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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小楼微微愣在那里。
焦二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冷漠地道:“将你手里的《小星域全书》给我,还有那面挪移镜。”
“挪移镜已经坏掉了,我按照素和教导我的法子,完全无法使用。”
“哦?”焦二低低讶了一声,“无妨,全都是洞主心爱之物,我必须收回来。”
“给你不难,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简小楼从来都知道焦二对她抱有敌意,从前不明所以,也并没有特别想知道的*,如今却是非得知道不可。
“你猜测的没有错。”焦二的目光还在她手中的牍片上流连,“你我相识时,我还不到三千岁,只是一条泥鳅,如今我十三万岁,化了蛟龙。”
猜测始终只是猜测,即使亲眼见到了《小星域全书》,简小楼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如今见到阿猊,听他亲口说出,她的心整个跌进泥潭。
果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啊。
所以夜游当年前来赤霄,不是推三阻四不肯见她,不是畏惧她的“色戒”,而是根本见不到她啊。
他当时知道这一切时,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而自己却还一直拿他来撒气?
她深深吸口气,颓败道:“这怎么可能呢?”
“世间之大,玄妙无常,又有何事不可能?”焦二冷冷一笑,“将东西给我,我没空与你啰嗦。”
“夜游如今在哪里?”简小楼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
“洞主?你不是早已见过了么?”焦二的脸稍稍向东侧偏了偏,“东仙,囚龙山……”
果然……
果然如此……
脚步虚浮,简小楼向后一个趔趄,靠在一面石壁上。十万年前赤霄天变的那尾白龙,竟然是夜游。囚龙山埋骨之地里那具骸骨,竟然是夜游。她在龙鳞残影中看到的背影,竟然是夜游……
“所以你现在能够理解我有多么讨厌你了吧?”焦二凉凉睇她一眼,“我和洞主,原本在天海洞无拘无束的过日子,正是由于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话语一顿,他眼眸微微暗了暗,低低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能完全责怪你,骨片是洞主放在囚龙山的……他这个人,看似无拘无束,其实脑子里只有一根筋,明知是一条死路,还非得固执的重复这个轮回,谁又有什么办法……”
简小楼默默听着,神色灰败,做不出任何反应,喃喃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焦二呵呵笑了两声:“我答应过洞主,倘若一朝一日,他躲不过客死异乡的命运,我不得干涉业已知晓的所有一切。洞主的命令,我身为一个奴仆,岂有不听的道理?故而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进入囚龙山,取出六星骨片,重复着我早已知晓的、那个不堪的未来。”
简小楼闭了闭眼。
“所以,我也恨我自己。”焦二自嘲道,“素和说的没错,一日为奴,一世为奴,即使我化了蛟龙,也只是洞主脚边的一条狗。”
“夜游是怎么死的?赤霄当年那场龙凤之战,白龙是夜游,火凤是谁……金羽?”
吸了口气,压抑住情绪,简小楼将目光投向了小黑。
小黑狠狠打了个寒颤,它如今灵智渐开,理解了不少事情。它知道自己前世是只很厉害的凤凰,知道自己和一条龙在赤霄斗法,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知道那个从未曾谋面的夜游,是自己主人的心上人。
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焦二自从进到洞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小黑,直到简小楼问出口,他才徐徐移目。原本平静的眸光瞬间风起云涌,仿佛凝成一道无形的利箭向小黑射了过去。
小黑羽毛炸起,却并非害怕,而是一股愤怒由心底激荡而出。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不记得我了。”焦二勾起一抹嘲讽,“落到如斯下场,皆是你自找的,你说是不是啊……素、和、尊、主。”
简小楼蓦地瞪大双眼:“素和?”
又重复一遍,“你说小黑是素和?那个和夜游打起来的火凤是素和?”
焦二不置可否。
“不可能。”简小楼口中说着不可能,识海中却回忆起她在心魔幻境之中,看到的两人对弈时争吵的情景,“夜游和素和那么要好,又岂会斗个你死我活,我无法想象。”
“时间,会改变的不只是容颜。时间有多可怕,当真只有经历过的才会懂。”
简小楼攥着手里的牍片,沉默着听他讲述。
他所说的,与简小楼在心魔幻境中看到的大致相同,夜游之后成了海王的徒弟,从洞主一跃成为海主,再是玄心界主,最后的地位仅次于海王。
相比较洞主,素和则向上爬的更快,成为羽族第二个“金羽”。
简小楼此刻终于明白,那不是她的心魔幻境,她是无意中进入夜游的记忆世界中了。而那些,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就是金羽所说的记忆碎片。
此事实在有些蹊跷。
“最初时,我们都以为与洞主死斗正是金羽,素和自告奋勇要去帮洞主改变命运,除掉金羽。但洞主并不想刻意去改变什么,明里暗里,一直维护着金羽,还因此和素和起了不少冲突。”
焦二缓缓道,“眼看距离大限日益接近,金羽再次突破二十阶,你知道的,死在赤霄的凤凰乃是十九阶,金羽的可能性便被排除了。与此同时,素和却突破了十九阶。整个已知的星域世界,十九阶的业火凤凰唯他一只。而且,因为见过你的业火红莲灯,他耗费了万年精力,将自己的内丹炼制成了法宝,还兴冲冲的跑来向洞主炫耀,洞主当即明白过来……”
简小楼依旧沉默。
焦二只管说自己的:“素和却始终没有醒悟过来,一直揪着金羽不放。洞主最后忍无可忍,向素和挑明了此事。”
简小楼可以想象素和的反应,必定是不肯相信的,但夜游一定有办法使他相信。
焦二道:“素和被洞主一言点醒了之后,比起从前愈加癫狂,不仅要改变洞主的命运,还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时候可以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令洞主忘情。”
“忘情?”简小楼喃喃自语。
是让夜游断情的意思么?
