死了十多年了。”
我按捺着激动坐回沙发,“但她这种不可能马上投胎,书上说了,人死了要还阴寿的,如果是正经老死的呢,阴寿就还的少,烧完三周年可能就上路了,但是许姨她女儿走的时候很年轻啊,也就二十多岁吧,阴寿肯定要还的长,能上来很正常。”
成琛音腔一磁,“请问梁先生,什么叫正经老死,不正经的老死是个什么死法。”
“不正经就是……”
我正准备一板一眼解释,逮到他眸底的笑意,立马反应过来,“你这话问的就不正经,成琛,你要端正态度,对我们这一行要时刻怀揣敬意,不能亵渎,不然你将来走不好可别怪我。”
成琛笑的轻抚鼻梁,气氛惬意无比,搞清了女鬼的来路,我心理负担也卸了。
不是袁穷的鬼就行,这么凶的我真麻。
看了看时间,快到凌晨四点了。
我打了个哈欠,“成琛,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我有点困了。”
占我床位呢。
成琛示意我回房间,“你睡卧室,我也要洗漱了。”
他睡加床?
我估摸了下他的身高,得有一米八八,八九。
单人床也就一米九多,瞄着他黑衬衫勾勒出的精壮身形,够睡么。
“成琛,我睡这吧,你用卧室的洗手间洗漱就行,我在客厅咱俩互相打扰不到……”
俩洗手间的优势又出来了。
看事情真得分角度。
“揍你呀。”
他脸一沉,下颌朝卧室一侧,眼神犀利,“梁栩栩,我困了。”
“那麻烦你了!”
我拎过书包外套迅速闪回卧室,对着大床还有点过意不去,可成琛明显不需要我发扬风格,我也没法发扬,只能委屈委屈他了。
成琛在门外收拾着东西,我听着声音说不上来的安心。
去了趟洗手间,我对着镜子洗手时才发现形象全无,长发乱糟糟的垂在胸前,惊吓过度导致脸色苍白,睡衣因为跑动都皱了,我居然就用这邋遢样儿和成琛聊了半天?
跟人叭叭的说要做先生?
难怪他劝我改行。
看着镜子里那倒霉孩子……
自己都不信!
挽起头发,我又去冲了个澡,“梁栩栩,要时刻保持形象,不能给沈叔丢人。”
收拾妥当躺倒床上,隐约间,我听到成琛在门外打电话,说什么他马上就到。
捕捉到重点我一个翻身下床,拉开门就探头看向成琛,“你去哪?”
成琛手机还在耳边,另一手正准备拎起毛呢外套,看到我微微惊讶,对着手机继续道,“先这样。”
说着,他放下手机看向我,“有个朋友过来了,我去见一面,十分钟就好。”
“不行。”
我心紧着,“我一个人害怕。”
成琛对着我的眼,似耐着心,“五分钟行吗。”
“不行。”
我囔囔的,也怕他生气,回屋就拿着羽绒服外套走到他身前,“我跟你一起去行么,我可以离你远点站着,我不想离开你。”
“……”
成琛忽然不说话,视线落到我脸上,很多说不清的东西,我绷着口气,也怕他有火,便自觉地穿好羽绒服,“那要不我跟你到楼下,你去忙,我在前台等着……反正我不想自己在房间……”
“很冷。”
他语调突然很轻,“梁栩栩,你会感冒。”
“那怎么办。”
我眼巴巴的看他,“我害怕呀。”
“……”
成琛又不说话,就这么看我,看的我心里直打鼓,眼圈都要憋红了,就算那是家然姐,我也不想再看到了,眼球冲击太大了,安静了几秒,空气中盘旋了很多形容不出的东西,幕的,他居然笑了,对着我点点头,“好,你回屋休息吧。”
我不动,成琛摇摇头拿起手机,按出号码放到耳边,平着音儿,“你安排吧,我有事不过去了,就这样。”
按断通话,他手机朝我送了送,“安心了?”
我笑了,“你不是骗我,别一会儿偷偷地走。”
成琛满眼无语,拿着他毛呢外套挂到我卧室的衣架,顺带又拿过他的鞋子放到我床下,见我在原地不解,他呵出口气,“小梁先生,请你休息吧,我总不能穿着衬衫,一次性酒店拖鞋出去见朋友。”
“嗯。”
我放心了,“你朋友明天要是怪你,我去帮你解释,谢谢你,晚安!”
“好。”
成琛颔首,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就要关门,却在门要关严的瞬间,他微微侧脸,“梁栩栩?”
“嗯?”
我打开了些,“什么事?”
