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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很多修者都知道,太清宫的明三姑娘有一份婚约,是她出生时就被定下的婚约。
对象是剑冢的少主,黎明。
但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份婚约意味着什么,只有极少数知晓真相的人,才知道这是被束在天狱之内的明老宫主与执掌太清宫的明大仙子的交易。
是一种无奈,亦是一种妥协。
哪怕明大仙子执掌了太清宫,但明老宫主并没有将太清宫宫主,历代相传的那些,有关于浮生大陆的亘古辛密传承于她。
偏偏这是无比重要的事情,甚至比很多至强境的修者,更有价值。
知识就是力量。
这是明老宫主用来自嘲的话,却也是他傍身存活至今的依仗。
于是,两人妥协之下,明三仙子便被允许出生。
明老宫主可以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将那些知识传承给明三仙子,那时明大仙子也要放权并且放弃浮生一剑,一同将这些传承于明三仙子。
明风铃便是两人,都能够妥协的传承者……亦或者说相互间制衡的傀儡。
既然是傀儡,自然需要一些牵引的线。
明大仙子用的是‘感情’,由她来将明三抚养长大,这便是一份割舍不去的恩情,明老宫主则更简单些,给明风铃定下了一份婚约。
婚约的对象,自然是他最忠诚的附属势力之一,剑冢的传承者。
在明老宫主看来,只要能够通过夫君控制住明三,明大仙子那些所谓的恩义与感情,便也没有任何价值。
——怎料,那年稍微长大的明风铃,退婚了。
今天,这个当年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剑冢少主,又来找她了。
“我还想告诉你,我不愿退婚。”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不急不缓,好似胜券在握的猎人。
室内忽然有些安静。
明风铃没有反驳,因为没有意义。
就像是她当年,单方面的退婚,因为退婚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亦如而今黎明说不许退婚,这同样是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
——不外乎就看谁更强大,强大到对方连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那时她更强大,说退婚便退婚了,而今形势逆转,黎明说没退婚,这魂便退不了。
“何必如此?”明风铃讽笑一声,冷眼看着黎明。
“想来今日之后,剑冢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以后以你的身份,要怎样的贵女没有?”
何必非要她呢?
“可我就想娶你。”
言语间,黎明看着明风铃的视线灼灼,好似执念未消的魔修,看得人有些畏惧。
“你莫要担心,只要你肯嫁我,我必以正妻之礼待你,婚后会爱你敬你,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是太清宫与剑冢两宗的执掌者。”
——他身后的那柄玄夜重剑烨烨生辉,仿佛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听到黎明的话,明风铃嗤笑一声,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讽笑。
“你哪里真的喜欢我?只是求不得罢了。”
男人对于求而不得的东西,往往才最为渴望。
只有自己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这少年不外乎是如此,只为了心中的一份执念,而这份执念扎根在心里长久,便成了一道心魔。
“亦或者只是想迎娶我?向世间证明,找回曾经的脸面?”
明风铃灼灼的眼神,加之少女稚嫩却凌厉的神情,让黎明隐隐一颤,好似被戳中了心中所想,顿时怒火中烧,声音变的低沉。
“我已经如此劝你,你莫要不识抬举,且好自为之。”
黎明冷冷的看着明风铃。
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在看着心中眷恋的姑娘,反倒是在看一件给予给求的珍贵玩物。
若是听话便罢了,否则自然有极多手段处理。
“以后等你嫁了我,无论是体面还是荣光,都只能依仗我,若我不愿意,哪怕抬一房妾,都能让她压的你喘不过气,羞辱的你求死不得。”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是对于浮生大陆的女子而言,很是有用。
自古以来,世间对于女子的束缚,往往就要远比男子大得多,也苛刻的多,在如何尊贵的贵女,出嫁之后,往往都要顺从夫君。
无论是荣光还是尊严,都要从云端落入泥土。
就像是很多年前和离的明大仙子与无夜仙君,在世人眼中,于后者只是一桩风流韵事,于前者身份在如何尊贵,境界在如何高深,也会被人暗中耻笑。
亦如近些年中州与北疆的那两位,同样是嫁娶了一个凡人,同样是孕育了子嗣。
那位帝鸿圣皇却罕有人会讥哨,北疆那位不语魔尊却不知承受了多大的非议。
世事如此,颇有不公。
男子可以纳妾,不纳是恩义,是深情,女子却绝不能有二心,否则便是耻辱与放荡。
房间内,忽然有些冷。
或许是听到黎明那些言语的原因,或许是旁的原因。
明风铃的神情忽然有些畏惧,眼眸深处更是憎恶与厌弃,叫喊声有些歇斯底里。
“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此羞辱,你这种人渣,歇了娶我的心思吧。”
少女原本甜美的声音,好似淬了毒,罕有如此憎恶一个人。
听到如此决绝的话,见着明风铃竟是对他没有一分爱意,黎明的心中愈冷,眼瞳深处颇有幽暗与嘲弄。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在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说着,黎明缓缓走近床铺,嘴角嘲弄上扬,眼瞳中更是阴冷与肆无忌惮。
“你、你要做什么?”