如果夜游不再惦念着她,就不会再囚龙山留下骨片,这个因果就终结了,倒真是个好办法。
“洞主的个性,你是了解的。”焦二似乎许久不曾说过太多话了,有些不太习惯,顿了顿才道,“从来都是由着性子来,连他自己都说,此生只做过两件违心之事,一是当年放她走了,二是当年又放她走了……”
放她走了?又放她走了?简小楼垂了垂眼睫,第一次是指之前在太真界两人好聚好散,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焦二的身外化身出现了一丝波动,不知真身正在遭遇什么,稳了稳才道:“让他为了改变命运去做违心之时,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在洞主的心目中,那是早已扎了根的刺,到死都无法拔出。”
“何必呢?”简小楼的胸口闷的厉害,却又哭不出来,“我和他也只是相识了几十年而已,几十年的感情……”
“简小楼,你知道的不过几十年,你不知道的却是两万多年。”焦二凉声打断她,“在你的世界里,你和洞主不过相识区区几十年的光景,但在洞主的世界里,你在他心中已经存在将近三万年的漫长时光。”
她再一次闭上眼睛。
焦二这才将话题转回来:“素和说不动洞主,也说不过洞主,大限眨眼即到,他便将心一横,下了狠手。”
简小楼心神一荡:“狠手?”
焦二点头:“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柄短剑。那柄短剑极为奇特,将此剑刺入一个人的心窝,只需两剑,便能斩断情根,忘记一生所爱。"
短剑,刺入心窝。简小楼回想起在之前小葫浊气泄露那次,曾在一面影壁上看到一副一直重复的景象,恰是两个男人起先比肩而立,随后一人骤然掏出一柄短剑捅了另一人一剑。
她按捺住情绪:“素和刺了夜游一剑?”
“是的,可惜他最终只成功刺了一剑。”
焦二的言语间竟有些惋惜,“斩情根,必须刺两剑才可以,素和那一剑刺出,心想洞主大抵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了,再刺第二剑轻而易举。而那柄短剑也是极为神奇,第二剑刺出之后,第一剑刺出的伤口便会痊愈,并不会给洞主造成肉身上的伤害。”
简小楼提起一口气:“然后呢?”
焦二淡淡一声叹息:“第一剑刺出之后,刺穿了洞主的心脏。洞主起初惊讶之极,同时也有些心灰意冷,此时素和若是刺出第二剑轻而易举。岂料那个蠢货竟然向洞主解释了一番,此剑只为断情,并不会伤及他的性命,因此惹的洞主震怒。你可知,我陪伴洞主两万多年,那真是我第一次见到洞主发怒,在东宿人族地界上,不管不顾就和素和大打出手。素和已经刺了一剑,第二剑必然要刺,便和他打了起来,想着先耗尽他的气力……”
“后来?”
“素和实在低估了洞主的震怒下的爆发力,心脉严重损伤之下,反而打的他招架不住。再加上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人族地界死伤无数,八大派掌门齐齐赶来阻止,甚至惊动了人皇。”
简小楼沉默,十□□阶的白龙和火凤,一场斗法能令赤霄山河改道,利害可想而知。
焦二道:“所以素和那一剑未能出手,还被洞主打伤。洞主一回来立刻闭关,足足养伤数年。出关之后,素和又来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终割袍断义,不欢而散。此后,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就动手。”
简小楼苦笑:“所以,一切其实都是按照命运的安排在进行么?”
想要改变命运,结果却沦为命运的推手。
焦二亦是苦笑:“素和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渐渐是真起了杀心,三番两次的想要置洞主于死地,还协助人族八大派抓了洞主,扔进了人皇专门炼化妖修的神农鼎……”
尽管悬着一颗心,但简小楼知道夜游肯定是没事的,“那他两个是如何闹到赤霄来的?”
“我不知。”焦二摇头,“洞主被抓的时候,我去救他,被素和抓了。”他伸手摸了摸脸,眼底冰寒彻骨,“他以囚龙锁链锁住了我,并在我脸上刺了这么羞辱之字,极尽所能的羞辱我,说我一条卑贱的泥鳅,想要成龙根本是妄想,即使有一日我脱胎成龙,也要我莫忘出身……”
“因为我只是一尾蛟,没有龙的血统,我被锁住之后不是像洞主一样只是失去修为,而是完全失去意识……当我从深渊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是在赤霄的一处悬崖底部,当时赤霄天变已经结束,时间流逝了九万五千年,也就是五千年前……救我之人,是一名青年修士,姓战,名英雄。”
简小楼恍惚明白了些什么:“所以你这些年为了战家效力,是为了偿还战英雄昔日之恩?”
