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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来,自从梦不语执掌天门开始,北疆虽说没有与中州完全切断联系,但天门与圣域之间,一直都势同水火。
莫说是诸多盛典活动,宗派交流,哪怕是官面的文书都几乎没有往来。
但凡两域之间有了可能升级的问题与摩擦,也大都是彼岸红尘与千里画舫代劳协商,算是两域麻烦的缓冲关系。
如此针锋相对,直至如今。
哪怕是天门的诸多宿老与将领,也都觉得无可奈何,很想知道梦不语何时会更改现状,从默许两域交互,到踏出授权官面文书的第一步。
即便从实际上的效果,短期看不出来大变化,但意义深厚且长远。
很多人曾经猜测过,这种初始的改变,可能会从凡间的农商交流展开,亦或者是两域的不同风俗或文化的碰撞交融。
继而以此为势,展开两域修者间的交流,陆续开放更多的活动与相互和解。
没想到的的是,这些过程全都跳过了?
直接联姻?!
嫁的还是这位不语魔尊视若掌上明珠的嫡亲女儿,他们天门的小圣女,绝非象征性的糊弄。
一瞬间,祖魂殿内的气氛略有微妙。
除了梦蓁蓁微羞红了脸,假意矜持的扭着衣角,众多魔将与宿老们则是懵逼的。
远比刚才梦不语希望打魂傀古寺更难让人猜测。
毕竟前者,攻打魂傀古寺,还于北疆是拔除一道大隐患的好事,他们也未必没有如此想过。
但嫁小圣女,这是图啥?
好事确实是好事,可是忽然太好了,反倒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何况以他们这位不语魔尊的性子,莫说卖女求荣,恐怕那位帝鸿圣皇骑在她身上逼她,她也不会强迫女儿去联姻。
“敢问那位公子是谁?”
最终众人左右相望,交头接耳之下,还是魑摩柯作为代表问了出来。
他也难得从金虎椅上起来,眼瞳中颇有些郑重的意味。
若是此事得当,绝对不仅仅是一对青年男女的婚事,更会是两域相互达成和解的第一步。
虽然经年累月的仇恨与嫌隙,不可能因为一场联姻消弭,但只有踏出这第一步,以后才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说不得数百年之后,北疆与中州之间的关系,也能够缓和成旁四域之间的关系。
这对北疆子民,乃至浮生五域的无数子民而言,都是大好事。
面对这个问题,梦不语宁静的神情略有笑意。
她转头看向女儿,是在询问梦蓁蓁。
这时梦蓁蓁才暗自舒了口气,驱散了心中的羞意与脸颊的些许绯红,神态稍显平和。
“只是圣域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书生而已。”
梦蓁蓁谦虚的回答。
面对这些天门长辈,她自然也不好太过夸赞那位未来夫君,作为女孩子总得腼腆些。
“他除了脸长的帅一点,实力强一点,学识渊博一点,品性好一点,涵养优秀一点,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彳亍口吧
你说没有优点就当没有优点吧。
众人作为人精,也没有刻意戳破小姑娘炫耀的心思,毕竟是人生大事,这种时候确实该让着点儿。
不过听这语气,那人的身份恐怕有些悬了。
“可惜圣域将他那般的明珠混淆成了鱼目,没有多少人发现他的优秀,恰逢我此番梧桐宴隐有奇缘,与他相知相识,方才有所了解。”
梦蓁蓁的声音清脆稚嫩,哪怕故作镇定,依旧藏不住小姑娘炫耀心上人的那种欢喜与自得。
对此,殿内倒是无人反驳。
虽然小姑娘在爱情上总会盲目,但他们这位圣女自幼得梦不语教导,眼光必然不会差。
何况平日里不是烟行尊者在给她护道,就是梦不语亲自带着,天下间哪有男子有机会打她的主意,更别提诓骗她的感情,恐怕不是嫌命太长。
所以对梦蓁蓁的话,他们只当略有浮夸,但也不怀疑这就是实情。
“圣女之幸。”
魑摩柯略有感慨,认真回应了一句。
其实诸宗不乏藏拙的弟子,或想一鸣惊人,或想享受宁静,偶尔在危难之际冒出几个天骄,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人与人的性子毕竟不能一概而论。
