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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质问的目光中,祁龙轩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一一掠过。
那些熟悉的面孔,此时都在看着他,彷佛看到怪物一般。
直到他的目光落到鹤龟年身上,他的脸上已经变得无比的冷漠,声音带着几许苍凉:“鹤堂主无需这样看我,我本是要加入法学殿的,是你非要把我往神符堂里拽,我唤你一声师傅,你不必当真。”
“你,究竟是谁?”鹤龟年迈出一步,语气是无尽的阴沉。
祁龙轩道:“无非是邪魔外道,又何必问?”
“你觉得阴符术是邪魔外道吗?”
突来的一问,让祁龙轩有些猝不及防。同时的,也让他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那是鹤龟年的这句话,勾起了他身为龙五,为数不多的记忆。
“你觉得阴符术是邪魔外道吗?”
“杀人之刀也可以用来救人。”
“说得好啊,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日后能不能将符术发扬光大,就靠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了。这次外门会武,若能通过考核,你会选择进入内门深造吗?”
“有机会的话,可能吧。”
“从今往后,你就是神符堂弟子了,这里你排行第六,为师就喊你小六吧。”
回忆的一幕幕,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的,纠缠着多少温情冷暖,让祁龙轩一时涩然。
然而,鼻尖一阵酸涩过后,祁龙轩兀自冷笑出来:“鹤堂主莫非还想引导在下回归正途?”
“你是阴符派传人,正经的正一天师派出身,你也曾说过,杀人之刀也可以用来救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你肯幡然醒悟,老夫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问掌教真人求个情,保住这阴符术最后的传承。”
“想让我回头也不是不行,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鹤龟年眸光一亮。
“放她二人离去。”
“不可能。”不等鹤龟年回应,四周就已充满了勃然起怒的声音。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祁龙轩冷漠回应着,尽管他知道,鹤龟年依旧没有放弃他,还在努力的想要保全他的性命。
可是,祁龙轩亏欠他的已经太多了,他不想在自己死后,还让这个可怜的老人,沉痛于没能留住阴符派传承的遗憾中。
于是,在内心中,祁龙轩做了个决定,他要抹去鹤龟年最后的希望,不带一丝犹豫。
突然冰冷的目光,面对着所有的人。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默着,仿佛能听见他的心,在滴血的声音。
祁龙轩咬着嘴唇,不忍开口,浓密的云层中,一缕冷月幽光洒落,倒映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
随即,忽见眼前红黄二色流转,黑亮如玉的魔神铠的现了出来,似在回应鹤龟年的期许。
“魔神铠~”
“他是魔皇陵的人!”
哗然之声响彻一片,包括一贯沉稳的道虚真人,执事长老,内门弟子们纷纷越众而出。
只有柳唐秀站在义愤填膺的人群中,一言不发地凝望着他,眼中有光芒闪动。
“影子,快看,他怎么没有影子?”嘈杂声中,不知何处又传来一句惊呼。
祁龙轩内心咯噔一震,他知道,有时事情,是再也瞒不住了。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鹤龟年突然凄声惨笑了出来,愤怒中,满是痛心:“天地化身术,你竟连天工府失传的傀儡秘术都学会了。”
梦境,破碎了一地。
“是你!”道虚真人扬剑指来,声音甚至都带着炽火。
“龙心之地的变故,也有你的参与吧?你卧底灵修峰,就是想毁掉灵修峰的气运根基,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狠辣。”
“跟他费什么话,此獠不杀,日后必成大患。”
无数的愤怒身影仗剑飞起,祁龙轩也将纯钧剑祭了出来。
直面死亡的这一刻,他的内心如死灰一片,无感,也无痛。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朝身后的二人说道:“老妖婆,之前说等你重塑肉身后,要与你双修的,现在看来,只能等下辈子了,你欠我两条命,我会找你讨回来的。”
“小混蛋,你……”
“洛仙子,带她先走吧,我尽力而为。”
一声尽力,再回头,祁龙轩的目光中,泛起绮丽的色彩,那是符阵绽放的光芒。
狂风呼啸,雷电交闪。
“秋鸣扇!”刚想御剑去追的道虚真人,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劲风给挡了回去,认出了符阵的压阵法宝,竟然是钟伟龙的秋鸣扇,当即脸色哗变。
呜嗷!呜嗷啊啊啊!!!
阴司鬼唱,沉沉响起。
前一秒还沉溺于黑暗中的闲云岭,转眼间雷厉风行,鬼哭神嚎。
不断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的气柱,以及自祁龙轩脚下,不断蔓延开来的阵纹,都在宣誓他最后的倔强。
那是他趁乱时候,指使阵鬼悄然布下的,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终究还是用上了。
符阵瞬息生成,压阵法宝是秋鸣扇,辅以幽罗地冥珠,无象铃与北极冰焰,五行四备,风雷水火共聚。
即使以道虚真人谪仙期修为,想要破开,也需耗费一番功夫。
能撑多久,祁龙轩也没有底气,与诸位真人相比,他的修为实在是太低微了,只能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尽力而为了。
这些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当,死了也带不去,祁龙轩不觉得心痛,反倒是与鹤龟年刀剑相向时,最深的愧疚,仿佛从心底一点一点的泛起。
风,吹动了他的衣衫,轻轻摇曳。
他感受到了一丝冷意,以及,透胸而过的痛楚。
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却不及耳边不断传来的怒骂声痛。
昔日的同门,都喊着他恶魔,一个个的都想杀他以平众愤。
他确实也是该死的,但最后的信念,支撑着他的身体,告诉他不能倒下。
魔族至高武诀心法,洪荒龙武诀在体内自行运转。
所为术者,内修恶神,使骁武狂性,外铸邪形,使祸害不干。
是以断谷辟兵,神佛退让,禁御百毒,横行无忌。
祁龙轩杀红了眼,一人一剑,配合符阵凛然挡关,不屈的战魂浴血更狂,狰狞得仿佛恶魔。
魔神铠迸溅的火花刺破黑夜,不知抵挡住多少次的攻击,上面除了献血,满是裂痕。
刀剑抨击的声响越来越微弱,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直到他什麽都听不到,一点都听不到了。
恍惚中,周围所有的人,都大声的嚷嚷着,无数人向他指责,可是他什麽都听不清了!
意识弥留的一眼,他的目光望过鹤龟年,望向柳唐秀,望向所有朝他杀来的同门。
他看到了赤祖德挥舞着重剑朝他斩落,伏瑶师姐面色冰冷的一剑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那样的陌生。
直到一抹倩影,风一般,闯入了他的视线,挡在了他的身前,随即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咸腥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炙热,而凄艳!
“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