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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屋内走出来,下了台阶,疏云正安静地等着,院门外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听着似是青崖。
“外面怎么了?”沈薏环转而问疏云。
“是世子的人,请您过去呢。”疏云低声说道。
沈薏环点点头,那边既然是不知道和离的事,想见见她也是正常的,侯爷和世子这么多年未回过京,她嫁进侯府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来,此前也从未见过李渭父兄。
在京中那些年,闲言碎语听了不少,京中许多人都传着,说李渭日后会和他兄长李泾争定远侯的爵位,毕竟他与兄长一母同胞,而世子李泾多年虽父镇守,虽是长在侯爷身边,可若论起战功名望,二公子李渭却也是不差的。
沈薏环并不打算去见侯爷和世子,她走出院子,跟青崖说了半天的小厮见到她出来,立马过来。
“二夫人,侯爷和世子……”
“夫人,将军为您安排好了住处,现在就过去吗?”青崖打断一旁小厮的话音,对沈薏环说道。
“好。”沈薏环跟着青崖往外走。
“夫人,侯爷和世子还……”小厮抬高了些声音。
“你去回了就是。”青崖不耐地摸上腰侧的佩刀。
那小厮虽是跟在定远侯身边的人,却从来没上过战场,他摸不准李渭和他身边的人是个什么脾性,不敢再如何,只狠狠瞪了青崖一眼,转身走了。
沈薏环并未理会那个小厮,她来是跟着陈沅一道的,且青崖也说,李渭对他父兄似是有隐瞒,她不想费心思做戏,便是青崖不将人赶去,她也会推辞。
出了将军府,青崖套上车,车夫是李渭的人,“夫人,您的东西方才在下已经请人送过去了。”
青崖看出沈薏环面上的犹豫,一想到将军现下的情形,也很想留下沈薏环,怕她不知哪天离了豫城,到时将军醒来,不知得多难过。
沈薏环瞥了一眼青崖,明了他那点心思算计,勾唇淡笑,“好啊,疏云,我们去拿东西。”
*
李渭重伤未醒,战事却不会等人。
羌人重伤李渭,士气大振,一路劫掠杀到城门外,在离豫城五十里处扎下大营,若是豫城兵马足够,断不至于打得这般艰难。
只是送至京城朝廷的几封急报至今没有任何回音,定远侯李宗整合了豫城的全部战力,还调动了豫城州府下辖其他城市的军队,毕竟豫城是大周的国门,若是失守,北境只怕损失惨重。
李宗和李泾领兵出城,城内人心惶惶,十余年了,跟羌人摩擦不断,大周鲜少吃亏,还从未有过此番艰难的情势,豫城街上日渐冷清,沈薏环初至豫城时,尚有货郎往来,这几日再没见过了。
前几日青崖说李渭给她准备了住处,这倒是真的,只是并非是新备下的,看着陈设,已有些年头了,青崖说是几年之前李渭命人准备的。
沈薏环确实没在那里住下,她随身的东西不多,拿了之后,回了驿馆,其实这处院子能看的出李渭是花了心思的,处处都是她喜欢的制式,可她就是觉着心理不大舒服,从她进了这院子门,便觉着无形的压力迫在心口,不如驿馆自在。
豫城眼下没什么人,驿馆也是清净的,总共也没住几个人。
如今沈薏环往将军府去几乎是没人拦她的,都认识了,她径直进了李渭的房间,正赶上屋里的小丫鬟给李渭换药,李渭现在伤处用的外伤药,是陈沅现制的,府里的人将药草采买回来放好备用。
沈薏环坐在床边,那小丫鬟看了沈薏环一眼,也没请安行礼,沈薏环觉着有点奇怪,这满将军府的人都以为她仍旧是李渭的夫人,不管心里作何想,面上总是不敢怠慢的。
这小丫鬟眼中的不以为意太过明显,沈薏环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她想多看几眼,她已经走到床边的李渭。
沈薏环盯着她,渐渐皱起眉。
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她不仅神色不大对劲,这动作也看着不怎么舒服。
这药碟中的药膏确实满了些,动作间不可避免的沾到手上,可这是救人的药,又不是害人的药,何必这般小心作态?
