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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通天彻地的天幕将寒流阻挡。
温暖和寒冷只有一拳之隔,走过那几百里的极寒之路,穿过那道幕布,就是温暖的南方。
蛮人用鲜血和尸骨堆积,终究是走过了这条路。
他们采取了优胜劣汰的方式,坚持不住的,那就留在这极寒之地。
能继续往前走的,那就继续往前。
如此行路,是最快的。
然而生活不止那道幕布,并不是穿过去了,就胜利了,成功了。
那道幕布之后还有人。
那些人很强。
想要在那里停留,安家,需要争得幕布之后那些人的同意。
如果对方不同意,那就会遭遇驱赶。
还停留在这寒冷天气中的人,几乎都没有强大的实力。
而幕布之后的人却很强。
所以当那些人选择了驱赶,生活在这极寒之地的人,没人能够打过他们。
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也将全部付诸东流。
这件事,蛊族圣子知道,但是他没有说。
他只是尝试联合其他力量,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告知自己的族人们,要坚持。
“道不同,不相为谋。”
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蛊族人走的太慢了,蛊族圣子的修为,并不足以长时间阻隔天地间的风云变幻。
当洁白的雪落下来时,蛊族人才走了十分之一的路程。
沿途,每走过一段路,他们就会发现几具尸体。
是那些蛮人的尸体。
大部分都是老弱,也有身材消瘦的青年。
他们许多人是冻死在了这寒冷的天气中,从此成为了这冰天雪地的一部分。
也有些是跌倒在地,摔得太狠了,又没有人搀扶,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蛊族圣子想起了当初他去往蛮族寻求同盟,蛮族的首领只是眼神平淡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平淡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似乎是觉得蛊族圣子太过天真,太过幼稚。
今时今日,见到了那些蛮人老弱的尸体,蛊族圣子终于明白了那道目光的意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愿达成同盟,一起前往南方,只是因为俩人的理念不同而已。
而不是因为俩族从前的龌龊,也不是因为俩族边境偶尔会有的摩擦。
“或许你是对的。”
蛊族圣子看着天空飞落的雪,摇了摇头。
尽管已经让蛊族所有人都练了武,但总有些人天赋不行。
也总有些因为太过年迈,经脉堵塞,不管如何努力的修炼,也修炼不出内力。
平日里生活在蛊族的驻地时,其实还好。
许多人会帮助这些人,帮他们活下去,帮他们渡过难关。
然而离开了驻地后,大部分人已经自身难保,已经没有余力继续保护这些老弱。
只有几个长老因为身怀强大蛊虫,还能自如的在这冰天雪地里生存。
但是让他们将所有的老弱护住,他们也是做不到的。
到了现在还没有冻死人,只是因为蛊族圣子一直在挥霍圣蛊的力量,保护着那些老弱。
“原地驻营。”
“原地驻营!”
“原地驻营!”
声音传出去了很远。
乌泱泱的人群放下了行囊,许多人开始原地搭建帐篷。
帐篷只能阻拦一些风,并不能将寒冷驱散。
有领头的人开始发放木柴还有火绒。
几个蛊族的长老还有蛊族圣子坐在了一起,他们看着自己的族人,目光有些忧虑。
“走的太慢了。”
有个蛊族长老率先开口,说了一句。
“已经尽可能的快了。”有人反驳道。
“圣子殿下还能坚持多久?”
“我还好。”
蛊族圣子面露温和的笑,他依然那样的从容,好似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或许……”
之前反驳的那人看向了远处的风雪,那里停留着一具尸体。
是蛮人老人的尸体。
在坐除了蛊族圣子,所有人的目光一凝,似乎是对这个提议心动了一下。
抛下族里的老弱,行路的速度自然会快许多。
然而当看到蛊族圣子温润的目光,他们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然后升起了深深的负罪感。
说好了不抛弃不放弃,可只过了一天不到,他们的信念却已经动摇了起来。
过去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如今看来,真是和笑话一般。
“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是。”
“圣子殿下也早点休息。”
“圣子殿下。”
“还有什么事吗?”
