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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大哥是谁?”
在一片畏惧目光中走进瓜洲城的衍圣公,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一边向两旁的士绅点头致意,一边低声对杨信说道。
“郭淐。”
杨信淡然说道。
“知道他大哥是南京礼部侍郎你还杀他?”
衍圣公无语地说道。
郭淐不但是南京礼部侍郎,而且还是帝师之一,和孙承宗,徐光启等人一样都是原本太子东宫的旧臣,不过他也是东林党,泰昌器重他,但天启对他没什么喜欢可言,要不然也不会扔到南京当礼部尚书。
南京六部除了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其他都是给老臣养老的。
“他是不是该死?”
杨信说道。
“那倒是,他只要出去略加疏导,将这些船在沿岸择地安置,将那些小的引导走其他河道,避开瓜洲闸这个点,那么这里就不会堵成这样,扬州又不是只有瓜洲闸一个入口,仪真的盐河,下游的芒稻河,白塔河,这个季节都能让轻载的船绕开瓜洲直达扬州。
哪怕就是这些大船,也一样可以在瓜洲下船,然后或者陆路前往扬州,或者在城内换小船继续向前,甚至就是漕粮也一样,瓜洲本来就有仓用于转运漕粮。
据说是他不准入城。
借口是这些外地商旅簇集,怕里面夹杂倭寇趁机作乱。
应该是故意的。”
衍圣公说道。
“那不就结了?”
杨信说道。
堵成这样要不是郭湸故意那才有鬼呢!
“提督老爷,外面来了个当官的,且带了大批军兵,说是提督操江,要咱们的人不得进城,都留在码头上防止扰民。”
后面黄三追上说道。
“提督操江不是魏国公吗?”
杨信疑惑地说。
“操江都御史,习惯上也叫提督操江,应该是陈道亨。
很显然人家早有准备,他们这是不准备再让你跟在无锡一样肆意妄为,无锡是他们大意了,没提前调一队官兵去驻扎看着你,但这一次人家学聪明了,直接让陈道亨带着兵马来看着你。这下子倒是有趣的很,你不是喜欢让荡寇军抄家抓人吗?你不是喜欢让这些爪牙拿长矛戳人吗?我看你头上戴着紧箍咒还如何继续胡作非为。
他可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
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有没有胆量对一个副都御使下手。”
衍圣公幸灾乐祸地说道。
很显然对于杨信每一次倒霉的可能,衍圣公都会感到发自心底的快乐,只不过每一次的结果都是让他失望。
“回去告诉兄弟们,我已经给了你们命令,要你们立刻进城,如果你们不能履行我的命令,那后果你们自己很清楚。”
杨信看着黄三说道。
“呃,小的明白!”
黄三立刻转身,一溜小跑的奔向码头。
杨信站在原地遥望码头。
他这次只带了三百荡寇军,其他还在无锡,那里的民兵建设其实还在进行当中,三万佃户的民兵化改造,不可能一个月就完成,实际上目前依然不断有更多佃户跑去申报。不过那些士绅在知道无力抗拒后,也已经选择接受,然后匆忙向军管会申报自己隐瞒的田产,毕竟以后交税也强过直接没了,到目前为止杨信已经给天启这样逼出了近十万亩隐田。
而且那些犯人和查抄的金银也都在,所以杨寰带着一千两百荡寇军留守,杨信带着三百荡寇军,另外还有两百杂牌喽啰和两艘武装商船组成的水军,前来扬州处置此事。
但现在多了一伙人。
杨信远远地看着一个红袍文官。
这是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提督操江陈道亨,和魏国公一文一武共同管理基地设在新江口的水师。
当然,实际上他才是说了算的。
大明朝发展到现在,无论南京还是北京,五军都督府体系下的军队实际上都已经被文官控制。
后者正在和那些官员士绅说话,估计是问郭同知去哪儿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官员和士绅有没有胆量告诉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应该没有胆量,于老头就是本地士绅之首,瓜洲于家是头号大户。看起来他是个聪明人,至于那些地方官员就无所谓了,他们就算说也不敢当面说,最多以后告状,总之看起来陈道亨还不知道他脚下踩的鲜血属于谁。
而他带着的大批官军正在登岸并且阻挡住原本要跟着进城的荡寇军。
而三百荡寇军推着四门三磅炮在那里等待着,在经过了一个月的突击训练之后,他们的炮手已经打得很准了,完全可以称得上合格炮兵。而且在互相混杂了这段时间后,不少营之间已经做到了语言互通,所以杨信下一步准备将这些营进一步合并,最终减少为五个营。同时再派人回山招募一部分,最终达到每个营五百人,而且每个营配备一个炮队四门这样的三磅炮。
说白了就是湘军化。
而湘军化是最适合南方战场的。
很快黄三返回队伍。
陈道亨看着老黄从自己身旁跑过,然后抬起头看这边。
杨信一脸笑容地举手向着陈副都御使致意。
副都御使啊!