“等等,”沈薏环拦下她,她声音微冷,朝着丫鬟手中的药碟示意了下,“这里是什么?”
“是陈大夫开的药膏,世子说日日都要用的。”丫鬟直视着沈薏环,脆声说道。
沈薏环看看躺着的李渭,转头对青崖说道,“拿去给陈大夫瞧瞧,看看有什么问题?”
“夫人,这药确是将军日日都用的,您查问一番便知道。”丫鬟有些慌,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些。
青崖走上前来,拿过丫鬟手中的药碟,扬声唤进来两名侍卫,指了指丫鬟,“看住了。”
他没问沈薏环原因,也没擅自解释,听了沈薏环吩咐便领命出去,这屋子里都是李渭的人,对青崖的话自然是听从了,见青崖这般态度,自然便懂了该听谁的命令。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青崖跟陈沅一道进了屋,青崖的面色难看到极点,见他这般,沈薏环就知道自己并未猜错。
青崖进屋恭恭敬敬给沈薏环行了礼,他们疏忽至此,竟让人钻了空子,在将军的药上做手脚,若不是今日夫人撞见,还都半点没察觉,倘若将军出了什么问题,他们这些身边照顾的简直万死难辞。
“还好,发现得早,虽是有些麻烦,倒不至于如何严重。”陈沅一进屋便拆了李渭伤处的纱布检查。
沈薏环朝着李渭伤口望了一眼,便觉着腿有些软,血肉外翻,深可见骨,且似是已经溃烂感染。
“将她押下去,你们有自己的办法对付她们吧?”沈薏环问青崖。
青崖正斟酌措辞,见沈薏环主动将权利放给他,心中也是一喜,“夫人放心,肯定处理干净。”
那小丫鬟早被敲晕了绑住,这会直接被拎了出去。
“青崖,先前听你提及,你们手里还有其他的人,是将军被伤时在将军旁边的?记得查查这些人有没有关联,若是有,这府里来将军院子的人都要仔细过一遍。”沈薏环轻声道。
“是。”青崖领命退下。
陈沅盯着李渭的伤口,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他问沈薏环,“丫头,当日往江州去的路上,我曾给你一瓶清心丹,你可带来了?”
“带了,不过在驿馆呢,是能用得上吗?”
“嗯,那药丸中有一味药材正需要。”
沈薏环让疏云回去取了,陈沅接过看了看,正是他当日留给沈薏环的,这药丸还需要处理了才能用,陈沅拿着药材出去,沈薏环在一旁,盯着李渭身上狰狞的伤口出神。她是怕见这种血肉模糊的场面的,可在他身上见得多了,倒是早就习惯了,不过他这肩上的伤口乍看确实骇人。
陈沅手底下干活利索,过不多时便拿着调好的药膏进来,他交给沈薏环。
这药膏还是微热的,也不知是怎么制成的,沈薏环拿着药膏无所适从,“您这是?”
“难不成还要我一个老头子给他上药?这精细活我可做不来。”陈沅笑眯眯说道。
针灸一绝的神医,竟说为人上药是精细活,沈薏环看着陈沅气结,陈沅笑笑一转身便出去了。
沈薏环将木片上蘸些药膏,轻轻抹在他的伤口处,这般深度的伤,便是昏睡也是疼的,当日她腿伤便是如此。
药膏见底,李渭肩上的伤口被深绿色药膏遮盖住,微微泛着药草的香气,沈薏环将棉布条拿过来,将他伤处缠住,动作间不可避免地贴近他的身体,正在她绕过他身子,理他背后的棉布时,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颊边。
沈薏环动作顿住,侧过脸看向他的面庞,他目光迷蒙,看着她不吭声。
受了伤的那只手离她最近,指节轻轻搭上她的胳膊。
他的眸光向来是深沉的,带着讥讽的,或者是漫不经心的,沈薏环见过他许多样子,但如眼下这般,半点攻击性都没有的样子,还是头一遭。
沈薏环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怔愣神情,将他肩伤缠好,立刻出去叫陈沅进来,陈沅一听李渭醒了,立马进来,可走到床边,李渭正昏睡着,跟他出房间时别无二致。
陈沅看看沈薏环,又看看李渭,眉头微挑,倒也没说什么,他探了探李渭的脉象,起来对沈薏环说道:
“他这几日差不多能醒,你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他醒了,不是错觉。”
“我知道不是,这种忽然醒来又昏睡的情形再正常不过的,是好转的迹象。”
沈薏环不再多说,她看着李渭,想到方才那个轻柔的吻,心里不免一跳。
他那神情不像是亲吻,反倒像是不小心擦碰到了,可她自方才到现在,心如擂鼓般难平复。
她不想再待了,起身出门,领着疏云回了驿馆。
*
三日之后,李渭醒了。
陈沅看过之后,也说他并无大碍了,好好养伤便是。
李渭醒来之后,问了这些天的情形,便将云峰调至豫城,将这些日子的事务一一安排。
这几日沈薏环都没再来将军府,府中旁人不敢多言,青崖也不知道将军醒后,夫人还会不会过来,如今将军刚醒,提都不敢提。
“云峰,将北境的人调过来吧。”李渭看过这几日的军报,沉声吩咐云峰。
“将军?”云峰没反应过来,北境这边早已布局多年,一旦调动定会暴露,将军是要支援前线,还是有自己的谋算?
