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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富,这位户部淮南清吏司主事沈欣沈大人你应该很熟吧?现在在这里喊什么冤呢?”寿俊晤调侃,转而向梁基正色道,“臣已查核,沈欣家修缮住宅曾请了黄富去做工,那时黄富虽然赶牛车,但还有一手泥瓦功夫呢。”
“沈主事所请也很有深意,不仅是因为黄富手艺不错,更是因为他与邓文恺的亲戚关系。”
他又转向黄富,“沈欣请你修缮住宅,实则请你为他贿赂邓文恺牵线搭桥,事前给了你银子,请托不成,又给了两千两让你下手杀掉邓文恺。
尤家报了邓文恺失踪,怕奉天府来查,他用你杀死邓文恺之事威胁你,叫你灭了尤氏满门。
这些钱连同他托你带的书信一道被你用一样的手法砌在家中的灶台下面,是也不是?”
黄富听到寿俊晤已经找到了他藏钱的位置,瞬间面如死灰。“沈大人说,两千两现银,成则算是给文恺的花红,不成则买他的性命。草民是看到银子一时昏了头了才做出这样的错事来,草民冤枉啊!”
“还敢喊冤!速速老实交代!”惊堂木一响,因涉及朝廷官员及江州赈灾一事,梁基着人到刑部右侍郎匡政清处禀明情况。
寿俊晤已将从黄富家里搜到的银子及书信呈到梁基面前,没想到黄富大字不识几个却还一直保留着沈欣带给邓文恺的书信。
“那日沈府的管家说有些屋子年久失修了,墙和屋顶都要修补,叫我去沈府做活。到了沈府,管家老爷问我认不认识邓文恺。我说认识的,他是算我侄儿。
当时一路逃难到京城的时候,我卖给黄家,黄家以前是泥瓦匠,所以我学了一些,后来我嫌干泥瓦匠太累,等养父死后也不干了,就赶车赚口饭吃。
文恺被卖给了尤家,尤家两口子生不出孩子,他们那个女儿也是收养的,后来就和文恺结成夫妻。
我们全家都死绝了,他就剩我这个堂叔叔,平时有些走动。
沈府的管家老爷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叫我给文恺带封信,让我好好劝劝文恺替沈府老爷做事,要是事成了,这些都是小钱。
我一个手艺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连忙收好,请文恺到家里来吃饭。
我把管家老爷的信给文恺看了,说沈府老爷大方,在官场上混得要得人照应,我们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苦出身,来京城鬼都不认识一个,现在承蒙沈老爷看得起,不如帮沈老爷做事。
文恺说我什么都不懂,叫我不要再到沈府做事了。还问我若是沈府老爷给了什么财物,一定要一并退回去才好。
我舍不得那银子,跟他说没得什么,只给他们家修墙补屋赚了几钱辛苦钱,他便没问了,叫我把信还给沈府去辞了差事。
我想着一天不回绝沈府,一天便有转机。沈府出手大方,一定要找机会再劝一劝文恺。
思前想后,想到文恺平日又和气又老实,就算不收钱也不敢妨碍沈老爷的事,不如就说文恺同意了,托我把两千两银子带回去,领了这银子就是了。
没想到我一说文恺答应了,管家老爷就给了我两千两,都没要和文恺对证。肯定是大官老爷这银子来得容易,两千两眼都不眨就给了。要是文恺能跟着沈老爷,那我们邓家祖宗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看沈家和文恺都没找我,以为糊弄过去了。
直到管家老爷气急败坏地带人打到文恺家,说他贪心不足,拿了钱为何还不办事,这时文恺才知道我拿了两千两的事情。”
黄富虽然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但总算在交待实情。
“沈府管家带的人打伤了尤家媳妇,文恺更是气愤,马上说要去报官。这可把我吓坏了,若是报了官,那不是要拿我抵命吗?
文恺要我把银子交出来,我推说叫他与我回家去取,一同还给沈府。
到了沈府,趁他与管家说话,我把沈府给我的毒药下在了茶水中,文恺喝了茶水就中了毒……”
黄富越说越小声,脸上的虚汗滴滴答答落下来。
“所以是你毒杀了邓文恺?”梁基呵道。
“不是不是!不是小人!不是小人!他喝得茶水不多,只是中了毒腹痛难忍,却还叫着要报官……是沈府的人拿麻绳把他勒死了!”黄富惊叫道。
“沈府的人说既然我收了他们的银子,便要替他们消灾,文恺的尸体就交由我处理了。我一介小民那里见过这种阵仗,想想以前给别人修过墓,便用三合土把尸体封上,藏在家里。
后来文恺媳妇见他久久没回去还来我家找过他一次,我说他来我家没多久就走了,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尤家的找了许久不见人,他媳妇就去衙门报了失踪,然后回娘家去住了。”黄富继续去。
“那你为何要杀死尤氏三人呢?”梁基问道。
“哎!都怪那女子痴心,每日都要去县衙打听,搅得我和沈家的心里都不踏实。她老是这样闹腾,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还好他们家人口也简单,只能把他们家都解决了。”黄富叹了口气,仿佛杀了尤家三口还让他为难了。
“我跟他们说文恺之前是去外地办差事了,差事办得好得了赏,在怀贞巷置办了大房子,让我接他们去享福。以后他们再不用成日的烙饼卖饼了,我也可以摆摆堂叔叔的款,他们欢欢喜喜就跟我去了……”黄富讲到这里愧疚起来。
“尤氏挨了沈府的打,他们不知你也是帮凶吗?”梁基问道。
“应该是不知的,之前文恺和尤家女儿是自个单住,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以为是文恺得罪了人。尤家老汉他们也不晓得我收了钱的事。”
“那你可知尤氏一家在衣裳中缝制了字条吗?”他又问。
“草民不知,我连同老尤一家都是睁眼的瞎子,斗大的字不识得一个,多半是文恺叫他们做的。”黄富答道。
“那你如何杀害尤氏一家?”
“我牵着牛车带他们到僻静处,那尤老汉说要去解手,我用做泥瓦功夫的抹泥刀先结果了他,然后就是那两个女人……”他咽了咽唾沫。
“我思前想后,还是不知如何处理尸首,便还是把尸体砍折,用三合土封了,连同文恺的一道砌在尤家院子里,这样他们一家也算团圆了。弄好了赶紧把房子卖了便是了。”
“呵,你倒是好心的,还让人家一家团圆。”寿俊晤冷哼道。
“哎!大人,草民,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他媳妇一直吵着要找人,闹得我头都昏了,我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黄富焦急地说,跪在地上扯住寿俊晤的官袍。寿俊晤看到他就厌恶,一脚踢开了黄富。
“弄了这些,我再也不敢做泥瓦功夫了,看到那抹泥刀都手抖,连忙把那刀丢到茅坑里面,只求把这事忘了。”他心有余悸地说。
“你所说句句属实吗?”梁基问道,他手下的师爷已经拟好了黄富的口供,递到堂下让黄富签字画押。
“草民不敢诓骗大人,”黄富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钱的确是我拿了,尤家三人也是我杀的,但都是沈府的管家逼我做的!杀死文恺不是我动得手啊!”
一个杀人凶手竟恬不知耻地在大堂中央哭了起来,脸皮之厚让堂上的官员和围观百姓都啧啧称奇、纷纷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