一抹异色从焦二眸中一闪而逝,他淡淡道:“正是如此。”
接着道,“我从崖底逃出来之后,头一件事就是跑去了囚龙山,当真找到了洞主的骸骨。随后我又前往南灵洲迦叶寺,见到了红莲佛宝,红莲内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的确是属于素和的……我当时真的很想毁掉素和那缕残魂,可我想起了洞主的嘱托,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也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他再叹息,“我如今只有一个心愿,打开赤霄的封印,带着洞主的骸骨返回西宿,并且调查一下当年我被锁住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赤霄的封印?”
“赤霄这十万年未曾有人飞升,乃是由于赤霄世界的外层有一层火焰罩,连我都出不去,又何况这些赤霄修士。”
是少有人飞升,但不是无人飞升,她师父就成功飞升了,简小楼张了张嘴,本想告诉他,不知为何又给咽了下去。
她隐约觉得阿猊的态度有些不正常。
摆明一副厌恶她、不想理他的模样,却开了话匣子一样告诉她这么多事情。许多事情都是真的,但也有一些,可能未必真就那么真。
“你准备怎样打破?”
“我不知道,但我想答案就在凤凰宫。”焦二只是略略一提,抬手将青铜面具戴上,“有许多人进来了,你自己且小心吧。”
身形一虚晃,身外化身便要消失了。
“等等……”简小楼还有许多事情想问。
“我能对你说的,唯有这些。你若真有心,便好生修炼,日后凤凰宫的开启,我还指望你。”焦二的人影已经消失,声音却还在山洞内回荡,“简小楼,你真的欠了洞主太多,那是再也无法偿还的债……”
她摸了摸袖笼:“我还有二葫,我还可以阻止这一切发生,哪怕我将不复存在。”
焦二笑道:“我今日为何告诉你这些,皆因你再也无法与十多万年前的我们取得任何联系了。”
简小楼心神一凛:“怎么会?”
“因为这是我所知道的命运。”
“阿猊……”
简小楼大声喊他,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她立刻从袖笼里掏出二葫来,也不管眼下是什么处境,就想抽出神魂往里面钻。
便在此时,洞外隐隐传来打斗声,和厉剑昭的破口大骂。
简小楼看一眼地上昏过去的梅若愚,外面也不知怎么了,焦二临走时说来了许多人,如今看来是敌人,她若是此时神魂离体,三人都得完。她咬牙骂了一声娘,将二葫和《小星域全书》塞回袖笼内。
掐了个防护罩护住梅若愚,随后解下背后双刀,开始向外冲。
小黑也一副战斗姿态,跟在她屁股后面向外冲。
简小楼猛然顿住自己的脚步,转头冷冷看着它。小黑被她看的向后缩了两步,缩了缩脖子又向上前,简小楼却突然挥出一刀,在他们之间看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小黑霍霍向后连跳数步,委屈的看向她。
她道:“作为素和,在我的记忆中,你始终还是我的好朋友。作为小黑,你是像我亲人一样的存在,我是下不了手亲自杀你的。”
简小楼有时候脾气一上头,特别容易高声大嚷,尤其是训斥小黑的时候,半分鸟面都不给,但此时她的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但我无法原谅你将夜游害死这件事,从今后,请你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
“嘎……我……”小黑平时还能说上一两句囫囵的话,如今一着急,结结巴巴一个字说不出,“我……”
“希望我们再也不见。”
简小楼言罢转过身,继续大步向前走。
发现小黑还跟在后来,骤然转头一刀劈过去,怒道:“我让你别在跟着我,你话说不好,耳朵也是聋的不成!你他妈给我滚回洞里去,等我走了或者死了你再出来!否则,我会忍不住砍你个十刀八刀!莫怪我翻脸无情不顾往日情分!”
空中荡起纷纷扬扬的鸟毛,小黑是真被吓到了,又委屈又惊恐,一步步向后退。
简小楼绷着脸回头,疾步向洞外走。
终是再也绷不住了,眼泪扑簌簌的无声向下掉。为什么会这样,她上辈子是不是作奸犯科无恶不作,这辈子才会遭受这种命运?
那夜游又是招谁惹谁了?
过不去了,再也过不去了。
原本对夜游,她特别特别喜欢,但真要失去了,也就失去了。失恋吗,现代人谁没失恋过,哭一场醉一场也就过去了。莫说是情人,夫妻离婚后各自安好的也多了去了。
可是,这个男人惦记了她将近三万年啊。
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曾忘记她,并且留下六星骨片,愿意再经历一次这样的轮回。
简小楼抹了一把眼泪,是,她一直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挺不错的,不喜欢她的男人都是不懂欣赏,如今却又觉得,他妈的自己究竟是哪里好啊,竟让一个男人至死不渝?
这让她今后可怎么办?