但话虽如此,他们其实还是有些可惜。
最开始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他们险些以为小圣女要嫁给的圣域书生,是那位圣域道公子。
无论从身份的尊贵,亦或者对待两域的和平态度,那位道公子都远比所有人合适。
既是那位帝鸿圣皇的嫡系大弟子,也是圣域罕见对北疆魔修没有偏见,肯尊重不语魔尊的年轻天骄,身份贵不可言,潜力更是强大至极。
想来即便是真有什么‘一鸣惊人’的年轻天骄,也只是相对寻常天骄而言,绝不可能越过这位道公子。
只是事已至此,魑摩柯不可能多说什么,扫梦不语与梦蓁蓁的面子。
何况嫁娶本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外人没什么道理多舌。
可惜有人不这样想。
祖魂殿内,一直沉默寡言的魉云鬼请了礼,上前提出了自己不同的看法。
“小圣女为何不嫁道公子?”魉云鬼说完,觉得这话似容易引起误会,又补了一句。
“以您的身份嫁给一个无甚身份的书生,未免显得委屈。”
哪怕那个书生的天赋很好,品性与能力皆远胜与寻常天骄,足以在各种大比中一鸣惊人,但依旧极难与梦蓁蓁比肩。
虽然魔尊之位并非血脉传承,但此刻谁也看得出来,只要梦蓁蓁不太早殒落,将来会是天门魔尊最有力的竞争者。
玄心鬼宗那位渊大姑娘无意于此,不可能争,彼岸红尘的小烟圣女更会帮衬着她,唯有焚圣神谷那位钟姑娘,或许对她有些威胁,但也极为有限。
至于六大魔宗之下的同辈年轻天骄,更是不足为惧。
换而言之,梦蓁蓁几乎就是未来的天门魔尊,一言一行于北疆都是大事。
她这样尊贵的身份,若是嫁给一个寻常的书生,起初或许还好,但随着年月的增加,对方未必能够继续跟上她的步伐与思维,会产生各种矛盾与摩擦。
这往往便会成为嫌隙的开始。
就如同凡间的门当户对,虽然于修者而言颇有些愚昧,但绵延那多年,也未必没有其中道理。
同理,那位圣域道公子算是中州年轻一辈最为优秀的男子,没有之一,也绝对不会委屈梦蓁蓁。
假若那位帝鸿圣皇不钦点语公子继任,道公子必然会是中州下一任圣皇,成为执掌一域的主人。
无论是从身份、潜力、对两人的好处亦或者对两域的价值而言,当真是没有比她嫁给道公子更好的选择。
况且这两人成亲之后,放眼未来。
——圣域圣皇娶了天门魔尊。
两大域主联姻,于浮生五域都极其罕见,会是一桩能传承无尽岁月的美谈。
“我们并非质疑您的眼光,只是担心您没有择取更好的选择,到时候委屈了您,也委屈了咱们北疆。”
作为天门四将,魉云鬼给出了他的看法,不算太看好。
对此,梦蓁蓁有些无奈,眉眼稍蹙。
你们连人还没见呢,怎么就这么给否了,虽说一个个都成天盯着圣域的情报,自以为了解所有,实则未免太自大。
梦蓁蓁当然明白魉云鬼的担忧,所以她一开始考量自己的嫁娶之时,便估摸过了那木头书生的潜力。
绝对有能力与她共伴一生,两人谁也不会落下谁,不会出现魉云鬼的这种无聊担忧。
问题是,她现在不好与这些人解释。
她知道那木头书生的好,但这些人并不知道,说也说不清。
毕竟那木头书生不是道公子,养望养了两百余年,本身就是行走招牌,只要报个名字,就能让所有人闭嘴。
“哎,你又欠我一个人情,让这些人闭嘴本来该是你的活儿,回头记得对我好点儿。”
梦蓁蓁暗叹了口气,身子站的更正,稚嫩的眉宇间学着母亲梦不语的模样,宁静中透着从容。
这种事情,不能依靠母亲,需要她自己来给未来夫君撑住脸面。
“云鬼尊者多虑了,在我心中,那木头书生未必不如道公子。”
她静静的走到玉案之前,做着数年圣女,此刻倒也颇有气势,能够压得住场面。
“何况姻缘这种事儿,哪里能有面面俱到的好处,便是苦心算计,倒头来也未必能怎样。”
“也许那位道公子在你们眼中,是与我最好的嫁娶对象,但于我而言又未必如此,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若真的只论合适与否,价值几何,我娘当年也不会选择我爹,还不如嫁给那位帝鸿圣皇,您说是不是?”