蛊族圣子偏过头,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是苗声长老,一个在这恶劣天气中,依然出落的很水灵的姑娘。
“圣子殿下,就算带着他们穿过了这片严寒,那我们又该如何在南方立足。”
苗声长老小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疑惑。
要知道,上次南迁,蛊族可是被赶了回来。
且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被赶了回来。
“蛮人已经先走了一步,他们似乎很有信心,有办法在那片幕布之后立足。”
“蛮人的族长与我说,如果我能领着族人穿过这片严寒,那他可以给予蛊族一片生存之地。”
“殿下,蛮人不可信!”
“而且如果他们不能在那里立足呢?”
“如果他们是想将蛊族当炮灰呢?”
“我们不该将希望寄托在这群人身上。”
几个长老说着,又看向了风雪里蛮人的尸体。
如此冷血的人说出的话,真的可信吗?
“诸位放心,如果蛮人食言,我依然有把握让全族的人安心居住在那里。”
“十成的把握。”
蛊族圣子说到这,语气变得有些惆怅,他的目光在驻地中寻寻觅觅,找到了自己父母的帐篷。
他的贴身小侍女正在照顾林天和云流羽的起居。
蛊族圣子没再与这些长老商议,而是站起身,穿过人群和一个个帐篷,寻到了自己的父母。
“圣子殿下既然说有十足的把握,那就一定可以。”
“他不会拿自己的族人开玩笑。”
其他几个长老望着蛊族圣子的背影,又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去做其他事了。
所有的蛊族高层都知道,蛊族圣子只要想,那他完全可以在南方生活的很好。
因为圣蛊早就是林家的圣蛊,而不是蛊族的圣蛊。
之所以一直没走,之所以带领着蛊族人,在这片冰天雪地里如此艰难的活着,不止是因为责任
还因为,林家人早就将蛊族当成了家。
蛊族的长老们始终相信,林家人不会害他们,更不会害蛊族。
这是林家人与蛊族相处了近千年,所建立起来的信任。
只要林家人没有选择背弃蛊族,那这种信任就近乎牢不可破。
今夜的长老们注定无眠。
所有的资源还要整合调配,根据现在的行程,每天晚上燃烧多少木材,吃多少东西,都需要有严格的把控。
虽然心里很忧虑,但他们不能把心里的忧虑传递出去。
见到人时需要笑,要温和,也要保持一定的威严。
帐篷不够了,那就原地掏雪窝子。
那些内力深厚的人身体素质很好,在雪窝子里住一晚,还是能做到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比起冷漠坚毅的蛮人,这里多了许多的温情。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不是因为蛊族人的性格天生温和。
而是因为,蛊族最强大的那个人,拼尽全力将塌下来的天空给暂时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当他倒下时,或许蛊族人就会变成下一个蛮人。
或许他们在这极端的严寒中,会变得比蛮人更冷血。
“爹,娘,这是云先生前些天包的三鲜饺子,味道很不错,快尝尝。”
帐篷里,蛊族圣子架了个锅,在里面煮起了饺子。
他们的举动对于现在的蛊族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从前的林家人一直和蛊族人同甘共苦,蛊族人省吃俭用,他们也省吃俭用。
像这种奢侈得事情,林家人几乎没怎么做过。
然而如今,却是做了。
“宇儿,圣蛊护了我们林家人近千年。”
“爹,我知道。”
蛊族圣子像是知道林天要说什么,他从锅里捞出饺子端了过去。
“云先生说,有个地方,冬日里也是很冷很冷。”
“他们在每年年末的那一天,就会煮饺子吃。”
“呼……云先生手艺真不错。”林天本来还有许多话说。
可当蛊族圣子将饺子端到他面前时,他立刻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然后接过碗,悠哉悠哉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云流羽见此,白了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眼巴巴的看向了锅里。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闻到了林天碗里飘出来的香味,有些等不及,一把将碗给夺了过来。
林天:……
所以说,闪婚不可取。
当初俩人看对眼了,很快就成亲了。
然而成亲后才发现,这个长相很温婉的女人,原来是只母老虎……
不过谁让是自己找的女人呢。
林天眸中闪过一丝愧疚,然后又迅速将这丝愧疚收敛。
“殿下,云先生又在讲故事了。”
帐篷外,小侍女探出头,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红彤彤的。
“想去听,那就去吧。”
蛊族圣子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将小丫头给赶了出去。
等小丫头走了,他看了眼自己的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出了帐篷。
他的身影缓缓飞到高处。
一道道温和的光从他的身体里飘落,圣蛊的力量通过他的身体,降临到了下方。
随着圣蛊力量的降临,周围的气温缓慢回升了一些。
而蛊族圣子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感受着圣蛊力量的流失,眸光看向那张通天彻地的幕布。
应该能撑到蛊族人走出这片冰寒吧?