“调来豫城,去支援父亲。”
“是。”云峰不再多言,领命退下。
青崖正想跟着云峰一起下去,却不防被李渭叫住。
“我没醒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吗?”
“陈大夫来过。”青崖低声道。
“还有呢?”
“夫人,也来过。”
“知道了,下去吧。”
李渭靠在床上,他伤口痛得厉害。
他想到前几日醒来时,睁开眼将将清醒,脑海里第一个便想到沈薏环那张娇美侧脸。
她为他换药,在床边陪着他,可他定神看了看,只有青崖和陈沅二人。
想也是,沈薏环如今正在随州,她好不容易甩脱他,怎么可能自己跑来豫城,只怕她连自己到豫城都不知情。
不知道最好。
看着床边的青崖和陈沅,他闭上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心里落寞又失望。
这辈子自己从未这般爱过旁人,他虽是生在豫城,可自懂事后就在京中长大,随着年岁渐长,父兄的样貌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可他心中仍有父兄的位置,他们这一族多少人,一生所求就是护佑大周的每一寸疆土,父兄亦如此,他理解他们。
除了亲人,便是沈薏环了,她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生活,然后抽身得干干净净,令他尝尽情爱的熬煎。
他摸向胸口的那方铜盒,盒子里是他对沈薏环的心意。
他亲手绘了图样的簪子,还有她亲手打碎的簪子。
钗环微不足道,难表他心意之万一,可他手中,她的物件太少了,他寻了个木盒,又换成铜盒,日日带在身边的,哪去了?
他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待摸到枕边,心才放下,这若是丢了,只怕再难寻回了。
跟她一样,弄丢了,好像就找不回来了。
他蓦地愣住了,铜盒旁边,竟还有一只玉镯,他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初他硬塞给沈薏环的那只。
她来过吗?
李渭忍了好几天,问都不敢问,他根本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来过。
如今听青崖说了,心头剧烈地跳。
她为何而来?
