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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筹就是零分,就是白卷或者全错,更意味着丢脸。
但当大部分人都丢脸的时候,这件事情或许就不那么丢脸,而成为了平常。
这时很多人都会觉得,应该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试卷本身的问题,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零筹呢?
可天门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打他们这多人的脸面?
他们可都是魔修年轻一辈的天骄,是北疆未来的希望,拥有着无以伦比的价值与潜力。
看着彩霞光幕之上,飞快浮现的一道道零筹,寻到自己名字的人们满面羞愧,然后展露出惘然的情绪,最后归于众人一般的平常。
直到半盏茶之后,已经有不少人习惯,甚至笑嘻嘻的看向身旁的同道。
“咦,你也是零筹啊?”
“我也是,好巧啊。”
一时间,欢快的笑声洋溢在不少地方,让沉日门内的广场都欢愉了许多。
高台之上,蕊梨夫人静静的看着他们,不禁扬起一抹讥哨,东郭先生如冷剑的眼瞳中,则是闪过些许遗憾。
哪怕东郭先生曾经是中州的灵修,因为某些事情背叛了日曜斋,叛逃到了天门,但他曾经终究是个书生。
见着这些年轻人的态度,难免觉得可惜。
“实际上,这份试卷我单独做,至多也只能解对三成,未必比他们好多少,但我会觉得耻辱。”
即便东郭先生很清楚,这份试卷确实有问题。
是他通过过往人脉联系了许多老学究,乃至北疆诸多精通算计与谋略的宿老们,结合天南海北的生僻教集,东拼八凑出来的一份几乎无解的试卷。
就算让他们这些出卷人单独来做,也不可能有某一个人解答正确半数的题目。
换而言之,这真的是一份找茬的试卷,哪怕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学富五车的书生,都会想要撕卷。
做不出来真的太正常了。
哪怕近乎八成的人得了零筹,也在东郭先生等人的预料之中。
但总归这是一份卷子,是让他们做的卷子,而他们来斩九礼的第一礼,任务就是做这份卷子,无关难易。
那么失败了之后,哪怕明知道是必然的失败,也应该有些许羞耻之心。
就像是天底下最弱小的侠客,与天地间境界最高的域主决斗,失败是必然之事,也是理所应当,甚至能让所有人理解。
他可以坦然,可以遗憾,甚至可以安慰自己,但他依旧应该对失败,保有些许羞耻。
因为对侠客而言,在决斗中失败,本身就应该是一件让人知耻的事情。
“这是陛下要求我们修出这份试卷的理由吗?”东郭先生紧蹙着眉,自言自语。
蕊梨夫人不是书生,对此没什么兴趣,只关系结果。
这些年轻人的确很不知羞,但总归也有些颇具实力的人物,她更在乎那些。
果不其然,几息之后,零筹漫过,终于出现了得到一筹的年轻人。
是琅环谷的弟子,只是北疆靠西边境,一处名不见经不转的小魔宗,而今看来,到还是有些出息的。
那弟子见此,也是展露笑颜,挺起了胸膛。
莫名的,沉日门内的广场刚才还活跃的欢快气氛,瞬间消失不见,众人呓语难言,笑脸再无,莫名觉得喉咙有些苦涩。
这种苦涩,随着越来越多的一筹,乃至两抽的出现,弥漫在了所有地方。
有对比总会有伤害,但这并不一定会是坏事。
“咦,樊兄竟然得了三筹。”
开口的是苗若,眼瞳中满是欢喜与真诚的祝贺,没想到咋咋呼呼的樊吾,学识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远比旁的许多名望魔宗弟子更了不起。
只是望着苗若眼中的真诚与欢喜,樊吾心中的情绪略有复杂。
他当然知道,苗若是真的真诚与欢喜,祝贺没有掺杂半分嫉妒与怨恨,敞亮且认真。
这并非是因为两人是萍水相逢的友人,更不是出于信任与性情,而是因为苗若的名字还没浮上光幕。
换而言之,苗若至少也会拥有三筹的成绩,甚至比他更高。
那么这份祝愿,自然是真诚与欢喜。
果不其然,几息后浮空的光幕之上,便出现了苗若的名字。
灵风谷苗若,四筹!