“卿卿吾爱……吾破的开天、斩的断地,却独独输给了时间……他日卿遇吾埋骨之地,本应相逢却不识……经年此去,吾唯愿卿卿一世安稳……”
拼命回想残影里夜游留给他的每一个字,若不是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简小楼真想停住步子蹲下来大哭一场。
攥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她猫腰钻出洞外。
祭台孤岛上正打的热火朝天,楚封尘和战天翔都从上方下来了,看来她将《小星域全书》取走之后,此地诡异的引力已经消失了。
而他们的对手,则是七个身穿天道宗校服的修士,她只认识一个其中一个女修士,正是之前去取小葫时,死在藏宝地的应之真的姐姐。
应楚楚的目标本来就是简小楼,见她现身,立刻持剑扑了过来:“贱人,还我弟弟命来!”
楚封尘根本不给她脱身的机会:“你这女人烦不烦?已经解释过无数遍了,你弟弟的死,是你们那个同门师弟商陆做的!”
“应楚楚,你是不是有病?我都已经答应跟你们回天道宗接受调查了,你半路来杀我是什么意思?”简小楼心绪不宁,不耐烦的道,“卫沧人呢,他不是在众人面前承诺保护我一路安稳的吗?”
*
此刻卫沧正在上方,身侧站着一个中年道人,乃是天道宗一闻道君的徒弟,商陆的师父袁计。
卫沧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纠结不已:“袁师兄,我在众人面前答应过,要护她一路周全。而且我还答应了师父,一定要将人带回去……”
袁计半是安抚半是威胁地道:“卫师弟呀,这简小楼是我师父下了令要杀的人,就算你保住她一时,终究是保不住一世,她迟早得死,你为一个必死之人得罪我师父,你可得好生想一想,值不值得。”
卫沧没想过保简小楼一世,只是师命不可违,平安将人送回天道宗即可。若是搁在平时,他不会由着袁计煽风点火,撺掇着应楚楚来杀人,可他们之前被凶煞缠住时,他师妹中了阴煞之毒,这毒他解不了,而袁计还恰好有办法。
卫沧都怀疑,这毒其实就是袁计下的,只是追究这些并没有意义,除非他不在乎师妹的性命了。
对同门下毒手不算什么,只是他师父堂堂戒律阁首座还活着,连一闻道君都得掂量着点动他们。可见这个简小楼,是真的触了一闻道君的逆鳞,无所不用其极的也要弄死她了。
卫沧心中苦不堪言,他师父寿元将近,日后他们师兄弟三人在宗门地位尴尬,这个人情,还是卖给一闻道君吧。
哎,他拢手望天。
世人皆说神仙好,可不论是神是佛,谁又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
应楚楚冷笑:“你回宗门接受审查,不过是走个过场,你可是禅灵子的徒弟,禅灵子已经放了话,他的徒儿若是在我天道宗受到半点委屈,他随时来我天道宗喝茶。”
师父出关了,简小楼总算听到一件好消息。
应楚楚横剑怒指:“别人怕他一个臭秃驴,我可不怕,你唆使灵兽杀了我弟弟,我势必要你一命偿一命!”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简小楼火了,双刀一扬,杀猪砍肉的架势,“事情若是我干的,我认,不是我干的,打死也不认!应楚楚,倘若你再咄咄逼人,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区区一个筑基后期,是什么让你口出狂言?”应楚楚的母亲早逝,应之真是她养大的,说是姐弟,更像是母子,“就凭你这三个打手?其中还一个瞎子?”
不等厉剑昭捋袖子,她扬眉冷哼:“我听说梅若愚也在,人呢?你二人刚才在洞穴内磨磨蹭蹭,是在做些什么?瞧你这眼圈红溜溜的,是刚哭过的吧,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厉害,仗着有三分皮囊,四处勾搭男人,各个替你卖命。”
简小楼气结,她一直觉得,厉剑昭是她见过嘴巴最贱的人,今日和应楚楚一比,连他都的甘拜下风。
战天翔这般好脾气的都火了:“真是难以想象,这种话竟是出自女子之口。”
应楚楚不依不挠,充分将阵前叫骂、先赢气势给发挥的淋漓尽致:“连禅灵子这种早已退隐的人物,都愿意站出来向我们天道宗放狠话……”
“够了!”大家都是同辈人,污言秽语的说一说也就算了,简小楼也不是个多在意名节声誉的贞洁烈女,但无缘无故将她师父给拖下污水,绝不可忍,“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只凭嘴巴不行,且看你有几分本事了!”
“行,我就以我手中剑,来会一会你的刀!”
“战就战!”
手攥双刀扑向应楚楚,一副要和她单挑的样子。
尽管楚封尘觉得简小楼是被激了两句头脑发胀,但身为剑修,对于这种一对一的单挑,他是非常尊重的,遂收了手,去帮战天翔对付另外六名天道宗修士。
应楚楚使的是桃花宝剑,整个剑身上缀满粉色桃花,随着她一剑出,剑身上的桃花入飞镖一样四面攻击对手,令对方目不暇接。
既要直面她的强剑硬攻,还要注意躲避那些无孔不入的桃花镖。
简小楼一不留神就被两枚桃花镖在肩头、脖子划了两道口子,被应楚楚打的连连后退。她的修为不如应楚楚,但她胜在双刀强悍,蕴含金丹之力的剑气,劈砍在双刀上,简小楼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灵气。
两人就像两个凡间的武林高手,在比拼刀剑强硬而已。
吃过几次亏以后,简小楼掌握了一定的窍门,在应楚楚宝剑上的桃花镖即将飞出时,她就双刀一并用力砍下,震的她连剑都端不稳。
应楚楚原本以为收拾简小楼轻而易举,此番交手不由心生惊讶,不愧是禅灵子的弟子,果真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她手中这两柄普通至极的长刀,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震慑力?
