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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1日。
“知许,要不要再拿一盒牛奶。”
“不用了,我喝不下。”夏知许系好了球鞋鞋带,抓起书包往肩上一挂,“爸妈,我走了。”
夏妈妈将牛奶放下,小跑着到夏知许跟前,儿子也不过才十五岁,就早早抽了条,比她高了一个头。她将夏知许落在桌子上的校徽别在他的左胸,“你看你,差点把这个忘了,上学第一天就这么丢三落四。”
夏爸爸放下报纸,“要不要我送你?”
夏知许笑着抱了抱夏妈妈,伸着脖子冲餐厅的爸爸喊了声,“不用了,我坐公交。走啦!”
九月份的天气很难形容,刚褪了暑热,可又还没完全进入爽朗的秋日,夹杂在两个季节之间,就像他所在的这个年纪。
没有边界,暧昧不明。
从家出来,过一条马路就是公交站。静俭中学的夏季校服很素净,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长裤,这一点倒是让夏知许十分满意,他原本以为会是什么颜色猎奇的Polo衫和短裤,收到校服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不过也挺符合这个学校的风格。
懒洋洋地走到公交站,站牌旁边站了几个上班族,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样子。夏知许坐到长椅上,望着远处公交驶来的方向,等候着他的729号公交。
公交站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有几个穿着别的学校校服的女孩子,深蓝色的校服裙子很长,盖住了膝盖。还有一些更小的小学生,手里捏着还没吃完的早餐,说话奶声奶气。
夏知许伸着两条长腿,无聊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7点39分。
还早,应该不会迟到。
再次抬起头。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和自己一样,穿着静俭中学的校服。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瘦,就像去年他种在奶奶家院子里的小树苗,直直的立着,总觉得让人不放心,好像风一吹就会栽倒过去似的。
奇怪得很。这个人明明就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嘈杂吵闹又充满人情味的公交站,但无形中,好像有一个薄薄的隔膜,将他和外界的一切隔开,疏离而安静。
就像小时候去游乐园,路边的表演者吹出一个巨大的泡泡,可以将人完整地罩在里面,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微光。
夏知许歪过头,出于对同校学生的好奇,想看看这个人的正脸。
这个时间点去学校,应该也是新生吧。
“729来了。”
听到有人说话,夏知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长椅上站起来,刚停下没多久的公交车前已经挤满了人,他只好在后头等着,好不容易才上了车。
——学生卡。
夏知许将卡收进书包侧面,被人群挤到了车厢中间。整个公交车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人贴着人,动弹不得。他转着脑袋四处望了望,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的白衬衫。
那个彩色泡泡还在,将这个人裹在里面。
摇晃攒动的人影中,夏知许勉强能够看到他的侧脸,发现他身上好像有伤,左边的胳膊打了石膏吊着。
——南京路到了,请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人群松动了一些,夏知许看着许多乘客出了车厢,他也跟着往后挤了挤,“不好意思让一让,不好意思……”
如愿以偿挤到了这个男生的旁边。
夏知许伸手抓住了头顶的拉环,车开动了,他一个没稳住,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男孩子,他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到的同校学生连头也没有抬,唯一可以活动的手抓着旁边的柱子,面向侧面的车窗摇了摇头。
夏知许微微低着头,侧着下巴悄悄地看着身边的人。他一直微低着头,几乎没有表情,嘴边、左边的颧骨和脖子都贴了胶布,额头那边好像也有。
是被人打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不过长得很好看,是清秀的好看,个子也只比自己矮上一小截。他的皮肤很白,低垂着的眼皮几乎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两丛睫毛被阳光一照,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在眼下的皮肤闪烁。
视线顺着挺拔的鼻梁下移,落到他的嘴唇,颜色很浅,侧面可以看到一个不太明显的折角唇珠。
第一次见面就盯着人家的嘴看,好像不太礼貌。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夏知许偏了偏脑袋,眼神闪烁。
只是好奇心在作祟罢了。他这样宽慰自己。
车子摇晃不停,这个城市的公交以开得猛著称,司机几乎是拿公交当卡丁车来开。
猛地一停,身边的男生撞到了夏知许身上。
他倒没什么,就是挺担心这个人的胳膊。夏知许扶了他一把,“没事吧。”
刚才被自己盯过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抱歉。”
声音也很好听。
像泉水涌动的声音。
这个奇怪的比喻让他自己都有些想吐槽,毕竟他对文学真的没那么感兴趣,总是写出一些或枯燥或猎奇的东西。