明风铃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详的预感,整个人颤抖起来,下意识往后缩,拉紧了自己的衣衫。
然而,在如何往后,也挪不动半寸,黎明只消几息,便走到了她的身前。
原来少年的身高不低,只是站着,就足以俯视坐在床铺上的明风铃,好似看着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
“你现在的灵力,被封住了,又无灵宝与护道者傍身,你说说我可以干什么?”
黎明俯下身子,粗鲁的用左手轻易的束住了明风铃的双手,将她狠狠压在床侧,视线极具侵略性。
随之,他用右手抬起了明风铃的下巴,两人的脸颊贴的很近。
“你……无耻。”
明风铃大概意识到了,这少年究竟要做什么,模样再也不似往日沉静甜美,眼眸深处满是惊恐,就连身子都开始隐隐颤抖。
“无耻有无耻好处。”黎明见到明风铃如此,反倒是不着急了,眼瞳中颇有猫戏耗子的玩味。
“你猜猜看,等你以后怀上我的子嗣?而今的凌厉还会剩下几分?”
“那时我在纳几房小妾,专宠于她们,你会不会为了孩子主动讨好于我,像是个表子一样,来献媚我这个,你曾经最憎恶的夫君?”
想要让女子妥协,亦或者求死不得的办法太多。
孩子往往是其中最大的软肋。
可以让她们变的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这便是明老宫主的自信与底气,他相信黎明与明风铃成婚后,可以凭借诸多便利,拿捏住他这个三女儿。
哪怕三女儿是大女儿养大的,又有何妨?感情与恩义,终究敌不过恐惧与岁月的抵磨。
见着少年愈加靠近的模样,明风铃忽然有些恶心,稚嫩的脸颊满是悲戚。
她想要推开他,却因为灵力被尽数封禁,根本推不动他一分一毫。
等待黎明扯碎她的衣裙,露出雪白的香肩与水蓝色的肚兜系带,微微因欲念贪婪愰神之际,明风铃此勉强抽出一只手。
啪
狠狠的给了黎明一巴掌。
她的眼神像是淬毒一般,恨恨的盯着他,身子却本能的畏惧打颤,罕见的没有说硬话。
“这里毕竟是太清宫,父亲的附庸者,也不仅只有你们剑冢。”
她毕竟是太清宫的明三姑娘。
哪怕父亲明老宫主,在如何不将她当女儿,也需要她生下太清宫未来的继承人,不至于连一分体面也不给。
这是威胁,亦是警告。
哪怕黎明就是她父亲指下的婚约对象,也得多少掂量掂量,若今日出了事儿,他自己会受到何种影响。
黎明被打了一巴掌,神情隐有恍惚。
反应过来之际,暴怒的将明风铃反手一扣,按在了床铺之上,就像是看这个可以肆意羞辱的娃娃。
但眼瞳深处,猜疑不定的神色却出卖了他。
显然,虽说这是明老宫主默许的事情,但就这样在太清宫不给面子,他却也要顾虑一二。
明老宫主不追究便罢了,若是追究起来,后患无穷。
“那我今日便先罢了,之后会去向明老宫主请求,让咱们尽快完婚。”
黎明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侧在明风铃耳边,就像是情人呢喃。
随之,他的眼瞳深处隐有寒色,颇有嘲弄。
“还有记着刚才那一巴掌,你说以后你会不会有一天,跪在地上狠抽自己的脸,来求我原谅你?”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阴毒的法子,扬起的笑容让明风铃不寒而栗。
随手将明风铃重重的扔在床侧,像是在报复,又悠悠的在房内喝了一盏茶,像是在享受少女惊恐畏惧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才敛去得意洋洋的视线,觉得有些无趣,准备离开。
似是见到他要离开,明风铃才终于松了口气,脸颊稍多了些血色。
黎明同样察觉到这一点,蓦然回头,目光中隐有戏谑,像是刻意恶心明风铃一般。
“我还会回来的。”
听到这句宛若恶魔的耳语,明风铃才松懈的神经,一瞬间愈加紧绷,眼眸中的情绪像是快要崩溃。
“滚啊,永远别来找我,别再踏入我太清宫一步……”
蓦然的,所有的委屈一瞬间涌出来,让她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直到黎明离开很久,明风铃方才止住了哭声,眼眶依旧有些红润,显然是真的觉得这些日子有些委屈。
她堂堂明三姑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只是握着手中的小纸条,她方才抿了抿嘴唇,眼眸中颇有担忧与不赞同。
“都跟你说过了,永远别来找我,别再踏入我太清宫一步……”