每当刀剑相接,她的心神都在颤抖。
山洞洞口内,小黑在藤蔓的罅隙向外望着,目光始终追随着简小楼。它静静站着,一直在琢磨焦二说的那些话。
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所以然来。
它只知道自己一靠近那个叫做焦二的,心情就会莫名变坏。听简小楼提到夜游,或是从骨片听到夜游的声音,它会有一股很舒适的熟悉感,并无任何反感。
太复杂了,它真的无法理解。
看简小楼的态度,它前世应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她讨厌它了。
小黑爪子刨地,一下一下一下,心中委屈。尤其想起她先前凶狠与它绝交,赶它走的模样,愈发委屈。
最后连眼圈都泛红了。
*
应楚楚应对起简小楼的双刀越发吃力,周身光罩光芒暴涨,释放金丹之力强行压制简小楼的气势。
拼威压简小楼自然不及,立刻被丹力震的虎口发麻,险些丢了双刀:“说好刀剑单挑,你要不要脸?”
“我脸可以不要,你的命,必须要。”应楚楚气场全开,誓要将简小楼斩于剑下。
“又一个不配修剑之人。”
楚封尘见她既然先违约,抽身上前,却听应楚楚道,“不要留情面,管他是东仙人还是西仙人,再阻拦的话,全都给我杀!”
这六名天道宗修士齐齐道了一声是,方才还有所保留,此刻手段尽施。
一时间三人还真招架不住,厉剑昭挂了彩。
始终被关在鸟笼子里的木老翁不动声色的看着,寻找逃生的机会。
凹地内火光四溅,灵波横飞,也不知触动到了哪里,周遭不断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其中一名天道宗修士被飞落下来的石头砸了头,摸了摸额头,竟然一手血。
他不免有些奇怪,明明撑着灵气罩呢,这普通的石头怎么可能会砸到自己,还给砸出血来?
于是捡起石头,握在手心想要震碎,却根本无法将灵气注入。
他茫然了会,惊道:“这是破法石矿脉啊!”
正忙着斗殴的众人纷纷一怔,破法石是什么,令修士们闻风丧胆的破法诀正是由破法石内的精髓炼制的,对灵气罩有腐蚀作用。
“这矿脉要崩了!”厉剑昭耳识过人,听到异常响动,立刻道,“快跑!”
说话间,自上方落下的石块渐渐增多,“凹”形地内,矿脉若是崩了,绝对会被活活砸死在里面。
应楚楚还要顾及着师兄弟们的命:“跑!”
她不信简小楼不跑,上去再收拾她也是一样的。
“小楼,快走了!”楚封尘一手提剑,一手抓住厉剑昭,一跃而上,开始向上行飞,简小楼和战天翔紧随其后,躲避着那些飞溅而下的石头。
飞着飞着,简小楼突然陡了个激灵,卧槽,小黑和梅若愚还在山洞里!
她立刻停住,俯身向下冲去!
战天翔比她飞的高一些,原意是替她挡住下落的破法石,岂料低头一看,却见她掉了下去,惊骇道,“小楼,你做什么!”
他也顿住身形,正准备向下飞时,楚封尘将厉剑昭丢给他,“你带厉剑昭上去,我下去。”
战天翔本不想接,但楚封尘比他修为高,来去应该比他更加自如。
简小楼落地之后,钻进洞中一路狂奔入内,就看到小黑正以嘴巴叼住梅若愚的衣领,将他向外拖拽。简小楼绷着脸上前,将梅若愚扛在肩头再狂奔而出。
小黑在后面慢吞吞的追,却又害怕激怒她,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简小楼刚出山洞,楚封尘恰好落了下来,倏然一怔:“我们居然把他给忘了。”
“是啊,还好想起来了。”简小楼扛着一个大男人有些吃力,于是甩给楚封尘,“咱们不只忘记了梅师兄,还忘记了木老翁。”
木老翁蜷缩在鸟笼子里,避无可避,已经被破法石给砸的奄奄一息了。
两人对他视而不见,再次向上飞。
楚封尘将梅若愚扛在肩上,此时破法石落下的频率已经极快,他不得不挥剑斩石。才飞了不到十丈,一道剑光迎着简小楼的面门而来。
硬生生将简小楼给逼了下去。
“应楚楚,你疯了?!”楚封尘简直不敢相信,这女的是个疯子吧,报仇报的命都不要了。他出手想要帮忙,但他肩上还有个人,根本施展不开。
简小楼抽刀阻拦的间隙,见楚封尘也想下来,连忙道,“楚前辈,你先带梅师兄上去!我自有办法脱身!”
楚封尘皱了皱眉,视线窥见角落里的小黑,那只鸟的速度他是知道的,故而稍稍宽心。加快速度的同时,冰冷的睨了应楚楚一眼,意味十分明显: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应楚楚毫不在乎,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呵呵,现在你那些帮手全都已经走了,我看谁还护着你。”
简小楼冷哼:“为了杀我,把自己命都陪进来,值得么?”