四筹比三筹高一筹。
所以苗若比樊吾高一筹,那么他便能笑的更欢喜更真诚,事实也是如此,他还鼓励般的拍了拍樊吾的肩膀。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哪怕是原先打压的那个圣域弟子,在樊吾眼中也不如苗若这么讨厌。
他好讨厌啊。
等等,薛书的名字呢?
这时,眼神略有阴沉的樊吾,神情略有欢快的苗若,都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脸颊各有各的僵硬。
他们三人之中,薛书的名字还没有出现,甚至说这久都没有出现,着实是一件很令人揪心的事情。
五筹,没有。
六筹,没有。
七筹,还是没有。
直到零零星星的八筹的序列浮来,方才出现了薛书的名字。
紫云峰薛书,八筹!
这个成绩甚至于说可以堪比诸多巨擘魔宗内门弟子的水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就连高台上的东郭先生都隐隐点头,看着获得八筹的北疆年轻天骄们,眼瞳中略有欣赏之色。
哪怕较之同龄的中州年轻天骄们,也是相差不远了。
毕竟北疆魔修主战法、战阵,与中州灵修善计谋筹备的教习方式,总归是有些差别,这种偏向文卷的试题,北疆魔修确实颇有吃亏。
片刻后,光幕间浮动的名字慢了下来。
因为光幕之中已经展现了足够的名字序列,近万个参与考试的与宴者,薛书获得的八筹,足以进前九百位。
也许这近万个年轻魔修天骄,在广袤无垠的北疆年轻一代的天骄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但终究是这多人啊。
无论是薛书,还是旁的八筹年轻天骄,都昂首挺胸,眼瞳中满是自信与得意。
他们甚至还很想与旁人分享,自己是如何学习的经验。
“其实我只是将旁人用来喝茶的时间,挤出来多看些书罢了。”
薛书莫名其妙的感慨了一句,偏偏樊吾与苗若除了郁闷之极的瞪着他,反驳不了任何话。
分筹高就能得意吗?
好像在这第一礼中,还真是如此。
恰在此时,高台之上那足以让整个广场近万与宴者看到的彩色光幕中,也已经公布了获得九筹的年轻天骄。
然后是十筹的年轻天骄。
再然后是十一筹……
“?”
“??”
“???”
不知道为何,等到十一筹出现之后,原本那些获得八筹或者九筹洋洋自得的年轻天骄,亦或者获得十筹,眼瞳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喜悦的年轻天骄们,面色都如蜡炬磨成的灰。
寂静弥漫在场间。
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诸多年轻骄子之间弥漫开来,众人各自相望,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似是想到了什么,刚才越是得意的年轻天骄,此刻便越是尴尬。
高台之上的东郭先生能够理解,因为他曾经是书生,年轻的时候做过学生,考过很多次试。
“你们可能有什么误会?”
从来就没人说过,这张试卷是十筹品评制。
这是百筹扣分制啊。
“百筹……扣分制?”
薛书的言语吞吐,嗓子略有发干,眼瞳中泛着儿时在家中偷糖吃,却被父母恰好一起撞见的尴尬。
苗若静静看着他,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四筹与八筹,也没差多少嘛。
樊吾则是开心了起来,安慰般拍了拍薛书的肩膀,笑的很是义气。
我们不一样?