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的头发颜色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是偏浅的深棕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明亮,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揉的感觉。
可他的脸色真的不太好,有些苍白,抓住柱子的手也握得很紧,骨节发白。
夏知许就这样看着,对方忽然偏过头,似乎是发现了他穷追不舍的眼神。
他赶紧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看向头顶贴着的路线图。
还有一站。
从小学开始就有了爱慕者,初中时被窗户外面的外班女生围观了三年的夏知许,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偷看别人的感觉,心里觉得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
他转过身子,费劲地挤到了车门边。不管是什么感觉,他现在该下车了。
随着报站声响起,车门被拉开,夏知许背着包心情复杂地走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像是在等谁一样,有种想回头的冲动。
但他没有回头。
还是走吧,早点去教室,认识新同学。
刚做好心理建设,迈出了第一个轻快的步子,后背的衣服布料就被人揪住。
夏知许下意识回头,却没看到人。再一低头,才看见有人蹲在了自己的身后,是刚刚在车上的那个男生。
那个被彩色泡泡罩住的人。
他竟然出现了幻觉,隐约听到噗地一声,泡泡破了。
“你怎么了?”他有些紧张,赶紧蹲下来扶着对方没受伤的肩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晕车?”
男生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很苍白,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头也抬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夏知许开始着急起来,“你倒是说话呀?”
“有……有糖吗?”他攥住了夏知许的手臂,似乎想要找一个支撑点。
“糖?我没有糖,牛奶可以吗……”夏知许有些疑惑,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书包的侧面,这才想起今天他没带牛奶,忍不住有些懊恼。
那个男生紧紧地皱着眉,微弱地摇了摇头。
夏知许看了看四周,发现了校门口的小卖部,“你等着,我去那边买,很快。”他飞快地站起来,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他还孤零零地蹲在那儿。
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小卖部门口,“一、一包糖!”
“什么糖?”坐在里面懒洋洋吃着面条的老板眼皮也不抬一下。
“随便,”夏知许喘着粗气儿,忽然有想起什么,“不要泡泡糖啊。”
老板筷子一放,伸出一只手推了推玻璃柜上插满棒棒糖的球状体,“喏,自己挑吧。”
夏知许看也没看,随便拿了一根,正要走,对方喊着:“哎你没给钱啊!”
太着急了,差点忘了给钱。夏知许赶紧折回来,摸了半天,身上只有一张整一百的,于是递给他,“麻烦您快点找,谢谢了。”
“着什么急啊,”老板抬眼瞄了瞄墙上的旧钟,“这不还早呢嘛。你们这个点来,应该是高一新生吧,不用着急,开学第一天又不上早自习。”
夏知许看着他对着太阳光仔仔细细瞅着那张一百块,又用食指和拇指捻了捻,然后慢悠悠打开抽屉,一张一张抽出零钱,又一张一张地认真地点了一遍。
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
“喏,自己点一点,看看对不……”
“谢谢。”夏知许飞快地拿过那沓旧纸币拔腿就跑。
老板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回事,怪里怪气……”
夏知许跑回到刚才的公交站旁,却发现之前蹲在这儿的男生不见了,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原地转了好几圈,来来去去好多穿着同样校服的人,都在往校门口走着,没有一个是他。
他紧紧地捏着那根棒棒糖,手心和后背出了一层汗。
粘腻又焦心。
一阵巨大的失落感将他淹没,说不上是不是因为没做成好人好事让他觉得心有不甘,反正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糖,自暴自弃地拆开包装,塞进嘴里。
真酸。
什么口味啊……
看了一眼包装纸,上面印着鲜亮的柠檬。
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了校门口的垃圾桶,抬眼看了看称得上大手笔的校门,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这所学校是当地最好的高中之一,出了名的环境优美、学风严谨,在这个重视基础教育的城市,许多家长挤破了头也想把孩子送过来念书。
夏知许从校门口的大理石台阶走下去,看见了新修葺的操场,还有树影之中十分气派高大的新教学楼。
“夏知许!”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是自己的初中同学陈放。看他理着个短到不能再短的寸头,夏知许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发型像刚从局子里出来似的。”
陈放使劲推了他一把,“你小子太过分了,我还没说你呢,不是说要理发吗,你这也太长了吧。”他揪着夏知许的头发,“还应该再剪这么多。”
夏知许拍开他的手,“你少来,刚才校门口查人的风纪委员没说我头发有问题。”
“哎呀反正你靠着这张脸,剃光头也有大把女生追。”陈放叹了口气,“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把我们俩分在一个班。”
夏知许叼着棒棒糖,斜了他一眼,“为什么?”
