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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站浩文儿。”几乎就在柯寻的话音刚落时,卫东就紧接着做出了表态。
“我也站文儿哥!”罗勏只比他慢一拍。
秦赐笑了笑,看向邵陵和他身旁的新人们:“所谓殊途同归,多一种选择和多一种应对方式,也没什么不好。诸位如果有愿意和我们一队的,尽情开口。”
却见雪格忽然走出来,站到了老成员的这一边,在经过柯寻面前时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服了我。”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各以各的方式来应对今晚好了,”刘彦磊冷淡地说道,“但恕我丑话说在前面,希望你们的实际行动能够配得上你们的口才,关键时刻别拖我们后腿。”
“彼此彼此。”柯寻似笑非笑地直视向他的眼睛。
不管是论脸还是论气势,刘彦磊都被彻底碾压,索性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邵陵依旧冷静沉着,只冲着老成员这一队人微微颔首,道了声:“祝好运。”就也转头,向着位于一楼船舱中央的中厅走去了。
五个老成员外带雪格和罗勏两名新人留在原地,罗勏就看看柯寻,又看看牧怿然,说道:“哥,姐夫,那今晚咱们怎么办啊?”
柯寻:“……”
牧怿然:“……”
众人:“……”
柯寻:“谁特么是你哥又是你姐?!”
罗勏:“别在意这些细节。哥哥们,你们倒是赶紧给个主意啊,这天都黑了。”
众人习惯性地望向牧怿然,牧怿然也一如往常任何时候一样,从未让他们失望:“在牛渚燃犀的故事里,燃犀是招来祸端和死亡的源头,但考虑到我们需要寻找钤印,也许只有点燃犀角才能获得钤印的线索,所以,这就成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局面。
“画中致人死亡的力量不可抗拒,如果点燃犀角所招来的就是这股力量,那我们面临的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画’是不会给我们设死局的,通常都是九死一生之局。而画中的危险力量,也不止一种。
“除了唯一的那道不可抗拒的死亡之力外,还有一种力量是虽然极度危险,但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就可以破解并存活。
“譬如在《白事》里,只要不被鬼怪看到、只要摒住呼吸,就可以不被杀死;再譬如《人学》里,只要晕厥就能避免因失去感官而疯掉,只要配合默契,就不会被电流电死——都是可以破解的九死一生之局。
“由此可见,点燃犀角之后会出现的状况,应该是后者——不会让我们毫无抵抗力的死掉,而是会有死亡的危险,但未必没有解决方法。
“至于要怎么解决,这没有捷径,我们只能,也必须,通过第一夜的死亡,来验证并得到破解的线索,所以我们无法提前做万全的应对,只能随机应变。
“这幅画是限定型空间,无论生死,都只发生在这艘船上,所以我推断,逃跑和躲避,都不是能免于死亡的方法,因为我们无处可逃。
“因此,这幅画的死亡方式,不是无差别攻击型,也应该不是完成任务型,而极可能是触发或满足条件型。
“与条件相关的类型有很多种,但鉴于这艘船空间有限、船上的物品有限,我认为该条件应该与寻找或收集道具这一类无关。
“而既然与物品无关,那么就很有可能与我们的行为和思想有关了,所以,我认为,这一次的死亡条件,应该和我们每一个人自身的表现密切相关。
“弓弩只是以防万一的措施,能不能用得上很难说,但多一手准备也是好的。至于犀角,我们不必急于点燃,先静观其变,如果形势显示必须要燃,也要做一个合理的安排。
“我,柯寻,罗勏,结为一组,秦医生你们四人为一组,不必所有人都持弓弩,组内分工合作,有人持弩负责防卫,有人持犀角和打火石,见机决定燃或不燃。
“我们把蹲守的位置定在船尾,秦医生你们四人去二楼最尾部,我们三人在一楼尾部,如无意外,那股力量将从海中来,所以会先经过一楼甲板,你们四人里视力好的负责侦察,见情况不妙,考虑分散躲避或进屋躲避,由你们自己相机决定。
“以防万一,找两根绳子缚于二楼栏杆上,如有意外情况,也可以顺着绳子以最短的时间从二楼下到一楼,或是从一楼上到二楼。
“我所能想到的,暂时就这些,几位还有需要补充的么?”
“没有了!”众人齐声应道。
“妈呀,我姐夫也太帅了点吧!”罗勏一边咋舌一边用肘子拐柯寻,“有理有据无懈可击啊!哥你弯了是对的!”