“值得。”应楚楚挥剑刺去,“那是你不懂,阿真是我最亲的人。即使拼上我的命,我也要你死。”
“但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进死胡同了。”简小楼反手横刀一挡,锵的一声,另一手在地上一劈,借力想要飞出她的压制。
应楚楚的桃花剑看着柔情,实则霸道万分,想逃不容易。
小黑瞅准时机,飞上来去啄应楚楚的眼睛,应楚楚早有准备,一抽袖子,袖内迸出一头双头蛇。
简小楼的眉头深深拢起,这个应楚楚看着没脑子,却绝对不是一个花架子,比她弟弟强了不知多少倍,可自己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拼了!
想迅速解决了她再逃离此地,门都没有!
人在生死关头,潜能总是成倍爆发,两人胶着在一起,上方一块巨石落下,收力不及,那巨石却被一箭射穿,崩散开来。
简小楼稍稍一愣,石屑中看到了战天翔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几乎是用吼的:“谁让你下来的!”
战天翔持着一张长弓落了下来,收弓祭出银枪,二话不说攻向应楚楚:“上去!”
简小楼被两道金丹之力给挤出了战圈,气的直跳脚:“战天翔你立刻给我上去,她要杀的是我,关你什么事情!”
“既然来了,那谁也别走了,一起留下来吧!”应楚楚再是一抽袖子,又迸出十几条毒蛇,抛去了名门正派的规矩,各种阴损的招数轮番来。
“疯女人,是你逼我的!”
尽管应楚楚一再咄咄相逼,痛下杀手,念在她死了弟弟,简小楼始终没有杀她的心。可眼下她的命和战天翔的命,搞不好都要搭进去。
她仁至义尽了。
“来我身后!”牙一咬,心一横,她传音给战天翔,随后双手掐诀,施展石傀儡术。破法石也是石,应该也能被炼化,而她炼化的目标,正是头顶落下来的那些石块。
关于石傀儡术,她运用的已经十分娴熟。
下落的石头在半空中开始凝结,一堆堆小石头逐渐凝结成五个人形状石傀儡。
根据她的驱使,五个石傀儡手拉着手,如伞兵一般旋转下落。
战天翔对她的战术也有一定了解,起先一直缠住应楚楚,时机成熟,一个缩地术远离。
应楚楚见她凝结出石傀儡,明白她的意图,是想砸死自己,可这石头下落的速度虽然快,她避开并不难。岂料战天翔才刚离开,简小楼已经换了一套心法,单掌向下一拍:“重力术!”
应楚楚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简小楼又杀人了。
其实她杀过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赶紧走。”她没有评断自身行为对错的时间,再不逃命真要死了。
结果刚抬了抬脚,她心中一骇,硬邦邦的,动不了了。
完蛋,杀戒怎么来的这么快,她这是要石化了!
简小楼立刻在双刀上一拍,双刀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身体状况,不在与她闹别扭,直接化为莲花钻入她的灵台内。随后她的手探进袖子里,将二葫、挪移镜、《小星域全书》全都掏了出来,扔给战天翔。
“你给我做什么?”战天翔满头雾水。
“先帮我收着,等我醒过来时再给我。”简小楼哭丧着脸,这些身外之物除了衣服以外是不会随着她一起石化的,“你扛得动一副石雕么?”
战天翔猛地想起简小楼杀戒再身,后悔的一拍脑门:“我该先把她杀了的。”
简小楼张口想说话,无奈舌头已经僵硬,经历过一次石化之后,身体好像已经接受了这种程序设定,比第一次石化的更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变成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战天翔曾听简小楼提过她石化的经历,只当是浑身僵硬,如今见她真的成了一块儿石雕,委实吃了一惊。
手中拿着她丢来的三样宝物,呆呆站着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嘎!”小黑咬死了双头蛇,扑过来啄了战天翔一下,不知道他在发什么傻。
战天翔只觉得手臂一痛,手中的挪移镜掉落在地,他正准备弯腰去捡,镜面却陡然射出一道强光,这强光呈弧形扩散,将战天翔、小黑、石化简小楼都笼罩在内。
待亮光消失,地面已经空无一物,包括那面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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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极西之地,虚冢世界。
在这个无边无际、有进无出、被神遗忘的界域之中,某天某处,突然多出一块石头来——正是石化了的简小楼。
那日,他们三个被吸进挪移镜中来,简小楼落在了一条河塘边,并不见战天翔和小黑的踪影,不知被传送去了哪里。
于是她就在这一条河边站着,一站就是半年。
之所以知晓此地是虚冢,是因为简小楼在石化期间是有意识的,此地虽然人迹罕至,但也不是真的没人经过,从他们交谈中,简小楼推测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虚冢。
阴阳挪移镜的另外一面,竟被绑定在虚冢,这是她不曾料想到的。
若是从前,她并不会想太多,如今却不得不思考更多的问题。夜游的《小星域全书》既然在那个山洞内,说明夜游曾经去过那里,故而挪移镜也可能是他放置的。
他将另外一面挪移镜绑定在虚冢,一定是想告诉她什么吧?