陈放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问?初中三年,但凡我喜欢过的女生,哪一个没跟你表白?我真是惨的一批。这就算了,暑假在家也过不好,成天的被我妈数落。”
他翘着兰花指模仿着自家妈妈的样子,戳着夏知许的肩膀,“你说你,跟人家知许玩得那么好,怎么不跟人家多学学?人家中考靠全市前十,你考了多少分?人家奥数也是金牌,篮球打得也好。长得呢,卖相也好,你看看你,啧啧啧,怎么办哦。”
卖相好……
这个形容简直了。夏知许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不太清楚,“就因为这你就不想跟我一个班了啊。”
陈放撞了撞他的肩膀,“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咱俩多铁啊。”
鹤立鸡群。
这四个字几乎是所有认识夏知许的人对他的评价。
但这样的一个人,偏偏又有着最开朗阳光的性格,让人连嫉妒心都起不了,一下子就被他的魅力吸引,成为他的朋友。
走到高一教学楼下的展牌,陈放左挤右搡到了最前面,夏知许不太愿意挤,就站在后面看。展牌上印着高一新生的名单、班级以及具体班级的位置。
夏知许个头高,站在最后也能勉强看见,他的视线横着扫过展牌,在高一(13)班的下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一个,很显眼。
“知许!我们真的在一个班!”
陈放激动不已地挤了出来,“走走走,我们在四楼。”
真够巧的,夏知许笑得很开心,被这个傻兮兮的老朋友拽着上了楼。
教室跟他想象中没有太大的差别,和初中的教室相比,只是稍微大了一点。陈放的偶像包袱倒不小,进去前还理了理自己的衬衫,夏知许跟在后头,看他这样忍不住嘲笑起来。
教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有几簇围在一起,大概是初中就认识的老同学。
“哎你看,来了个好看的。”
“卧槽,真的帅。”
夏知许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的目光,他脸上的笑收敛了一点,变成礼貌的笑容,跟着陈放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
人越来越多,夏知许和陈放聊着天,听见有人说老师进来了,才抬起头,看向讲台。
进来的是一个瘦高斯文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表情还算柔和。
感觉是教语文的,夏知许这么想着,将嘴里化了不到一半的棒棒糖嘎嘣一下咬碎,将细棍捏在手上。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张正心。”他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底下有学生小声地议论,说他的名字有些怪。
张老师笑着解答,“我的名字虽然怪,但是可是有出处的。”他随即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了一句话。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这是礼记里的一句话。”张正心转过身,“也是我对大家的期望,大家来到静俭中学,首要的目的当然是学习,这一点我不赘述了。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学会做一个正直的人。”他低头打开花名册,“好,我们不多说,先把位置排一排。”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就……先按照个子排吧。”
于是教室里的学生又一个个出去,在张正心的安排下男生女生分开,按身高顺序站成了两排。
“从你们开始,两两依次进去吧。”
打头的男生女生看了一眼彼此,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走进去了。
这老师真是奇怪,男生女生特意安排在一起,不怕早恋么?夏知许看了看跟自己并排的女生,对方也正好看向他,脸上的羞涩都藏不住了,他只好对她笑笑,然后转头望向走廊外面的风景。
酸涩的糖果碎片还在嘴里,磨得他的腮帮子难受。
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夏知许就这么等着,等到站在自己前面的男生走了,他向前一步,站到张正心身边。
“好,下一个……”
张正心的手放在夏知许的肩上。
“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夏知许的某一根神经一下子绷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侧了侧头,看见张正心的背后走过来一个人。
真的是他。
原本懒洋洋的心脏忽然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好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事,迟到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满是抱歉。
“没关系。”张正心转过身子,看着他身上的伤,笑得很温柔,“那你就……”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夏知许,“你就先排在他前面进去吧。”
夏知许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个男生进到了教室。