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这句话,很多年前,退婚的那一天,明风铃就与黎明说过,只是语气与感情截然不同。
这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
……
太清池不是池塘,而是一处云池。
云池的尽头,是漫漫星海,不知为何,这种云尽便是星空的感觉,与中州的云天梯,北疆的魂引道都有些相似。
无尽的层云重叠,遮掩了漫山碧翠,不知到了哪里,便只剩星海。
星海茫茫,踏足其上,仿佛置身域外虚境之间,一眼望去前路,竟是无垠无尽,没有边际。
“有一种说法,这片星海其实就是虚境。”
只是浮生五域的五处禁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与虚境相连,空间被隐隐折叠,重合在了一起。
换而言之,从浮生大陆临至这片星海,与突破天地桎梏,临至虚境别无二致,只是去的方向不同。
说话的人,是一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
俊朗随和,鬓角有两缕斑白的发,眉眼间尽是暖意与温和,手中不知为何,捏着一串玉珠。
这名湛蓝道袍的中年男子,唤作明千秋。
很多人习惯称呼他为明老宫主,实际上若以年龄算,他确实也真的很老,单是大女儿明夕颜,都要比而今的天下三君还大。
听到明千秋所言,置身其后的老者黎井人,作揖行礼,隐有不解。
“但虚境是白茫茫的一片,皆是雷海与雾遮,哪里能看见这么美的星空?”
黎井人看着脚下与头顶的星空,心中隐有震撼。
哪怕活了在如何久远的岁月,在这等万古不变的天地星空面前,都感觉自己无比的渺小。
而他的疑惑,亦是世间很多修者的疑惑。
只有至强境修者,方才能够踏破虚空,越出天地,前往无穷高的地方,在极近的距离内,展望那片雷海与雾遮。
但依旧无法穿过那里。
他们这等临至八阶境界的修者,虽然没有能力越过雷海与雾遮,但同样能够登上天空,远远的观望。
奇怪的是,夜里星光璀璨,能够遥望无数星星,等到真的上了虚境边缘,反倒什么也看不见,被雷海与雾遮掩去所有视线。
黎井人很少来太清宫,更是第一次被邀请,越过太清池。
这是他第一次置身于星空之间,看着周身星河流转,璀璨光耀,苍老的心中若有所感,有些想哭。
“有时候亲眼所见,也并非一定是真实。”
明老宫主温和的解释道,在他看来,世界很是奇妙。
听到此言,黎井人却联想到了很多。
老者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一旁的光幕,正是透过玄夜重剑,所呈现的有关于黎明与明风铃的一幕幕。
原来刚才两人发生的所有,竟是全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此刻,那少年离开了云楼,正向着太清池赶来,但眉宇间满是未能得逞的不悦与愤恨。
显然,他对明风铃求而不得的痛苦,与被拂了面子的怨恨,在无人之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哪怕是最优秀的戏子的演技,也绝对不可能这样逼真。
“您的意思是……”
黎井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光幕中的嫡孙的模样,心中已经隐有猜测与怀疑。
但他确实看不出任何问题。
明老宫主捏着手中的那串玉珠,随和笑容依旧,却并未回答。
他自然看得出,这少年对三女儿的占有欲与疯狂,应该是真的,但哪怕是真的,他也不会全然相信。
虽然相信与否,与他所要做的事情而言,并没有太大影响。
“带他进来吧。”
……
……
踏入太清池,越过星海台之后,黎明同样来到了这片星海。
当他第一次将星空才在脚下之际,心中满是震撼,随之便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就像是魂归故土的灵魂。
与脚下的土地相比,仿佛脚下的星空,才是他的故乡。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奇妙,饶是黎明坚毅的心性,都沉默了许久,眼瞳中泛起难以言喻的神色。
随之,他像是想起了刚才在云楼,欲对那位明三姑娘行不轨之事的行为,于是持礼时有些拘谨,视线也隐有闪躲。
没有例行对后辈的夸赞,也没有什么寒暄。
明老宫主静静的看着这个少年,觉得挺有意思:“你很喜欢我那个三女儿?”