这是总督级别的真正大员。
后者装作太远没看见,紧接着就将目光转向了大观楼,甚至还和刚才那个于老头颇有兴致地聊着。
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杨信的丧心病狂。
然后杨信举着的手缓缓压下。
陈道亨身后的那艘武装商船上,萨拉查手中小旗挥动,他身旁早已经等待的那些水兵迅速将火绳杵进点火孔,骤然间十二门大炮喷射火焰,雷鸣般的炮声瞬间再次响彻瓜洲。陈道亨被吓得整个人原地跳起,紧接着他愕然地回头,然后另一艘武装商船上大炮同样喷出了火焰。炮弹就这样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在四周那些乡绅官员们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重新回头看着杨信。
杨信再一次微笑着向他举起手。
而就在同时,瓜洲城的水门处泥土飞溅。
这炮声就是命令,所有荡寇军瞬间举起了长矛,一片长矛密林推向前,刀牌手隐藏密林中间,后面弩手端起弩等待,两艘武装商船上水兵以最快速度重新装填炮弹。
原本阻挡他们的官军惊恐四散……
这是南京的卫所兵。
他们有个屁战斗力,当年被海盗吓得闭门不出的就是他们。
“给我戴紧箍咒?”
杨信拍了拍衍圣公的肩膀。
“他们首先得有紧箍咒才行啊!”
紧接着他说道。
的确,想给他戴上紧箍咒,那首先得有才行啊。
整个江南哪还有能打仗的军队?唯一真正能打的就浙军,而浙军已经调到了辽东战场上,水军还能打的是沿海那些,长江上就是上次送杨信去常州府的那些蜈蚣船,被几艘海盗船吓得逡巡不前。指望这时候江南的军队给杨佥事戴上紧箍咒,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南京的军队也没兴趣做这个,最多就是听命令来应付一下而已。
真卖命?
开玩笑!
那些当兵的又不是傻子!
就在黄三带着荡寇军冲散至少他们三倍的官军,然后推着四门大炮进城跟上杨信的同时,陈道亨也气急败坏地到了杨佥事面前。
“杨佥事,尔等欲何为?造反作乱吗?”
陈老头怒喝道。
“陈副宪,你也要玩欲加之罪吗?”
杨信一脸纯洁的说道。
这个也字用的还是很厚颜无耻。
“那何故开炮?”
陈道亨怒道。
他是江西人,而且是万历十四年进士,实际上资格很老,原本历史上很快改任河道总督,并且在徐鸿儒造反时候守卫济宁,后来改南京兵部尚书,但因为对九千岁无法忍受告老回家,为人还是很清廉的,属于著名的廉吏。
“啊,对呀,你们为何开炮?”
杨信义正言辞地问黄三。
“回提督老爷,小的听老爷说是要有事,害怕这些大炮不好使,故此先试试炮而已。”
黄三说道。
“啊,试炮啊,陈副宪,他们试炮而已。”
杨信说道。
陈道亨气得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的兵也跟了过来,带队的军官一脸尴尬。
“走!”
陈老头愤然离去。
“走,去扬州,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咱们没有十万贯,好在咱们带着大炮也可以。”
杨信说道。
陈道亨带着的人在瓜洲城内登船,而杨信带着荡寇军却是徒步,两支队伍就这样并行着出了瓜洲,然后这才发现整个运河上完全堵塞,被堵的漕船估计得从瓜洲一直绵延到扬州。不过陈道亨乘坐的都是小船吃水浅,仍旧可以从航道的边缘驶过,至于杨信的步行就很简单了,从瓜洲到扬州一条大路直通,沿途河流都有桥梁……
扬州运河上也有。
扬州还是钞关,而钞关自然有桥,没有桥如何搞收费站?
这点路程对于荡寇军完全不值一提,这些带着大炮推着弹药车的士兵,在完全一片春色中撒开腿向前,仅仅不到一个半时辰,就看到了远处的扬州,而这时候陈道亨还在运河上磨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