“没事了。”
成琛微微牵了牵唇角,“怕就喊一声,我在门外。”
“嗯。”
我点头,关好房门,躺到床上看了看他挂着的毛呢外套,丢丢害怕的感觉都没了。
空气都透着安稳。
睡死之前,我知道我又任性了。
可是没办法,这一夜我遇到了太多事,刺激过度,有点抗拒了。
我需要休息,心无旁骛的休息,希望成琛不要怪我,等我缓过来,会加倍对他好的。
一觉无梦。
要不是手机从很早就开始玩命的叫唤,我大概会睡得更香。
第一通电话是纯良打来的,我闭着眼摸索过手机,“喂。”
“梁栩栩你还睡着呢,昨晚给你打电话没接,我寻思你事情给人办砸了,被扣下来送所里蹲着了呢。”
“不可能。”
我含糊的吐着字,“我事情办得可好。”
“我知道。”
沈纯良笑嘻嘻的回我,“昨晚我爷说你没事儿,我才和许奶去睡觉的,梁栩栩,我真是拿你当家人看的!”
我扯着嘴角笑笑,眼睛实在睁不开,心刚热乎两秒,纯良就道,“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也不好意思空爪回来吧,县城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你记得给我买一些,还有碟片,周叔家的我基本都看过了,很多剧都是城里人看完不流行了才传到咱这,你去县城音像店逛逛,看看有没有啥新片,多给我买几本,要搞笑的,悲剧也行,一定要给我看哭……”
“你不马上滚去上学信不信我给你揍哭!”
许姨尖锐的骂声响起,“长个脑袋一点正事儿不寻思!家里蹲大学的材料,电话拿来!给你买个屁!哎,还抢是吧……嘚瑟,我让你嘚瑟,还敢躲,过来!大早上揍你一顿就舒服了!!”
手机里的声音是鸡飞狗跳,纯良妈呀妈呀的喊着疼,许姨插空还在说了句让我早点回去,随后就把电话挂了,我迷迷糊糊的发笑,好似做了个梦,梦里面许姨还在和纯良继续上演大戏,慈母脚上鞋,鞋底腚上抡,一抡一个印,气你没记性!
实在太困,我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又响,接起来是红英姐,她问我回没回沈叔那,知道我住酒店了还很过意不去,直说这笔费用应该事主报销。
我说没事,昨晚碰到点意外,房费全免了。
红英姐很惊讶,“栩栩,出啥意外还能免房费!”
我揉着眼笑笑,“姐,这种意外你应该不想出,虚惊一场,你就别问了。”
红英姐哦了声也没多言,“栩栩,钱大哥让我谢谢你呢,他早上来我大娘这了,说是他妹妹洪梅昨晚真找朋友去查了要投资合作的人,结果啥都没查到!”
“啊?”
我有点懵,“没查到?”
“对啊,按说做生意的,不可能啥都查不到,钱大哥那妹子虽然不是做大生意的,但是脑子挺活络,对方可能看她就是个卖小饰品的,以为啥都不懂,就骗她呗,钱大哥还说他妹妹今天要找工熵的朋友继续查查那个合伙人说的公司,兴许那公司都是假的!”
红英姐叹着气,“钱大哥说了,做生意啊,挣多少钱不说,就怕被骗,那就没地哭了,是吧。”
我不得不清醒,心头隐隐难过,“嗯,做生意最怕被骗了。”
“可不么,栩栩,你还小可能不懂,钱难挣啊,像我卖手机,一个月千八百块,一花就秃噜出去了……”
红英姐笑了笑,“哎呀姐给你扯远了,我就传个话,钱大哥让我谢谢你,还有我家的事儿,栩栩,这回你帮大忙了,听钱大哥那意思,他妹妹可能还要找你,算算时运啥的,我把你手机号码给她了,有事儿她就直接给你去电话了,到时候你按规矩办就行!”
“谢谢你了红英姐。”
“是姐要谢谢你啊!”
聊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室内有些昏暗,起身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晃得我眯了眯眼,看了下时间,快到中午十一点了,蛮惊讶,要没电话打扰我不得睡到下午去啊!
铃铃铃~~
手机又响。
看了眼来电人,一串陌生号码。
钱大哥妹子这么快就给我打来了?
抖擞了下精神,修整一晚恢复的还算充沛,身上还有慧根,单看时运应该没啥问题。
我接起手机,:“喂,你好。”
“我好什么好!”
女声刺的我耳膜一痛,“梁栩栩,你别以为将我号码拉黑就没事儿了,我跟你讲,要是你爸不给我姐姐五十万,我就把你的事儿全说出去!”
朱晓燕?
我头疼的,“小燕姐,连我都知道,有事情你要找律师,我二嫂想要五十万,那你们就找律师去我家谈啊,你打给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小孩儿,又没钱给你。”
“你少跟我来这套,找律师不得花钱嘛,你给我雇啊!”