这话问的很合时宜,又很不合时宜。
让黎明的心中有些打鼓,他不确定这位明老宫主,究竟知道了多少?
于是少年脸上颇有些恐惧,就像是被发现了,他刚才妄图对明三姑娘欲行不轨,担心这个明老宫主还念父女情,要与他算账。
犹豫片刻后,黎明连忙应承,并且提出了希望婚约快些进行。
好似在掩饰刚才的龌龊。
“你不用这么紧张,风铃虽是我的女儿,但于我而言,远不如你们重要。”
明老宫主的声音依旧和煦,笑容间满是信任与温柔。
只是这份肚量与恩宠,就连黎井人都有些后背发寒,因为他知道,明老宫主说的是真的。
那位明三姑娘虽是明老宫主的女儿,但却是妥协的产物,甚至于说对明老宫主而言,亦是一个耻辱。
偏偏继承了明氏一族的血脉,终归还算很有价值。
“你以后如何待她,是你的事情,但莫要与我明族抹黑,而我明族血脉,也不能流落旁处。”
此言,同样是决定了明风铃的未来。
他不介意黎明如何对待明风铃,当成一个玩物摆弄也好,当做木偶出气也罢,但只有两个条件。
不能让旁人知道,生下来的孩子要送回太清宫。
听到这些话,黎明怔了怔,面色间满是不可置信,随之又布满了惊喜。
随即,便是一些肝脑涂地的话与谢恩,少年的眼瞳中,已然满是得到那位明三姑娘的狂喜,好似难以压抑。
明老宫主身后的黎井人,适时提醒嫡孙。
“但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闻此,黎明方才郑重了些。
明老宫主同样笑了笑,带着两人继续前往星海深处走去,那是一片鸿蒙嘈杂的混沌之地。
星辰黯淡无光,好似死去,无数巨硕的尘埃与陨石,混杂在一起,在诸天之间,构成了一道神秘的古阵。
尘埃与陨石之间,好似有无数暗线相互连接,将那些死去的黯淡星辰凝聚,将古阵晦涩的纹络凝实。
一道道神秘的波纹,自每一个节点扩散而出,好似能够将天地镇压。
无尽的死寂,在古阵之中由内散发至外层,透着一种让灵魂深处感到战栗的恐惧。
“这是‘太极’之神,曾经遗留在世间的伏天大阵。”
明老宫主随声说道,看向古阵的眼瞳中,满是敬佩与倾慕。
虽然这只是大阵的一角,但已经继承了无穷的伟力,让至强境修者深陷其中,都难以挣脱束缚。
听到明老宫主所言,莫说黎明,就连黎井人苍老的脸颊,都布满了震撼。
原来神明……竟是真正存在的吗?
这是浮生大陆自古以来,便传承久远的传说,哪怕诸多巨擘大宗的宗主,都觉得根本是无稽之谈。
世间哪有神明?
不外乎是更加强大的修者罢了。
就像是修者之于凡人,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仙,但修者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显然并非如此。
若有神明,想来不过是境界与手段超乎寻常修者想象的修者吧?
亦或者,是上古时代修法启蒙,那些启明人在无尽岁月之中,渐渐被世人神话。
这才是浮生大陆而今的主流观点,哪怕黎井人都曾如此以为。
直到他知晓明老宫主翻盘后,只是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当时还未想通,明老宫主用的是何种手段,而今一看,方才了然。
了解亘古种种,能够将其利用,浮生大陆间恐怕唯有这位明老宫主。
“传说中……开创世间修法的‘先天五太’的五位神明中那位太极之神?”
哪怕黎明尚且年幼,同样很清楚那些传说,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震惊的哑口无言。
等到两人想要询问些什么的时候,无尽衰败的星辰间,又开始斗转星移。
脚下的星空与周天的陨石,在明老宫主的起手之下,变化无穷,无数纹络更改,阵法斗移。
他似是要给他们,看些什么。
终于,等到星光尽散之际,某处极大的死星之中,方才显露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身着蓑衣的中年男子,虽然戴着笠帽,但依旧能让黎井人与黎明看清是谁。
‘一把剑’的主人,永夜斋的男主人,亦是执掌整个东土的道涯仙君。
他的心口,不知为何刺着一柄纯色的剑,那柄剑好似无色,却又蕴着星辰,藏着诸天的伟力。
正在不停的消耗着,那位道涯仙君的命源,让本就衰弱的他愈加衰弱。
这是黎明乃至黎井人,曾经都无法相信的事情,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却不得不信。
不知这位明老宫主用了何种办法,竟能束缚住这位远比他强大的道涯仙君?