蛊族圣子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双眼。
如此透支力量的行径,如果被蛮人的族长看到了,或许会大骂一声愚蠢。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
……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天晚了。”
云长生讲完故事后,对着一众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起身离开了拥挤的帐篷。
他找到林夕和李月,见她们正小声聊天。
他见此,也没有插嘴的意思,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等俩人聊完了,林夕转过目光,柔软的身子挪到了云长生跟前。
她用手掌撑着侧脸,笑着问了句。
“今晚收获如何?”
“和以前一样,有些进展。”
云长生微笑着回应,如果不是李月正在一旁,俩人现在的姿态会更亲昵一些。
某徒孙像是知道这俩人的想法,身体化作流光,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俩人的身前。
林夕察觉到动静,转过身看了眼,见李月果然走了,于是将身体往云长生怀里挪。
云长生揽过林夕的腰肢,低头在她脖颈上嗅了嗅,然后笑着打趣了一句。
“现在月儿修为最高,就算离开了,也是能看到的,你这是掩耳盗铃。”
“掩耳盗铃就掩耳盗铃了。”
林夕小声嘟囔了一句,她挪着身子在云长生怀里寻找着舒服的睡姿。
看她的意思,今晚大概是准备睡在云长生的怀里了。
“你以前好像没有这么粘人。”
“怎么了,不可以吗?”
林夕头也没抬的说了句,然后合上眼,长长的睫毛跟着眼皮颤动了一下。
“当然可以。”云长生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他伸手摸了摸林夕光滑的脸颊,然后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林夕的额头。
“晚安。”他轻声道了句,温润的声音一如当初在红尘里时一般,没有丝毫的改变。
“把手往下放放。”林夕小声道。
“好。”云长生应了一声。
“啊呀,不是那只手。”
“好好好,再往下放一点。”
“好,停。”
“……”云长生。
他感受着掌心的柔软,很想吐槽一下林夕的睡姿。
最后忍了忍,还是将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
外面的雪依然在下。
云长生看向了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帐篷。
无数的人影在他眼前晃动,然而能让他的目光停留的,只有廖廖上百人。
这些人都是爱听他讲故事的半大少年,因为那支笔,与他建立了联系。
他能感受到这些少年们的情绪。
就像此刻,他能感受到这些少年们的茫然,还有憧憬。
然而仅是这些情绪,想要冲破太上忘情,那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更浓烈的情绪。
清晨时分。
圣蛊的力量缓缓消散。
面色苍白的蛊族圣子从天空飘落了下来,他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掩去脸上的异常。
然后打开折扇,如同往常一般,悠哉悠哉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首先是聚在帐篷里的人,一个个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
昨夜很冷,许多人都是紧挨着一起睡。
夜里的火焰一直在燃烧,老弱少年都待在里面最温暖的位置。
青壮们坐在了最外面。
早上醒来时,嘴唇冻的有些发青,见有人看向他们,他们立刻装成没事人一样。
只是搓了搓手,哈了几口气,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下了干硬冰冷的干粮。
噎着了,喝的也是壶里的冷水。
身上仅存的气温随着这些举动,又流失了许多。
直到拿着折扇的男人走过这里,白色的芳华落下,寒冷顿时被驱散了一些。
许多人回过神,他们从帐篷里走了出来,目光追逐着那道手拿折扇的身影。
可惜那道身影像是在赶时间,走的太快,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蛊族圣子继续挥霍着圣蛊的力量。
在走到自己父母的身前时,他提着一口气,面上看着红润了不少。
“爹。”
“娘。”
“早。”
“宇儿,早。”
夫妻两对着蛊族圣子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做着自己的事。
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过多的打扰。
