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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寒时下了楼。
厨房内,设施一应俱全,只不过成套的刀具锅碗均锃亮崭新,一看就知从未用过。对此他倒不意外,像叶家这样的名门世家,奢靡铺张的生活绝非普通人能想象。每座城市均置备几套房产,却不一定居住,对他们来说实在不能算什么。
刚才赶来的匆忙,张寒时来不及注意身边环境,眼下再看这套位于高级住宅区内的别墅,室内装潢考究精细,处处透露着叶大少的品味,但四处窗明几净,不染尘埃,全无生活气息,一看就是极少住人的。
张寒时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冰箱里都是空的,不过没几分钟,邢飞手下的小王就急匆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张先生,这些是大少爷吩咐准备的,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没有?”
身高马大,却长着一张秀气娃娃脸的王硕,一面说,一面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张寒时。看到他微微喘着气,脑门上渗出了一层薄汗,张寒时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装的食材,摇摇头,赶紧笑道:“不用了,辛苦你们了。”
大冬天晚上,为了叶初静能吃一顿粥,也真难为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了。
张寒时一冲他笑,王硕白净的脸上就不自然地浮现出红晕,小伙子身手了得,却非常爱脸红,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吭吭哧哧道:“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张先生?”
“好。”
张寒时笑着点头,目送对方离开后,就开始忙碌。
他将食材放到流理台上,一一取出,打开包装——红枣粒大饱满,光泽鲜亮,淮山药比市面上常见的要细,但根根条匀挺直,而米更非日常所见的普通粳米,它们表面呈浅红,微泛光泽,色如胭脂,米粒为椭圆柱形,散发出沁人的清香。
一看到这米,张寒时便愣了愣。他当然知道这种叫“胭脂米”的稻米多么珍贵,叶大少曾告诉他,整个华国只有北方的一个小村庄产这种稻米,每年产量甚少,亩产仅约20公斤。胭脂米尤其适合熬煮,过去,张寒时就常用它来煮粥,熬出来的粥香糯黏滑,余味无穷。
他是真想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为了一锅粥,叶初静竟然就能搜罗来这些食材。
回过神,张寒时摇摇头,他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些,赶紧将红枣用水浸泡,山药去皮切块,胭脂米淘洗干净。想了下,他又将玻璃碗中的山药块取出一部分捣糊,在锅里放上清水,把洗净切好的米、山药等食材一一放入锅中,开大火。
粥很快煮沸,张寒时又转文火慢煨,约莫四十分钟后,考虑到时间,张寒时关了火。他把敲碎的老冰糖放进空碗里,然后揭开锅,将粥盛进碗里。由于在寻光奖酒会上并没吃什么东西,张寒时也已饥肠辘辘,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此时,整个厨房连同外间都已飘散着极为馥郁的香气,等张寒时回过身,冷不防发现叶初静不知什么时候竟已下了楼,正无声无息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入口,不知看了多久。
“你怎么……”
见张寒时手里端着碗,不方便,叶大少赶紧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粥碗,“我来。”
两人一起到了外间餐厅,看到邢飞、王硕他们仍尽职地守在一旁,张寒时不由开口道:“邢飞,厨房里煮的粥还有多,放到明天也浪费了,等一下你和小王他们把粥分一分,当宵夜吃了吧。”
邢飞听了,张张口却没出声,而是看向了叶大少。叶家等级森严,保镖的工作不允许他们在执勤轮班时进食饮水,更别说吃主人家的食物了。
张寒时并不管这些,他见邢飞的目光,也扭头去看叶初静脸色。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此时正用两只手捧着粥碗,一副小心翼翼护食的样子,发现张寒时在看他,立即放软口气,委委屈屈道:“时时……”
张寒时差点忘记这人有多么的小心眼和霸道,他的东西,别人是动不得的,一动他就要不乐意,他不舒心,其他人就得遭殃。现在见他这样,张寒时忙安抚道:“别闹了,你一个人又吃不完的,最后还不是要倒掉?”