就凭这道伏天大阵吗?
若是此阵确实是由上古神明所遗留,那太极之神真的存在,这位道涯仙君输的倒也不冤。
饶是黎井人,此刻也能够清晰的判断出。
这位无夜陛下是真的被此阵束缚,正在不停的被损耗命源,暂时还没死去,只是因为他的昊天剑体太过强大。
此刻的无夜,哪怕遭受重创,本人却像是一柄利剑,引动周天无数剑意,在不断的围剿着阵法的侵蚀。
然而他终究只是无根之萍,又怎能与源源不绝的星空之力对抗。
假以时日,终将会真正死去。
虽然黎井人早已知晓,无夜陛下落败给了明老宫主,但而今知晓是这种情况,心中更是不由大动,舒了口气。
这次稳了。
就连黎明的面色,都变了又变,有些难以置信,最终却落回了快意。
“可惜不能亲手杀了这人。”
黎明残忍的笑了笑,看着无夜的眼神,就如看着杀父仇人。
毕竟祖父与他提了很多年,道涯仙君无夜,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明老宫主对黎明的态度颇为满意,眼神之中颇有赞许,随之继续道。
“我不知你是否真的向着我们,但现在的你应该明白,依附哪一方是对你最有价值的选择。”
“你要明白,只有我才能将风铃许配给你,他们执掌东土之时,那小丫头只会给你带来退婚的屈辱与丢脸。”
“只要你真心归附,未来的东土便交由你执掌,也不是太大问题。”
三言两语间,正在黎明震撼无言之时,明老宫主便轻而易举的抛出了几道少年无法拒绝的理由。
可以迎娶明风铃,可以拥有未来的东土执掌权,可以复仇……
反观若是不肯真心归附,这位仙君无夜的下场都是如此,他这等小人物,又能做到什么呢?
大势,已然在这位明老宫主手中,聪明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星空内,忽然有些寂静。
黎明的眼瞳深处,晦色一闪而过,好似什么也没有多想。
“您说的什么话,我一直都是您坚定的追随者,从来便没有二心。”
少年的眼神诚挚,满是表达忠诚的急切。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闻此,明老宫主与黎井人都笑了笑。
“我们也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且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听到此言,黎明点了点头。
这是祖父早就与他说好的任务。
——将那位前来东土的凡尘陛下,引至太清宫来。
“只要凡尘落入此阵,任他手段通天,也在难翻身,我东土此局便可大定。”
明老宫主随和的笑道,颇有一切尽在掌握的随意与闲适,与少年所言像是嘱咐,更像是炫耀。
黎明认真的点了点头,但随之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道。
“但那位凡尘陛下身边儿,还有那一位,咱们这道阵法……是不是不太保险?”
显然,他是认真的在为明老宫主考虑,提前摒除所有的隐患。
明老宫主却是一笑:“无妨,只要将他们引到此阵来,万事无忧。”
“那……若他们不来呢?”