不,我们都一样。
“好兄弟。”
类似的场景,在广场内上演了许多次。
大抵是因为人总是相似的。
直到彩色光幕上的分筹,达到了二十筹,广场间的众人才再度肃穆下来,眼瞳中敛静情绪,只有钦佩。
百筹制,二十筹着实不算多,甚至低得很。
但正是因为做过同一份试卷,众人方才能明白这有多么不容易,甚至称得上困难至极。
似是同样理解,为了给予这些人足够的荣耀,那位蕊梨夫人也放缓了公布名字的速度。
北疆岐山柳掌门真传二弟子,牧神铠。
北疆散修,吴启。
东土海道斋沈斋主之子,沈震心。
南岭回梦谷秀谷主嫡徒,秀不然。
……
一道道名字缓慢的浮过光幕,皆是此次与宴者中的佼佼者,大概足以排入前八十的序列。
原来此行斩九礼,闻讯而来的不仅只有诸多北疆魔修年轻天骄,就连恰好游历在北疆的一些东土道修,南岭妖修,也参与了其中。
这些人是而今天下,年轻一辈真正的天骄。
不仅仅在于实力境界,无论学识人脉还是身份地位,都罕见的高,哪怕诸多修炼前辈,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们。
就连眉若冷剑的东郭先生,也难得舒展眉头,向这些年轻天骄们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在过些年,我不如他们。”
东郭先生心中感到羞愧,但承认的却很坦然。
他的天赋不算高,无论是修行还是学识方面,但胜在一个刻苦。
问题是这些年轻的天骄们,修炼天赋大都比他要高,也绝对不会输于他的刻苦,欠缺的只有时间。
那么他们追赶上来,是早晚的事情。
蕊梨夫人点了点头,向来冷酷淡漠的她,眼眸深处也稍有欣慰。
虽然有外域之人,但大都还是她北疆的年轻天骄,看着归属自家疆域的年轻后辈们茁壮成长,超越前人,总归是件开心事儿。
“焚圣神谷钟谷主嫡系大弟子,钟羡阳,六十二筹!”
广场之中,不知是哪名年轻天骄喊出声来,甚至因为激动难言,嗓音都略有颤抖。
一时间,场间哗然。
无论是樊吾等人,还是旁的年轻天骄,眼瞳中都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但已经没有了嫉妒。
当差距到了一定巨大的程度,便很难在让人心生嫉妒。
任谁也明白,那位钟羡阳公子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来他这次刻意前来,如此一鸣惊人,就是为了引起那位不语魔尊注意,想与那位小梦圣女提亲吧?
就连牧神铠等人,遥望着这位北疆年轻一代的男修第一人,神色也颇有复杂。
哪怕他们自幼得宗门最好的资源培养,拥有名师指点,自身天赋亦是上佳,修行与学习也绝对称得上勤勉。
但双方的差距就能这么大吗?
恐怕没个百年苦学,根本追不上这位钟羡阳公子的水准,但问题是他们百年苦学,对方就会一直在原地踏步吗?
就连东郭先生都站正了身子,遥遥对着钟羡阳点了点头,算是敬佩。
“我等出题人,皆不如你。”
旁人或许不知,东郭先生又怎会不知。
为了这张卷子,三日来有多少老学究与宿老们冥思苦想,一人一道题或数人一道题,哪怕是他们也未必能做对另一个人的题。
东郭先生自幼饱读诗书,有足够的自信得到三十筹,但也知晓自身仅此而已。
“没想到钟公子不仅境界高深,学识也如此渊博。”东郭先生由衷感慨道。
就连蕊梨夫人与诸多在高台之后,批改卷子的天门宿老们,都是如此认为,不停赞叹。
唯有一个角落中的宿老,姓张,平日里被人唤作张老学士。
张老学士批改着手中的最后一份卷子,瑟瑟发着抖,一直没说话,也没将这张卷子的分筹汇总报给东郭先生。
所以这份卷子的分筹,暂时并没有出现在光幕之上,东郭先生和蕊梨夫人也不得而知。
张老学士自然不是收受了贿赂,也不是想刻意打压这个唤作‘木头’的年轻天骄,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了?”
他一遍遍的校对着试卷的答案与标准答案,总觉得是自己老眼昏花,看什么都像是标准答案。
“这怎么可能呢。”
张老学士赌气一笑,干脆将自己已经给出的,这份卷子的分筹勾去,递给一旁的宿老重判。
毕竟身旁的那位学士,比他年轻许多,总不可能判个试卷都看花眼。
一旁的学士奇怪的看了张老学士一眼,一张试卷而已,何故让他在多判一次?
哪怕张老想偷懒,一张试卷又能歇几息的功夫?
奇怪的是,拿到试卷之后,这人凝视了许久,也开始发抖。
觉得或是判卷太辛苦,不小心震的自己魔魂走火入魔,怎么连个分筹都不敢给了呢?
“李老,您替我看看张老这张试卷?”
他的手也开始发抖,颤巍着递给了另一位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