“到你了,你跟这个同学一起进去吧。”
“哦。”夏知许这才回过神,都没有发现身边女生激动的表情。
他们是按照S型的方式一个一个落座的。刚才那个男孩子坐在了第五排最靠里的位置。
所以夏知许自然而然,坐到了第六排最靠里的位置,正正好好,在他的后座。
不知道为什么,夏知许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连嘴里没化开的柠檬糖都变得甜丝丝的。
这算是大人们说的缘分吧。
想和他做朋友。
“好,大家现在都坐到位子上了。”张正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今天这第一节课呢,我们就来互相认识一下,大家就按照刚才的这个顺序,依次上来做一下自我介绍,想说什么都可以,最重要是让我们记住你。”
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戳了戳,夏知许侧过脸,看见身边的女生给了他一块口香糖。
夏知许冲她笑了笑,然后张开自己的嘴,指了指里面的糖块。
委婉地拒绝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如果没有负气把这根棒棒糖吃掉的话,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拿来给这个坐在前面的人,当做打招呼的工具呢。
这个人,刚刚看到自己的时候完全没有惊讶。
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嗯……大家好,我的名字是周晓晓,我初中是……”
“我叫杨子峰,我的爱好是踢球……”
“我的名字叫李铭……”
同班同学一个个上去,又一个个下来,夏知许手掌撑着侧脸,似乎在认真地看着,但心思却并不在上面。
直到前座的那位缓慢地站起来,座位之间有些紧,夏知许有些慌乱地将自己的桌子往后拖了拖,让他更顺利地出去。
视线不受自己的控制,就这么自作主张地粘在了这个人的身上,跟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挪到了讲台。
他转过身,站在讲台上,左手吊在胸前没法动弹,下巴微微收着。他的瞳孔颜色很浅,好像皮肤白的人通常瞳色也浅,总觉得他的视线没有焦点,看起来很淡漠。
“好,你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张正心微笑着鼓励他。
他微微张开嘴,嘴角的纱布也被扯了扯。
“我的名字叫许其琛。”
许其琛?和教室里的很多同学一样,夏知许也很疑惑是哪几个字。
张正心听见了大家的小声议论,于是侧头温柔问道,“你的名字很特别,是哪几个字?在黑板上写一下吧。”
许其琛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可以活动的右手,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写得好漂亮。夏知许由衷地感叹。
张正心赞许地点了点头,“很好的名字,谁给你起的?有没有什么寓意?”
许其琛刚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在那个名字旁边慢慢地写了一行字。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
讲台下的一众学生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毕竟这个出处,比他本人的名字还要晦涩难懂。
“你跟大家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许其琛转过身子,声音很轻,“这句诗出自诗经《鲁颂·泮水》,意思是,如今淮夷已经有了觉悟,为表诚意,献上他们的珍宝。”
张正心点点头,笑道,“这两个字和你的姓氏很适合,非常好,同学们呢也顺便学了一句诗。”
许其琛低垂着眼睛,将粉笔轻轻放在了讲桌上,走下了讲台。
夏知许的眼睛仍旧落在他的身上,看着他身上的光线忽明忽暗,最终走到自己的面前落座。
视线游移到黑板上,看着他刚才写下的诗句,心里默默念着这三个字。
许。其。琛。
你是上天许诺给我的珍宝。
这是他名字的意义吗?
“下一位同学,那个……”张正心笑着用手撑着讲桌,“那个发呆的小帅哥。”
同桌推了推夏知许,他这才回过神,站了起来,“这么快到我了吗?”
全班同学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
夏知许笑着走了上去,拿起粉笔大大方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下笔行云流水,和刚才许其琛的三个字对仗工整地排在了一起。
“大家好,我叫夏知许。我的名字虽然不像许同学那么文雅,但其实也是有出处的。”
张正心乐了,“这一届同学们的家长都很有才华啊,取的名字又好听又有说头。来来,你给大家讲讲。”
夏知许的虎牙露了出来,笑得十分灿烂,“我的生日是5月21日,正好是初夏。我妈非常喜欢李清照,她有一句词是这样写的。”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他在自己的名字旁写上了这行词,转头笑道,“这句‘春意知几许’,说得是初春时节,气候还没转暖,春意并不明显,我是初夏生的,又姓夏,所以妈妈就给我起名夏知许。”
他的目光略过教室里的其他人,与窗边那个棕色的瞳孔相接,只有一瞬间,但心跳就这么缺了一拍。
就像是弹错的琴,从此以后,怎么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