朱晓燕提着音儿,“根儿就在你这儿,要不是你,我姐不会这么倒霉,再说我在你家酒楼干了好几年,你爸什么性格我不知道啊,他现在推出那个姓孟的压我们,逼着我姐走程序起诉离婚,为啥这么做,还不是想让大家都觉得我姐不讲究,风口浪尖的把你哥给踹了,你爸损的很啊!”
“梁栩栩,我现在就找你,你爸多听你的我门清儿,你要识相,就让你爸爸痛快的拿钱,大家好聚好散,不识相,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反正我光脚不怕你们穿鞋的,咱们谁都甭想好过!”
我右臂不自觉的发热,朱晓燕现在要站我面前,我都能对着她眉眼给一重泡!
“小燕姐,你也说好聚好散,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要五十万,是不是过分了?”
“我的天这还过分?!”
朱晓燕语调夸张,“梁栩栩,你爸当年找外国人给你补英语,两小时可就三百块钱,你一个星期的外教学费就小两千,花钱不眨眼的主儿,跟我说五十万过分?哎,就算没钱了,你们家不还是有房子嘛,把别墅给我姐啊!”
我想起了奶奶说过的一句话,人过留声,雁过拔毛。
别墅给二嫂了我哥怎么办?
“朱晓燕,你去鱼死网破吧。”
听筒里的声音一顿,“你说什么?”
“你不光脚么,去闹吧。”
“梁栩栩你当我不敢啊!”
朱晓燕叫嚣着,:“我之所以找你,就是给你们梁家留面子呢知道吗,我姐也说,好歹和梁有志夫妻一场,不要闹太难看,可你们要是就不识抬举,那我就要让全临海市的人都知道,你梁栩栩招邪!克的全家人没一个好!我姐要是不离婚命都要搭里面了!!”
“你去说啊!”
我咬着牙,“只要你敢说,我就敢告!法律可没说我招邪犯法!相反我也是受害者!但如果你造谣,我就告你!事情只要在临海市传开了,对我的名誉造成了损害!我就让你赔偿!你不是要五十万嘛,我让你们家倒赔我五十万!不然你们全都进到局子里,陪我二哥坐牢!”
朱晓燕哑了两秒,“梁栩栩,你能耐了?谁教你这些的?”
“我实话实说。”
我红着眼,“朱晓燕,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不识抬举,你们就识抬举了?我虽然小,可我记性不差,我记得三年前,你姐和我二哥谈恋爱,她意外怀孕了,拿着检查单到我家,要我爸妈给她名分,我爸妈也做主了,你们家说要十八万的彩礼,我爸也答应了,当时说先不办婚礼,怕你姐身体吃不消,你家不同意,说孩子生完就难看了,婚礼要大办特办,还要去南方拍婚纱照,我爸妈也答应了,结果你姐去南方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孩子就没保住,可婚礼还是给你们家办了啊,我清楚的记得很风光啊!”
“梁栩栩,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做人要摸摸良心!”
我气不过,“还是三年前,你中专刚毕业,就进了我家饭店工作,那时候服务员工资一个月是五百块,二嫂说你算有学历,不能和大家拿的一样,我爸让你试用了三个月,然后就做了领班,一个月让你拿八百块,二嫂这还嫌少!这些都是大人在饭桌上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朱晓燕轻呲一声,“八百块怎么了,我出没出力,再说跟你花的比起来,我这是九牛一毛。”
“我姓梁你姓什么!”
我一口气堵到喉咙,“二嫂刚结婚就花三千块钱买了皮大衣,赶上过年她也给你们全家各自买了一件,那年你们全家穿着皮大衣四处炫耀,直说二嫂嫁了好人家,你爸爸说要修房子,张嘴就朝我爸借了十万块,你妈生病住院,请京中的专家过来开刀,手术费还是我家出的,你爸特意上门感谢,一口一个好亲家,就差磕头作揖!我就不说你姐姐每年从我家倒腾出去多少东西,我爸妈是怎么对二嫂的,三年下来你还好意思朝我们家要五十万?”
脸而已!
朱晓燕不想要。
我也不怕丢!
“梁栩栩,你给我算这个账?”
朱晓燕不可置信的,“想不到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心机这么重,居然把这些事儿都记下来了,那你更应该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伺候你的,我的青春都搭在……”
“你的青春都换算成了工资,酒店不但没少给你,还因为亲戚关系多开了很多!”
