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一路上的交谈

万物为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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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依旧是沙漠,但又不是沙漠,没错,他们已经走上前往昆仑山的道路,南北两面各有风景,所以才是既是沙漠,又并非沙漠。

    遥望南端,重峦叠嶂;回望北端,黄沙遍地。

    当他们离开沙漠走在这片山地的那一刻,心里的五味杂陈让他们说不出这一路的艰辛到底有多么的痛苦,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到头来,身首异处,他们的英灵化作鬼魂在这片沙漠中来回游荡。

    该死的吐蕃人!

    卢十四越想越觉得当初就应该闯进扎卡拉布的大营,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然后为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唉……”

    望着今夜的明月,他们的身上不免感觉到一丝寒意,不是说看到那泛出阵阵寒光的月亮就觉得身体发冷,是因为这里的温度着实有些让人受不了。

    洛小乙见他们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于是对众人说道:“入了山,越往上走越冷,我等一天一夜未曾歇息,不如在这里砍些柴,烧火暖暖身子吧!”

    “嗯,说得是!”李崇仁点了点头,然后对身旁的卢十四说道,“卢兄,歇歇脚吧。”

    在洛小乙的建议下,卢十四也同意了这个建议,于是他们就停下了脚步,在一处山腰停了下来,这里树木繁多,适合劈柴烧火,六人手持藏刀在周围寻了两堆木柴,在一处巨石旁将木柴堆在一起,然后将其引燃。

    轰——

    滋啦啦——

    过了少许,这堆木柴在这半山腰上泛出熊熊火焰,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感受着这一丝温暖,所有人都其乐融融地闭上了双眼,这种暖意实在是太久违了。

    “呵呵,哎呀……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张小敬此刻也变得轻松下来,平常他的话最多,可在这一路上他却很少说话,所有人都清楚,他是在担心小镇的郑卿,不过有纳西扎布在,那群马匪不会伤了郑卿的。

    “是啊,遥想当初我等随大都护出征西域时,还唱着歌,也不知道是谁……调跑得比那个刘江还难听。”

    李崇仁这时看向靠在巨石旁的卢十四笑呵呵地打趣道:“二十多年前,你等还是一群小娃娃,而那时,我才十六岁,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孩子,家中无老,后在好心人的指引下,我就参了军。”

    在他的牵头下,坐在一旁的卢十四忽然睁开双眼,他瞥向一旁的李崇仁,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我说当初见你为何那么眼熟……”

    “哼,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此话怎讲?”

    “声音呗!”

    说罢,六人不禁哈哈大笑,坐在李崇仁身旁的洛小乙很是看向身旁那两个老兵好奇地问道:

    “李兄,我很想知道,卢兄当年的事迹啊!”

    只见坐在斜对面的卢十四一个呲牙咧嘴,右手抓住一块石子就朝着洛小乙扔了过去,恰好正中他的兜鍪,要说他射头不准,那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诶~当年我认识他的时候,那家伙还是个不讲理的无赖!”

    他颇为无奈地指了指身旁的卢十四,然后看向坐在面前的四人说道:“他嘛,家境还算不错,但他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十七岁时娶了个新妇,还生了个儿子。”

    “不过,那年不景气,家中二老病逝,他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又懂得什么?于是乎就从了军,把妻儿抛在家中,想着在行伍之中得些俸禄,给家里送过去。”

    这些事情,他记得很清楚,当初他二人被编入一个营中,又跟着大都护郭昕千里回长安,后来十多年里,两人被下派地方边镇,整整十几年都未曾见过一面。

    当两人见面时,李崇仁根本就没认出来卢十四,而卢十四也没认出来他,虽然名字一样,但两人始终没敢相认,就怕认错,而就在前段日子,他偶然听见卢十四哼出了当年的小曲,一下子他就听出来了。

    “是啊。”

    卢十四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他说得有些不对,家中二老并非病逝,乃是被仇家杀死的,当年我不小心伤了仇家的儿子,致其瘫痪,无奈之下带着妻还有那尚在襁褓中的儿离开蓟州,但是……”

    “仇家闯入我家,杀了二老,但仇家与杀手撇清了关系,仇家什么事都没有,而我…别无他法,只能躲藏地方不敢露头。”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伸出双手靠向那团烈火,在得到一些暖意后,他又继续说道。

    “偶然间,我看到大都护正在广招兵马,我就抱着侥幸心理,去征兵的地方转了一圈,没想到的是,大都护也在那里,我说了我的处境,他二话没说就直接收了我当部下,而且还给了我一袋钱做贴补,自那之后,我就认定大都护,决定随他出征。”

    所谓长征健儿,无非是中原那些穷凶极恶,或者是被逼无奈之人,迫于生计而无法在中原继续生活,所以凭借着自己的身手跟随郭昕不远千里前往这片鸟不拉屎的沙漠。

    而这些健儿中,卢十四的经历确实是有些坎坷。

    “嗯……”

    洛小乙听完这个故事,双眼盯着眼前的卢十四若有所思,但旋即又看向身旁的李崇仁,两人这时相互对视,洛小乙咧嘴一笑,李崇仁从腰间取下水囊,拔开囊塞往嘴里倒了些酒。

    “咕咚咕咚……”

    “呃…哈!好酒……”

    李崇仁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那充满皱纹的脸庞这时居然变得年轻了起来,洛小乙一度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但他貌似是真的走进了幻觉之中。

    “我嘛,家中殷实,从小到大跟着家父在西域经商,学了多国语言,在经商中我负责充当翻译。”

    他骄傲地说着自己的经历,尤其是自己那出色的胡语能力,但旋即他的脸色黯淡下来,他说道:“可惜啊!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久,我等在前往碎叶城的途中,遭遇了一队河西马匪,家父为护我突出重围而被马匪杀死,我不敢逗留太久,一直跑一直跑……”

    “跑了很久我也不知道疲惫,只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我逃到了一座城,所幸的是,城中的兵看到了我,而那时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醒来发现我已经得救,而他们则是疏勒镇第六团的兵马,我被他们救了。”

    他又打开囊塞喝了一口酒,然后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道:“我把这件事情告诉给镇守使,他当即保证要为我报仇,事实上他们也做到了,家父的尸首也被寻到,而我因为没了阿耶,所以决定跟着唐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卢十四是蓟州人,他在安西经商,两人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他嘛!被疏勒镇守使派了回去,恰好碰上大都护征兵,所以他就留了下来配合大都护征兵,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

    卢十四这时忽然笑了笑,他指着身旁的李崇仁说道。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却没想到这两个老兵还有这样一段经历,而一旁的洛小乙却抬头看向今夜的星空,那是多么的灿烂,一盘明月在夜空中绽放出它别样的寒芒,如果这时有纸和笔,他一定会记下此时此刻他们所讲述的故事,为以后的素材提供准备。

    但同样,洛小乙也深深地感觉到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听了两人的故事,他原本迷茫的内心再一次找到了方向。

    “世事无常,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