简小楼不喜欢这种凡事只靠揣测的感觉,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何要将六星骨片埋在太息林地,等从虚冢出去,一定要去太息林地将六星骨片给拿回来。
远远的,又一行人来了。
“少主,您真的不用我们随行吗?”
“老子喝个水,那么多人跟着做什么?”
“少主……”
“啰嗦什么。”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渐渐出现在简小楼的视线中,修为不过练气七层,身形尚未长成,背着一柄又笨又重的剑,显得有些吃力。他走到简小楼身旁,解下剑歪靠在她身上。
简小楼听他说喝水,还真以为他要喝水。
岂料这熊孩子竟然将裤子放了一寸,站在她面前撒起尿来。
抖了抖屁股,口中还吹起了口哨,惬意中陡然一怔,尿了一半活生生憋了回去:“谁在偷看我?”
简小楼立刻屏住呼吸,随后无语,她一块破石头,担忧个屁啊。
少年四下环顾,狠狠拧了拧眉,自言自语:“奇怪,明明觉得有人在偷看我。”
正准备脱裤子将另外一半解决掉,又是一激灵,“究竟是谁?!”
他的视线如一个放射雷达,在四周扫描,最后落在右手侧的雕像中。面对着面,简小楼更容易看清他的相貌,虽未彻底长开,可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已经显露出俊俏郎君的雏形。
“我十年前从这里经过时,怎么不记得此地有石雕在?”少年背着手仔细打量简小楼,频频点头,“而且还被人雕成了美人形状。”
最终放下心来,嘻嘻笑道:“石头美人,我知道我英俊不凡,可你也不要盯着我看,人家会害羞的。”
说着大咧咧脱裤子,撒完尿之后提着剑离开。
简小楼全然没有将这一段插曲放在心上,谁知没过一会,少年居然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壮汉:“将这美人姐姐给我抬回家去。
这下轮到简小楼懵逼了。
少年的家并不近,十几个壮汉轮流抬,呼哧呼哧的行了数十日,终于抵达白山脚下的一个寨子里。少年又指挥着壮汉们将石像抬进自己的卧房去,正对着木床而立。
于是简小楼又换了一个新的位置继续站着。
终于不用在经受风吹日晒,但每天又多了一件事情,听少年叨叨个没完没了,芝麻大的小事儿也能对着她叨叨一整晚。
可在外人面前,却又是一副高傲不苟言笑的模样。
简小楼自己一堆心事,还得听他在那里讲东讲西,实在是厌烦的不行。不过,也从这少年人口中,得知了虚冢世界内,大致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虚冢位于灵气稀薄赤霄极西,最初时,大都是些避难修士误入的,从陆地穿越西海,进入虚冢范围,这并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做到的,至少以简小楼如今的修为就做不到。
因此那些避难修士,九成九以上都是金丹以上修为。
然而如今的虚冢,外来者已经越来越少了,大都是那些避难修士留下的后代们,因为灵气稀薄和资源匮乏,他们的修为水平极低。
而虚冢被他们分为三个区域,有光区,无光区。生命体一般都集中在有光区,而在有光区内,又分为黑山和白山,黑山多事妖魔精怪,白山则是人族聚集地,居住着大大小小约有二十几个姓氏族。
比如少年名叫宗寒江,宗氏族内约有上千号人,在虚冢内算是一个一等族。
当然,只有二十几个姓氏族,并不代表当年误入虚冢的只有二十几个人,优胜劣汰在哪里都适应,弱者依附强者也是自然选择,所以小姓氏族被吞并,或者选择依附,都是极正常的事情。
而宗氏这一族,如今就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宗氏曾经是个大族,宗寒江的先祖据说是位元婴大能,可是如今一代不如一代,族中多年未有人结丹,连筑基都少的可怜。
不少大族早就将想将爪子伸进宗氏这一族,自然是觊觎宗氏家传的法宝,同时又惧怕宗氏的法宝,因此他们联合起来排挤宗氏,希望宗氏熬不下去了之后,自主选择一个姓氏族依附。
眼瞅着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这一任家主宗涛竟然生了宗寒江这么个儿子,过目不忘,天赋异禀。
宗族振兴的担子自小压在身上,宗寒江内心的苦楚和压力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简小楼起初觉得这孩子在外装逼满分,回头对着一块破石头却叨叨个没完,不是精分就是重度中二病,可在逐渐清楚他的处境之后,也不由生出了几分理解。
但作为一个垃圾桶,她仍旧觉得心烦。
终于有一日,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动了一下,这是即将解封的预兆,只要进行气血运行,既可以解除石化。
可她并没有动作,而是等到深夜时分,宗寒江已经睡下时,才开始发功运气。
估摸着小半个时辰,周身被强行闭合的气穴完全解开,她终于做回人了。然而此次石化的时间有些过久,她的四肢一直处于僵硬状态,走路都有些吃力。
她轻轻活动关节,慢慢等待修为恢复。
这宗氏族里没有人比她的修为更高,她离开这里并不成问题。
“谁!”