我直说道,“无论你去哪里工作,老板只会想方设法的压低你工资,而不是像我家这样,因为亲戚关系每年都给你涨钱,朱晓燕,你说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们家现在也没鞋子了,我梁栩栩更是光脚站在这人世间,你要想闹,我就陪你闹,看看咱俩谁更惨!”
“你……”
朱晓燕憋了会儿,扯着嗓子大喊,“你敢不敢说你在哪!我这就去给你揪回来!要大家亲眼看看,你这孩子多有心眼,多能方克!”
“行啊。”
我咬着牙,“我巴不得现在看到你,只要我看见你了,肯定会抱住你,一步不落的跟着你,小燕姐,我可想死你了呢。”
“……”
朱晓燕哑了。
几秒过后,她破口大骂,“梁栩栩,我咒你不得好死!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嘟嘟——
骂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持着手机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抿着唇,逞了口舌之勇,心头仍堵得难受!
想到这些年同二嫂以及朱晓燕很多很多交往的瞬间,怎么会这样?
即便没血缘,三年下来,也会处出一些情分了吧。
至于恨到我不得好死么。
低头看了看,我还真是没穿鞋。
昨晚就光着脚丫子一路神跑。
如今光脚踩着地毯也不凉,可是心凉,人心太凉。
洗漱完换好衣服,开门出去,加的单人床已经撤了。
成琛坐在老板椅上看着什么合同文件,衣着整齐,衬衫上连丝褶皱都没有,光洁的似乎不近人情,不过他班桌后的姿态倒是很慵懒,一手翻着页,一手置于鼻下,阳光细碎的落在他的侧颜,雕塑一般。
“早上好。”
我扯了扯嘴角,“对不起成琛,我起来晚了,应该是中午好。”
“去吃饭吧。”
他看我一眼,下一秒视线就又落到文件上,“你正在长身体,多睡可以理解。”
我点点头没心情说太多,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早点,牛奶,鸡蛋,三明治。
意外的是还有两串糖葫芦,不用问,肯定周子恒送上来的。
坐到沙发上,我拿起三明治又放下,不想吃。
看着糖葫芦,没等伸手胃里就开始泛酸。
完全没食欲。
好心情都让朱晓燕给搅合没了。
“给食物看面相呢。”
成琛的冷腔传过来,“要吃饭,能哭着吃下饭的人,才能笑着活下去。”
我身体一僵,他应该听到我在卧室打电话了,拿起三明治,我咬了一口,抿唇朝着成琛难看的笑笑,“嗯,我知道,我很坚强的。”
话是如此,食物在腮帮子鼓着,半晌咽不下去。
“你懂得什么叫坚强?”
成琛看着文件目不斜视,“逞强硬撑罢了。”
我喉咙一噎,忙拿起牛奶顺了顺,咽下去更是难受,放下杯子,看着食物相对无言。
余光见成琛薄唇一动,似乎要教育我,我莫名烦躁,“好了,你别说话了!”
成琛耸眉,文件扔到桌面,老板椅对我一转,表情耐人寻味,“我惹你了。”
我闷哼哼的不看他,:“没有。”
相反的。
他还对我挺好。
“梁栩栩,你嘴皮子很利索,在卧室里的架不是吵赢了?”
成琛气定神闲,:“应该开心啊,这是跟谁置气。”
“不是吵不吵赢的问题。”
我转头看向他,“而是她朱晓燕凭什么给我打电话,为什么要骂我呢!从她姐姐和我哥结婚的那天开始,我就把她当成了一家人,我甚至也跟爸爸说过要给小燕姐多开工资,因为我想她过得好,现在我家饭店没了,她工作丢了,她就把责任都赖到我头上,那我要去赖谁啊!我也不想招邪啊!”
都说自个儿委屈,谁又不委屈呢!
你们只是知道我招邪,知道我命格丢了吗!
知道我在这喘气儿都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成琛气息一凛,起身就走到我身边,就在我以为他要指着我鼻子劈头盖脸开骂时,他躬身拿起我茶几上的手机,翻开通话记录,然后用他自己的手机将号码拨过去,摁着免提,呼叫铃声一响,我惊讶的看他,“你干什么。”
“喂,哪位呀。”
朱晓燕的声音一出来,成琛看了我一眼就对着手机屏幕开口,“朱晓燕女士对吗,我是成琛,梁栩栩的朋友,你给梁栩栩打来的电话已经构成了骚扰,稍许会有其他人联络你,希望你的手机保持通畅,就这样。”
没待朱晓燕回话,成琛就摁断了电话,旋即编辑了一通短讯发送出去,这才居高临下的瞟了我一眼,“她不会再来电话。”
他这波操作给我整傻了,“你找谁联络她?”
联络什么?
“不需要你操心。”
成琛将我的手机放回原位,“心情好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