“不会的。”明老宫主笑道。
他们之前吩咐黎明接近凡尘,自然是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无论对方信任与否,但会因此有些了解。
有些了解,便能分辨出黎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们只需要黎明将‘无夜在此’的真相带过去即可,以那位帝鸿圣皇的性子而言,断然没有可能不来。
对此,明老宫主很是信任。
他一直都很信任自己的对手,凡尘的仁义,无夜的正直,羲和的良善,还有帝胤的执着。
明千秋无比的相信着他们,所以知道该如何布局算计。
“去吧。”
随之,他吩咐道。
……
……
黎明应承之后,便即刻离开了太清宫,像是着急赶去完成任务。
只消再次回到太清宫的那一刻,无论是权势还是美人,都将归他所有。
离开了星海台,再度穿过茫茫白雾,越过太清宫之内的群山峻岭,离开了这方小世界。
等到远离太清宫之际,少年贪婪且急切的表情,才隐隐缓了下来。
——那柄玄夜重剑,依旧覆在他的身后,黎井人已经应该看不见他的脸庞。
这是那位仙君无夜的手段,亦是很早就与他约定好的事情。
正如不信任祖父与那位明老宫主,黎明其实也不太信任无夜与凡尘,只是他真的有些想知道真凶是谁,而且最恨被欺骗。
愿意同意那位无夜陛下的计划,愿意去给凡尘报信,其实已经违背了他的理念与性子。
因为这代表着,在没有证据的双方之间,他选择率先倾向了一方,按理这是查询真相的大忌。
问题是,因为一个原因,他没得选。
任谁也看不见,此刻御空而行的少年,正将左手覆在胸口,纤薄的道袍之内,是一道绸制的里衣。
里衣之内,是一个项链。
说是项链,却又简陋的过分,反而如同溪流中随手见到的晶石,散发着廉价的水蓝色,杂质也不少。
恐怕便是寻常山村中的孩童,平日里精挑细选来的珍藏,也要比黎明所戴的这块石头更加漂亮。
他却紧握着,如同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宝。
这是很多年前,明风铃放在他手中的。
那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候,将自己封在了畔溪的源头,消极避世,谁也不见。
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便像是一个小太阳,稚嫩的眉眼满是温柔与担忧,性子却又甜美爽朗,亦如她说的那些话。
她在那里陪了他十个日夜,宽慰了他许多。
哪怕后来黎明得知,那丫头其实本是想去退婚的,她其实待所有人都是如此温柔爽朗……
但就是忘不掉。
喜欢就是喜欢。
黎明很确定,他很喜欢明风铃,想要将她娶回家的那种喜欢。
她若是能够作为自己的妻子,他势必要将她像是珍宝一样呵护起来,钟爱一生。
——但他喜欢的是那个明媚如春日骄阳般的明风铃,亦如初春的铃兰花,虽然稚嫩未开,却不停的向着太阳生长,顽强而美丽,小意又温柔。
若是这样被明老宫主强逼着嫁给他,想来她也不会高兴,这桩婚事不要也罢。
“我喜欢你……只是我因为我喜欢你。”
黎明想着,心中有些怅然,但眼瞳中的神彩却很坚定。
……
……
云楼之内,不知过了多久,受到轻薄的明风铃依旧没人来安慰,显然明老宫主已经隔绝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镇守云楼的那些侍女,更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感情。
明风铃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自顾自的坐在八仙桌上,倒了一杯小茉云茶,感觉刚才故作惊恐时,喊的嗓子有些发哑。
“那混蛋……是不是趁机占了老娘便宜?”
她才反应过来,黎明压着她的身子时,脸颊离的极近,就快要亲上了。
最要命的是,他将她的衣衫扯了个半碎,莫说看见了雪白的香肩与水蓝色的肚兜,就连手都有三次,碰着了不该碰的柔软地方。
哪怕匆匆一触,却还是让明风铃记的清晰,恨的有些牙痒痒。
——只是,她不怎么觉得恶心。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自小便因为父母之事,让她对男子极为恶心,几乎不会有任何触碰。
哪怕如天下四公子那般的人物,她会觉得他们很了不起,很优秀,也会以尊重与友善的态度对待,但若有人敢那样用身子压着她,她依旧会不顾一切的拼命。
只是那个唤作黎明的少年……她怎么也恶心不起来。
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正恍惚想着之际,躺在床上昏迷的春诗语渐渐醒来,脸色依旧苍白,伤势极重,但总归没生命危险。
她偏过头,看向明风铃。
“你用的茶杯,是那少年刚才用过的。”
原来她醒的,比他们想象的都要早些,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在装睡。
明风铃恍惚间,甚至忽略了春诗语醒来的惊喜,稚嫩的脸颊飞上绯红,眼眸中都是羞恼。
她重重的将茶杯摔在了地上:“拿错了!”
见到小姑娘如此,春诗语也不在逗弄,反而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那少年不错的,真的不考虑考虑?”
原来春诗语一直都知道,明风铃的那些事儿,毕竟明大仙子不教养时,一直都是她在养明风铃。
自小看大的孩子,若是不了解,未免才有问题。
听到此言,明风铃怔了怔,忽然觉得有些委屈,瘪了瘪嘴。
“我不配的。”
她知道的,她不怎么正常。
与喜欢女人无关,而是因为心中那抹,自幼便压抑着的恨意与扭曲,让她就像是一个怪物。
哪怕她伪装的很好,只有她自己与养大她的姐姐们,才知道这件事情。
但她不想坑了黎明。
“他值得比我更好的姑娘。”
与他携手人生,与他共游天下,与他生儿育女,与他白首不离。
言语间,是真心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