“……”柯寻抬胳膊勒住这小子的脖子,箍着往通向甲板下层舱的楼梯口走去,“跟我下去找绳子。”
其他人就在甲板上暂等,朱浩文和卫东立到船舷边缘向着海里看,牧怿然和秦赐则去了邵陵那一队人所在的中厅,把牧怿然刚才的推测同那几人讲了一遍,总不能因为分队行事就断绝了消息往来,至于对方是否愿意相信和采纳,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一队人正在中厅里忙活,不知从哪儿找来了锤子钉子,还拆了两张矮榻,正用拆出来的木板封窗,只留门做为唯一的出口。
他们还把船长房间地板下的所有箱子都抬到了厅里,说是兴许能起到什么作用,六个人在邵陵的指挥统筹下有条不紊地各行其是,隐隐有簇拥邵陵为首的样子。
听过牧怿然的分析,邵陵颔首表示感谢,并投桃报李:“如果遇到危险就叫,我们会尽己所能相帮。”
牧怿然和秦赐回到船尾甲板上时,柯寻带着罗勏也刚回来,怀里抱着几大卷麻绳,“一个不太妙的情况——手机被剥夺了照明功能,罗勏的打火石也无法点燃任何可燃物,”柯寻对众人说,“我们刚才在下面只能摸黑动作,幸好我还记得放绳子的大致位置,看来这幅画除了让我们点燃犀角之外,不允许我们使用任何照明物。”
“确切的说,是在天黑之后,不允许使用其他照明物。”朱浩文补充,“现在天已经黑了,而在天亮时,我们进入下层舱还是可以使用手机光的。”
柯寻一拍脑门:“我忘了在下头多找几块打火石上来了,我再下去找找。”
朱浩文伸手拉了他一把:“别去了,没有照明的东西,不好找,用我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打火石。
“你也有啊,”柯寻看了看,忽然发现了什么,挑眉看他,“你抽烟?”
朱浩文从没当着柯寻的面吸过烟。
“嗯,很意外么?”朱浩文淡然。
“戒了吧,”柯寻道,“年轻人,健身才是正确的休闲方式,学学我。”
朱浩文看着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柯寻就问秦赐:“东子不吸烟,秦哥你吸吗?”
秦赐也笑了笑:“身为一名医者,比谁都清楚吸烟的坏处,我不吸烟。那么说我们组只有浩文有打火石了。”
“我也有。”接话的竟是雪格,从自己身上那件曲裾里掏出了打火石。
“那差不多够用了,”柯寻说,“我们这组就用萝卜的,你们上去吧,绳子弄好就准备迎敌。”
“我会在上面帮你们注意远些的范围。”朱浩文道。
“行,多加小心。”柯寻在他肩上拍拍。
朱浩文深深看他一眼,转头时回了一句:“你也是。”
众人布置好绳索,柯寻牧怿然和罗勏就靠在船尾的房门外静等,门扇开着,需要的话就躲进屋去。
夜晚的海分外安静,只有微波涌动和推送船体时发出的咯吱声响。
头顶上的夜空有着几颗寥落的星子,没有月亮,云层被高空的风吹动,时聚时散,变幻莫测。
无数次的同生共死,令柯寻和牧怿然早已生出默契,不必多言,一切都心有灵犀。
两人此刻就只默默并肩而立,胳膊贴着胳膊,袖子下十指相扣。
然后就有第三只手忽然暗挫挫地伸过来,同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柯寻:“……”
牧怿然:“……”
柯寻:“你是不是想挨揍?”
罗勏:“我害怕啊哥,你就加我一个吧。”
柯寻:“……我加你个萝卜头啊加,起开,拿好你装备。”
罗勏:“我啥装备也不想拿,我手抖,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说着竟是抽泣起来。
柯寻默了默,抬手揽住他肩膀,把他带到身边:“在画里,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就像你无论怎么害怕也没用一样。这么着,萝卜,如果你不幸被死亡挑中,并且死亡方式很可能会极惨的话,我来帮你速死,让你少受点罪,同意么?”
“怎,怎么速死?”罗勏哽咽着问。
柯寻抬抬另一手上拿着的弓弩,“我尽量准确地一箭射中你喉咙,行么?”
“行,”罗勏应得毫不犹豫,抹了把脸上的泪,“那我就交给你了哥,但你看准了再射啊,万一我还能再抢救一下呢,不到最后关头你可千万别轻易送我走啊!”
“……”柯寻不想理这货了,目光落向黢黑的海面。
时间缓慢地迈向了夜里十二点整。
一大片厚重的云忽然遮住了整面天空,所有的光,刹那间被无尽的漆黑吞噬。
这片黑暗委实太过浓重,让人像是突然间失明了一般,任何的微光和影像都无法看到,柯寻甚至伸手贴在自己的眼前,也无法看到一丝的轮廓。
这黑暗不正常。
“怿然。”柯寻用极低的声音招呼身边人。
可身边人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柯寻伸手,摸入了一片虚无之中,原本立在他身畔的牧怿然,此刻无踪无形。
柯寻收回手,端起弩,然而想了想,又放下。现在眼前这么黑,绝对不能放箭,否则极有可能伤到牧怿然或是罗勏。
“萝卜?”柯寻又低声招唤。
罗勏也没有回应。
柯寻镇定地立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让自己迅速静下心来,竖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周遭没有任何人声。
他所能听到的,只有海水缓慢涌动的声音,和木制船体时不时发出的,嘎嘎吱吱的响动。
嘎嘎吱吱,嘎嘎吱吱。
嘎嘎吱吱。
有什么东西,正嘎嘎吱吱地走在甲板上。
像海水一样缓慢,像木制船体一样皱涩。
嘎嘎吱吱地,一步一步地,在致盲一般的黑暗里,向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