蛊族圣子见此,继续摇着折扇,路过了这对夫妻。
他的身姿越发的飘渺,步伐好似没了一开始的稳健。
到了人少的地方,他掩着嘴轻咳了一声,衣袖瞬间被染红。
“咳咳……”
蛊族圣子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他舔了舔带着血腥味的唇瓣,然后将衣袖撸上去了一截。
那抹血腥瞬间被掩去。
化神的力量,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很强大了。
如果只是几百人,他能直接带着这些人飞过去。
如果只是几千人,他可以让这几千人吃好喝好,然后面露红光的穿过那道幕布。
可这里的人远不止几百几千,而是数十万!
这些人有老有少,他们在他的带领下,怀着憧憬和信任,踏过了身后的冰雪。
然而仅仅是维持这些人的体温,不让他们冻死,蛊族圣子就已经倾尽了全力。
好在今夜终于过去了。
“咳咳……”
蛊族圣子又轻咳了一声,然后找到了已经聚在一起的蛊族长老们。
他语气淡淡的道了句。
“启程。”
“启程!”
“快,快点把东西收拾好。”
“走快点,落下了可没人管你!”
“这些破烂就别带了,赶路要紧,快!”
周围都是催促的声音。
蛊族圣子没有往身后看。
他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目光一直盯着那道对他而言近在咫尺,对蛊族而言却远在天边的蓝色幕布。
就像蛮人族长临死时说的那样,蛊族圣子一直很天真。
他想要在这恶劣的环境中,让所有的蛊族人全须全尾的活着。
他想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
他不想上一次南迁时遭遇的事,再一次发生。
上一次南迁时,他尚年幼,一直被他的父亲护在身边。
印象里只记得周围到处都是鲜血。
残肢断臂,还有重伤的人在到处乱飞。
血腥味很浓,令人作呕,闻久了,却是习惯了。
直到一颗大好头颅落在了他的身旁。
那颗头颅不甘的瞪着眼,耳朵缺了一只,脸上的伤疤还在泊泊泊的流血。
蛊族圣子认出了这个人,是一个对他很好的叔叔。
幼时的他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无力改变任何东西。
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成为了蛊族圣子,成为了蛊族最强大的那个人。
他想改变这一切,不让当年的那一幕再发生。
……
……
“啪!”
折扇轻轻摇着。
气度翩翩的青年脸上是温和的笑。
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群,他们沉默着不发一言,顶着风雪,一直往前走着。
偶尔会有人倒下。
每当这时,周围麻木的眼神就会变得清醒一些。
他们将人搀扶了起来,然后继续往前。
就这样过了一日又一日。
因为老弱的关系,人群行进的速度注定会很慢。
许多人都只是吊着一口气,被人群裹挟着一直走。
希望好像就在前面,又好像不在。
四季山上的三个人也在人群里。
他们同样不发一言,如同其他所有人一般,背着行囊,顺着蛊族圣子的足迹。
云长生看着一日比一日虚弱的林家后辈,没有理会。
他不理会,林夕和李月自然也不理会。
这是在当初出发前,就说好的。
只要云长生不插手,那她们也就不插手。
终于,那道蓝色的幕布已经近在眼前,林夕终于又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他还有云家的血脉。”
“嗯。”
云长生点了点头。
林家云家,又或是其他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感受着那群少年见到那张通天彻地的幕布后,心中一闪而逝的欢欣雀跃,然后摇了摇头。
这点情绪,还远远不够。
终于,蛊族人也如同当初的蛮人一般,陆陆续续的穿过了那道幕布。
他们走的很慢,比蛮人们慢了许多天。
这里的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但浓郁的血腥味却仍在飘荡着。
隐约间,还能听到万魂幡里,那些魂魄凄厉的嘶吼声。
这里的异常让蛊族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蛊族圣子也察觉出了这里的异样。
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蹲下身,拔下了地上的一根野草。
“你还是失败了啊。”
野草在他的手中枯萎,随着风飘散。
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却换来了如此结果。
蛊族圣子摇了摇头,他站起身,迎着阳光,脸上是和煦的微笑。
那把折扇又摇了起来。
“我比你运气好,我有个老祖宗。”
“很强很强的老祖宗。”
他自语了一句,折扇指着前方,下达了命令。
“继续往前!”