“但在我娘心中,恐怕一百个帝鸿圣皇,也不如我爹一个,她会嫁给我爹,却永远也不会多看那位帝鸿圣皇一眼。”
颇为宽和的言语,便是表了态度。
说服力未必够,但足以让有魉云鬼这样想法的人们,不能在对她的婚事儿多做权酌。
再有质疑就是打她的脸面,必然不能轻易善了。
果不其然,听到梦蓁蓁此言,魉云鬼持礼而归,不好多说。
不仅是给梦蓁蓁面子,更是担心多言,会内涵到那位不语魔尊。
毕竟这位小圣女连她娘的例子都举了出来,他们若是再敢权酌,说不得会被发配到天渊镇压煞气。
——至今他们都无法理解,为何自家不语魔尊会下嫁给一个普通的书生?
莫说是作为一域之主,哪怕是寻常高阶修者,都很罕见这种情况。
即便她绝对不可能嫁给那位帝鸿圣皇,但天下间仰慕她的俊杰男子何其多,也不至于挑不出一个,比那个凡人书生更优秀的吧?
难道……这梦氏母女都有偏好,就喜欢人畜无害的小奶狗?
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
梦蓁蓁稍微退后,重新站回了母亲身后。
只是她莫名的发现,母亲看她的眼神略有些古怪,蕴在眼眸深处的情绪,让她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更像是无话可说。
一旁一直未曾发言的魅烟行,反倒是注意到了更多,略微觉得有些奇怪。
尊主姐姐的表情,短短时间内怎么变了又变?
一开始是宁静的浅笑。
然后听到蓁丫头说道,在她心中那位木头公子未必不如道公子之后,笑意愈盛,难得有些明媚的味道。
仿佛就像是忍着什么笑话一样。
然后等到梦蓁蓁不需依靠她,选择自己面对解释之时,眼眸中流露了些女儿长大了的欣慰,但随之被一抹深沉的情绪覆盖。
那抹深沉复杂的情绪,连魅烟行都无法理解。
好像是在梦蓁蓁提到的,在她母亲心中,恐怕一百个帝鸿圣皇,都不如她爹一个,她娘亲永远也不可能多看帝鸿圣皇一眼之后。
尊主姐姐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沉静,手指轻轻叩着玉案的模样略显烦躁,颇有些纠结与郁闷难言的神色。
果然,她最讨厌那位帝鸿圣皇了吧。
讨厌到只要听到对方的称号,就皱眉不悦的程度。
……
……
不多时,关于这桩事儿的细节也被敲定,
众人也愈加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平平无奇小书生,都快要将他们天门圣女的魂儿勾走了。
好在这个日子不需要等多久,三天之后,那人便会来天门拜访。
到时候祖魂殿之上,那书生是何等风姿,便自有公论。
说是三天,但对梦蓁蓁而言,却已经到了约定重逢的日子。
她总不可能等到望月之日当天,在与那木头书生聚首,告诉对方如何来闯天门,怎样突破天门弟子们的‘守礼’。
总得提前两天先见面安排,私下嘱咐两句,顺便开个后门。
下了大朝会,梦蓁蓁去做这件事儿的准备工作。
风起城之外,一辆很寻常的马车驶来,里面的定礼不算奢靡珍贵,但足够真挚且有诚意。
那名天青色布裳的俊秀青年,则是一手拉着缰绳御着马车,另一手持着书卷,显然是在了解北疆的风土人情。
虽然过往的许多年,他通过情报,对风起城乃至北疆都颇有了解,但这次并非过往,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何况于他自己而言,这亦是此生仅有一次的大事儿,想要做到尽善尽美,乃是人之常情。
“我到了。”
入了城之后,布足道儒和的笑容中,颇有些期待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