将千金难觅的食物浪费掉,张寒时想想都觉得罪过。年少轻狂时还不觉得,经过这些年磨砺与沉淀,吃过苦受过累,他绝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我能再吃两碗。”叶大少却变得很固执。
“……”一口气哽在喉咙,张寒时真是哭笑不得,快被他打败。
急性肠胃炎虽不是什么大病,也不能那样暴饮暴食。张寒时了解叶初静,知道他生病时格外执拗难缠,得顺毛摸,忤逆不得。他也真怕叶初静把自己吃撑,到时候小病变大病,只得耐着性子,劝说道:“你要吃,等明天我再煮新鲜的就是了。”
他并非矫情扭捏之人,照顾叶初静一顿或两顿饮食,在他看来,并无多大差别。
而这显然正中叶大少下怀,他眼睛发亮,脸上喜气洋洋,终于不再纠结吃一碗还是两碗的问题。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到半夜,张寒时没有再回预定的酒店,而是在别墅住下了。
……
第二天一早,张寒时便准时起床,给叶大少准备早餐。而经过一夜,叶初静的状态明显好转,低烧退了下去,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此时,他正紧跟在张寒时身边,亦步亦趋,替他打下手,不时觑准时机亲亲他,黏人得很。
玻璃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张寒时半个身体沐浴在晨曦中,脸上细细的绒毛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眼睫轻轻扇动,就仿佛有阳光从他那对眼睛里透射出来,漂亮得令人怦然心动。
在叶初静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里,他眉心微蹙,被骚扰得有些心烦,却不至于到动怒的程度。叶大少很懂掌握分寸,把握得恰恰好,让人找不出拒绝他亲近的理由。
这幕堪称温馨的景象,仿佛时光倒流了一般,提醒着张寒时,过去的他们,也曾有过那样黏黏糊糊,卿卿我我的时候。
粥煮好了。
袅袅的水蒸气熏得张寒时眼睛有些发热,他扭过头,伸手要去拿碗,却被叶初静扣住了腰肢,比他还高的男人从背后抱住他,亲吻他的脸颊,低沉动听的嗓音轻声道:“时时,我爱你。”
张寒时手一抖,差点就将碗打了。叶初静太狡猾,他在这样的时机说出这样的话,乘他不备,真是要命。
见张寒时依然直直站着,倔强地闭紧嘴并不说话,叶初静不动声色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丝落寞,心里暗叹了声,他举起张寒时紧抠住流理台边缘的手,动作温柔如羽毛般,亲了亲那细长漂亮的手指,问道:“粥好了吗?”
张寒时吸了口气,点点头。
等吃过早餐,叶初静看时间差不多,就对张寒时说明道:“时时,今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商业谈判,不能陪你了,如果觉得闷,你可以让邢飞他们带你到城里各处转转,望海市还是有一些地方可玩的。”
张寒时听到他的话,忙点头道:“你去忙吧,不用顾虑我。今天我和程老师也约好要在中午一起庆祝一下,对了,你中午回来么?”
“不了。”叶初静听他这么说,那自然是摇头,“我可能要忙到很晚。”这次与美国六等星能源公司的谈判,没几天估计谈不下来,他也想尽快搞定,能多出点时间。
“嗯,”张寒时点点头,表示了解,想到叶大少那娇弱的肠胃,又忍不住唠叨了一句,“你的病刚好,吃的方面注意些,别太油腻了。”
叶初静眉目极俊,凤眸深邃,他露出笑意,答道:“好。”
……
等叶大少出门后,没过多久,张寒时的行李也被邢飞的人从酒店取了过来。
因为要在望海市耽搁几天,张寒时把带来的行李稍作整理,又给留在市照顾张乐的邓女士去了个电话,得知小家伙一切安好,正在吃早饭,张寒时忙让邓女士把电话给小家伙,听到另一头的宝贝儿子奶声奶气,一口一个“爸爸”、“爸爸”,张寒时被叫的心都软了。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看了看时间,张寒时估摸着这会儿程璧应该起了,正想着要不要联系,倒是程璧的电话先过来了。
两人约好时间碰头地点,张寒时才刚收起手机,就见大个子邢飞一脸凝重,匆匆向自己走来。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问。
邢飞并未立即回答他,而是问道:“张先生,您今天是不是与人约好了要出门?”
张寒时下意识点头。
邢飞微微沉吟,又道:“那么是否能让我和小王他们跟着您,请放心,我们不会对您和您的朋友造成干扰,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到这,若还未意识到情况有异,那就太愚钝了,张寒时脸色整肃起来,他低声问:“邢飞,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邢飞黝黑的脸上闪过犹疑,考虑到事情瞒不了多久,他看向张寒时,缓慢而沉重地说道:“是那位吴铮亮吴医生,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他在临时羁押他的看守所内,被证实死亡。”
“什……”张寒时脑袋嗡的一下。
而邢飞的声音还在继续,“经初步调查,发现他是被谋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