蛊族人和蛮人一样,都没有选择在这道蓝色幕布的周边安营扎寨。
越来越多的人穿过了这道幕布。
他们感受着温暖,麻木的眼神突然间精神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们欢呼,人群就又在往前走了。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们已经习惯相信蛊族圣子。
蛊族圣子说,往前。
那他们就继续往前走。
而这一走,就走到了傍晚。
天边的夕阳落了下来,温度降低了一些。
可就算如此,对比起那道幕布后的冰天雪地,夕阳落下后的南方,依然让人感觉温暖。
有人脱下了厚厚的棉袄,张开手,迎着夜风。
温暖的风吹过身体,那种舒适的感觉让许多人挂上了惬意的笑容。
“云先生没有骗人!”
不知是哪个少年欢呼了一句。
他脱光了上衣,撒着脚丫子到处跑,在人群里穿梭了起来。
杏儿小姑娘听到了喊声,她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笑着道。
“都说了,云先生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骗人呢!”
说完,她也学着其他少年们一样,伸展着双臂,张扬肆意的微笑了起来。
“原地安营!”
“……”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少年人们,顿时止住了笑声。
帐篷又搭建了起来。
比起满心欢喜的少年们,老一辈的人都有些忧心忡忡。
已经南迁过一次的他们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
如果南方的人依然要赶他们走,如果他们还是像上次一样没有丝毫的对策。
那这次南迁,注定是一场空。
蹄哒,蹄哒,蹄哒。
熟悉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和十几年前一样,依然是那群人。
那宛如梦魇一般的声音,让许多蛊族人拽紧了拳头。
蛊族圣子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他看着众多望过来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因为我家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老祖宗。”
他站在那位蛮人族长死去的地方,这样说了一句。
在他的身后,是他的父母。
林天看着自己的妻子,脸色有些无奈。
“不是让看顾一下那些老人孩子吗?”
“有长老们看顾,用不着我。”
“呃……那你就去煮完饺子,我等会儿要吃。”
“你有事瞒着我。”
“……”林天。
他的神色变得更加无奈。
这辈子真是被这个女人吃死了啊。
“不要试图骗我,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云流羽看着林天咕噜咕噜转的眼珠子,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肚子。
“我林家有个老祖宗。”
“嗯,听你吹嘘过许多次了,所以呢。”
“所以……”
“林天,别逼我跟你动手!没了圣蛊,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受得起我这一拳,这可说不好。”
“那你打死我吧。”
上一任蛊族圣子开始破罐破摔。
“噢……疼疼疼……你怎么什么地方都掐啊,你是不是想废了我,然后跟你的奸夫双宿双栖!”
“奸夫个屁……不对,你在激怒我,我跟你说,你再不说实话,老娘不介意后半辈子守活寡!”
云流羽的手又用力了一些,大有一刀两断的架势。
林天:……
“我说!我说!你松手!”
“你说了我就会松手!”
“好好好……你冷静点!”
林天涨红着脸,心里大骂着那些吹嘘江南女子的文人骚客。
当初要不是那些文人骚客把江南女子吹的太美好,他又怎么会遇到云流羽!