李渭躺在床上,他身子正慢慢恢复,只是却是没甚力气,正有些疲累,青崖在外面通报,声音透着喜意:
“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沈薏环一进里屋,便与李渭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
“环儿。”李渭低低唤道,他念着她的闺名,短短两个字,却蕴着不知多少情思。
“你,伤口如何了?”沈薏环避开他炽热的目光,看着他裹的严实的肩上,轻声问道。
“疼。”李渭一瞬不落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还有些委屈。
“那你好好养着吧。”沈薏环抿唇说道,她这般说,却没动。
李渭拉住她的衣袖,怕她真的走了,“别,你若走了,更疼了。”
沈薏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再吭声,也没提走的事,李渭顺着衣袖,握上她柔软的手指,将她指尖牵在手里,小心打量她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反感的神色,攥得更紧了些。
“环儿来看我,我哪都不疼了。”
“不是来看你,是青崖说你有事找我,你有什么事?”沈薏环抿唇笑问。
其实今日青崖确实来寻她,只是说了李渭的状况,并未说他有事寻她,是沈薏环听到他问起自己,便过来了,她也想看看李渭恢复的怎么样。
“来了就好。”李渭有些黯然,却没说旁的,他是真的觉着,她能来就很好了。
“随州的田庄商铺,是你给我的?”沈薏环任他牵着手,理了理他散乱的额间碎发,轻声问。
“嗯。”打从京城之后,她还从未这般态度对他过,李渭呼吸都窒了窒。
“给我做什么?”沈薏环耐心的问道,他如今态度软和,面色苍白,红着耳尖,说话中气不足的样子。
看着就很好欺负。
“环儿,无论你作何想,我总是想你过得舒服些,”李渭别开眼,顿了顿,“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给我钱财,就能放心了?”沈薏环靠近他,这会她占了上风,眸光笃定的样子,其实是有几分他的神采的。
李渭气息这会全乱了,他连日昏睡,这几日忧思郁结,积压在心口,身子也虚弱,根本没办法调整他的心绪。
他盯着眼前开合的红唇,娇艳的面容,还有鼻息间缭绕的香气,他几乎是溃不成军。
“环儿,只有将你留在我身边,我陪着、看着,才能安心。”他声音微哑。
沈薏环指尖轻点他的脸颊,顺着下颌,抚上他喉间颈前,最终停在他伤着的肩处,“怀豫,豫城不好玩,我想去有湖有山的地方住,你陪我吗?”
“嗯。”一瞬间,李渭心口酸胀,几近失语,他看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应声。
“那你要好好养伤。”沈薏环摸摸他的脸,柔声说道。
“你,明日还会来吗?”李渭问道。
“也许吧。”沈薏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轻轻笑着说。
“为何不来?”他忍不住追问道。
“我问你,你来豫城,是为了什么?”沈薏环没回答他的发问,只问他道。
“我父兄皆在,我自然应该来的。”
“豫城这边的战事是不是跟沈家的事有关系?”
她太敏感,想得很细,李渭也不愿欺瞒哄骗,他沉默良久。
“环儿,我家世代从军,便是如今皇室没什么可效忠的,可我总归要给大周百姓一个交代。”
沈薏环眨眨眼睛,眼泪滚落而出,她埋头在他颈间,“可是你差点死了。”
她呼吸喷在他皮肤上,激起阵阵颤栗,她的哭腔和泪水,让李渭心里如同刀割一般的难受,比他如今身体上的疼痛还要痛百倍,痛千倍。
他这几日无事时也在想,他若是死了,其实没什么遗憾的,他自十几岁到如今,战场出生入死,不知经历过多少难关,死在战场上,再正常不过,若是死在阴诡谋算中才令他难以瞑目。
可若是真在战场上这样走了,唯一的一点念想就是她了。
他多喜欢她啊,就这样离开,实在是不舍,可她跟自己说过那么多决绝的话,他辜负她的情意,她不想跟他在一起这很正常。
只是舍不得而已。
可如今,她在他身上,埋在他颈侧,抱着他,跟他牵手,这场景,他几乎不敢相信。
他抬手揽住她的腰肢,实实搭上她的身体,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腰背,安抚她的情绪,这会他心落回实处,心口酸涩,眼眶也有些热意。
肩上的伤口真疼,李渭这样想着。
“环儿,我很爱你。”李渭闭上眼睛,低喃出声。
“嗯。”沈薏环闷声应着。
“环儿。”
“嗯?”
李渭紧了紧她,将她往自己心口处按了按,他想听她说,她也喜欢他,也很爱他。
可若是不呢?或者她说不出口呢?
罢了。
“怀豫。”沈薏环小声地唤他,念他的表字。
“我在。”他沉声道
“怀豫。”她松开她,微微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是病人呢,自己还这样压着他。
“别哭了。”李渭抬手,用指腹捻去她面上的泪珠儿,拍拍身侧的床榻,示意她躺在身边。
沈薏环侧在他身边,单手撑着身子,就这样看着他。
李渭神色温柔,眉眼间半点郁色都看不出,他苍白的面色因着心绪的剧烈变化泛着不大正常的潮红,反倒增添了几分病态柔弱的美感,因为换药敞开的衣领更显得很是撩人。
她有点想亲他。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