岂料宗寒江诈尸一样从床上坐起,眼眸里的睡意一瞬消散,一对墨黑的眼瞳直直看向简小楼。
简小楼愣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自处,这孩子的警觉性也太强了。
宗寒江愣了下,眸光几转,豁然跳起拔出剑来:“你是石妖!”
“我不是妖。”简小楼本能就想出手制服他,可她修为尚未恢复,只能解释道,“我是人。”
“胡说八道!”宗寒江横眉,“你之前明明是石头!”
“你的鼻子不是天生对气息比较敏感么,可曾嗅到我身上存在妖气?”她继续解释,“我真的是人,之前被一个坏女人施了法术,将我变成了一块石头。”
宗寒江向前倾了倾身体,鼻头微微松动,似乎真的在嗅她身上的气味:“是人没错……”
想到什么,耳朵突然红的滴血,怒道:“你这个骗子,竟然偷看我我……而且还偷听我说话,我要杀了你!”
简小楼真是无语:“我好端端站在这里,是你非得站我面前撒尿,再说你一个小孩子,毛都没长齐,有什么好看的?”
“你……!”宗寒江又窘又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主?”敲门声响起,“少主您怎么了?”
简小楼蹙了蹙眉,却听宗寒江道:“没什么,下去吧。”
她松了口气:“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也不是任何姓氏族派来的奸细,是你将我抬回来的,不是我自己过来的。”
“那你是哪个姓氏族的人?”宗寒江手中的剑始终提着。
“不属于任何姓氏族,我是从中央天域大陆来的,仇人将我石化,然后带进来的。”简小楼半真半假的道。
宗寒江的眼睛却露出一抹惊异的光:“你是从中央天域来的?”
简小楼点了点头:“是,我的仙籍在东仙洲,不过却拜师在了南灵洲。”
“你什么修为?”
“练气六层。”
“瞧你年纪在我之上,竟比我修为还要低微,真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中央天域修士。”
“你可是宗氏族的天才,而我不过中央天域一只混吃等死的小虾米。”
她有问必答,真假参半,将自己的态度摆了出来,算是消除对方戒心的一个法子。
宗寒江果然渐渐放下了剑,似乎对中央大陆非常有兴趣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又不再继续问下去了,恢复起人前傲然的模样:“好吧,本少主姑且信了你,但在没有我的命令之前,你不许离开我们族中,若是被本少主发现你有其他企图,本少主必定一剑斩杀你!”
简小楼松了口气,这法力一时半会恢复不了,她还真不是宗寒江的对手。
席地而坐,开始运行真气。
宗寒江就是一旁看着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天将露白时,宗寒江出门去,不消时又回来扔给简小楼一套衣服,“你身上的法衣太扎眼了,我们虚冢没有。”
“多谢。”简小楼道谢取过手中。
“不必谢我。”宗寒江少年老成的抱着双臂,“每一个从中央天域进来的修士,都是虚冢姓氏族争抢的对象,在没有经过我的考核期之前,我不希望你惹人注目。”
简小楼问:“外来修士为何会被争抢?”
宗寒江道:“我们虚冢几乎没有什么灵气,一代代下来,灵根灵脉都有些毁了,而从外面来的修士,尤其是中央天域修士,无论男女,对我们而言,灵根灵脉都是不可多得的资源,与你们结合,可以改善我们的下一代。”
简小楼险些吐血,抖了抖衣服,果然是一套男装。
宗寒江说这话时,完全没有撒尿被看到的窘迫:“如果还懂得一些铸器、炼丹、制符之类的手艺,那就更加极品了。”
简小楼摇头:“我什么都不会。”
“我看你就不会。”宗寒江哼了一声,“换好衣服,随我出去走一圈,这样族中就会有人记住你,在这里生活便会容易一些……”
“多谢。”简小楼思忖了下,问,“除了我之外,这一年来,姓氏族中可还有其他外来修士出现?”
“你是说将你变成石头带进来的人么?”宗寒江蹙眉,“并无听说,而且一般外来修士在没有养熟之前,是不会轻易对外公布的。”
养狗么,还养熟。
简小楼满怀心事的换好衣服,跟着宗寒江外出练剑,一千多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而且因为依附与脱离的惯例,多出一个新面孔并不会惹人怀疑,何况她还跟着少主身边。
宗寒江每日晨起都会被白水河畔练剑,今日也不例外。
简小楼就在一旁“伺候”着,听着一群人为他鼓掌喝彩。小少年的身姿还是十分帅气的,只是那剑法实在不敢恭维,饶是简小楼在剑道上并无造诣,也看的出来华而不实,只能骗骗外行。
若只是依靠这剑法,简小楼觉得他连筑基都难。
“少主少主,赫连氏送了帖子来。”
一名族人前来,将一张灰不溜秋的帖子双手递给宗寒江。
他并不看,“你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简小楼竖了竖耳朵,赫连家,那是虚冢内第一姓氏族,也是虚冢白山地界实际上的领袖,
那名族人看也不看,探着脖子道:“您不知么,这事儿都传开啦,赫连家抓了一只红色的怪鸟,无人可近其身,赫连家族邀请各家的少主过去,说是举办一场猎宴……说的好听,谁不知赫连漴力大无穷,分明就是想在各族面前显摆一下。”
红色的怪鸟?
简小楼心里一个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