林天看了眼云流羽一脸不善的眼神,赶紧小声的解释。
“我家有个老祖宗。”
“嗯,我知道,继续。”
“那个老祖宗答应过,护林家香火不绝。”林天声音比之前又轻了些。
他用越来越小的声音说道。
“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如果我们林家只剩下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奄奄一息,即将身死,我家那位老祖宗会立刻感应到。”
林天说完,看向了前面一直沉默不言的蛊族圣子。
如果不出意外,林家最后的血脉重伤垂死时,那位林家的老祖宗一定会出来。
然而林家现在有两个人。
大概可能也许……需要先死一个人,另一个人才能去重伤垂死。
云流羽显然也想到了。
她松开了手,忽然问了句。
“那你们两个人一起重伤垂死行不行?!”
“……?”
你搁这卡bug呢?
“你知道什么是修士吗?”林天也学着蛊族圣子的姿态,背着手,然后父子俩一起抬头仰望天空。
云流羽站在了俩人的身旁,也跟着抬头看了眼,似乎是想要知道这爷俩到底在看什么。
“我还是蛊族圣子的时候,接触过几个修士。”
“化神期的,炼虚期的,还有合体期的。”
“你没有见过那些修士,不会明白那些修士的性情。”
“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性子越是淡泊,对于人间的事,也越发的不感兴趣。”
“我林家老祖的修为很高,非常高。”
“对于她而言,回来护住林家血脉,只是为了完成当年的一个承诺。”
“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出手的,因为太麻烦。”
“两个人都重伤垂死,她一定会等到只剩一个人,才会下山。”
“你说先死去的,会是宇儿,还是我?”
站在一旁的蛊族圣子依然一言不发,只是身体僵直了一下,然后用力拽紧了拳头。
林天没有看自己儿子的表情,只是声音轻缓的继续道。
“宇儿还不能死,他需要将圣蛊传承给后来人。”
“那么,只有我先去死了。”
空气陷入了静默。
明明这里的风比起那张幕布后的寒风要温暖许多,但这温暖的风吹到云流羽身上的时候,却让她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如果可以,她想回到那片冰天雪地里。
在那里,就算蛊族的人全被冻死了,至少他们一家子还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就算生活枯燥一些,可也比死了要强上许多。
云流羽是成年后嫁到了林家,显然对于蛊族没有这么深的感情。
蹄哒!
蹄哒!
远处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那充满杀戮气息的马蹄声,根本不给这一家人思考的时间。
他们,需要尽快的做出抉择。
“上次南迁的时候,我其实就受了很重的伤。”
“那次伤的很重,连使用圣蛊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去后,我将圣蛊给了宇儿,宇儿一直用圣蛊的力量吊着我的命。”
“就算如此,我现在也快撑不住了,大概也就能再活一两个月。”
“所以,我该去死了。”
上一任蛊族圣子拿出了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两下。
父子俩的笑容很像,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他们眼中都没有畏惧,有的只是释然。
“林天,你放屁!半年前你还生龙活虎的赖在床上不肯下来,哪里有受伤的样子!”
“婆娘,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戳穿我。”林天看向了身旁的儿子,道了句:“麻烦了。”
“嗯。”
蛊族圣子点了点头,他挥动衣袖,一只蛊虫飘了出来,落在了云流羽的身上。
云流羽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还没来得及说,意识就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林天见此没有再犹豫。
他将匕首架在脖子上,听着奔涌而来的马蹄声,笑着道了句。
“这一回,你们赶不跑我们了。”
就算林家的那位老祖宗心性淡泊,不愿意管蛊族的事,但只是她的驾临,就能让所有人都不敢妄动。
滋。
匕首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时间流淌了出来。
在意识模糊前,林天回首看向昏迷在地的妻子。
到了此刻,他还在笑着。
脑海里回忆着俩人荒唐的过往。
看一眼,就决定娶了,看一眼,就决定嫁了。
真是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了。
不过这结尾,好似比开始时更荒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