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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他们到了平宜府衙,拜见了罗兴的舅父通判詹大人。用完便餐时间尚早,周曜提出继续赶路。虽然不近人情了些,但既然抄近路就是为了节约时间,他们要事在身,想必詹大人也能理解。
詹英勰得知周曜想继续赶路,一再相劝留宿一日,说晚间要引荐平宜知府储同光与二人相识。周曜内心实在不愿留宿,但看见罗兴一脸期待,又不好拂了储同光及詹英勰的面子,只能答应再留一日。
储同光热情豪爽,叫了许多地方官员前来相陪,周曜盘算着参加的人多,人多眼杂,就算要暗算他也不会选如此时机,怎么也要等到散席以后。
詹英勰是主场作战,他客居至此不能全无防备。他在无人之地,按照赵从简所说,放出了召集赵家暗卫的暗号,取得联系后才去了宴席。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他心里紧绷的弦却一直没有放松,储同光等人轮番劝酒,他不得不饮了许多,心中更是清明。宴席过了大半,他伺机扮出不胜酒力的模样,任由小厮将他扶进房间休息。
一进房间他便一拳打在小厮的脑干位置,看小厮晕过去后,他谨慎地听了听四周没有动静,随即吹灭烛火,马上拿被褥隔音,用手指搅触喉咙将刚刚饮的酒水尽数呕吐出来。
他把小厮放到床上,轻轻推了推窗,没想到两扇窗户都从外面锁住,去找床边佩的快刀,那快刀已遍寻不得。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周曜料定他们必会有所行动,心有预判地从靴底摸出藏着的匕首静静躲到门后,等待即将出演的好戏。
过了片刻,走廊竟然响起了罗兴与女子的调笑声,他暗暗摇头,没想到今天是美人计。
声音越来越近,他插上门栓,握住匕首闪到帷幔后的阴影里静观其变。外面的人使劲推了推门,见没有推开,只听罗兴嘟囔道:“怎么拴上了?曜兄、曜兄!开门呐!”
他口齿不清地大声嚷嚷道:“今天我带你见识见识平宜府倚翠楼的花魁娘子,赶明到了阳州就换你做东,看看平宜和阳州的姑娘谁更有滋味。”
周曜对他的醉态十分无语,可罗兴却不依不饶,见无人应门便一脚将门踹开。一时间刺鼻的脂粉香气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充斥了整间屋子。
屋内没有点灯,罗兴找了一下火烛没找到,也不太在意,只把床上的小厮当做了周曜,吩咐着穿红着绿的姑娘前去伺候。
不知是他打得不够重,还是女子的温柔乡起得作用,那小厮竟然嘤咛一声苏醒了,周曜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热情如火、柔情似水,女子媚骨天成实难拒绝,小厮没再做声,竟半推半就地与那女子缠绵起来。
罗兴满意得搂着怀中女子正要离去,周曜从暗处闪出来用拳头猛击罗兴的太阳穴,狠狠打晕了他,女子惊呼一声,看到匕首再不敢出声。
打斗声惊到了床榻上的女子,她拢拢衣服起身,只对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我不想杀你们,刀剑无眼,最好别动。”他语气冰冷,两名女子没出声,一道瑟缩地坐回了床上。
“他怎么没动静了?”他拿刀尖轻轻向帐内点了点,沉声问道。
女子声调婉转、千娇百媚地回答:“我嘴里含了药,喂官人吃下,中毒之后眼瞎耳聋神志不清,就如活死人一般了。”
“知道了,你们就在这待着,他们要你们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他警觉地退出房门,就地割了门廊外的纱帐拧成绳索将门栓住,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大清早,詹英勰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下属几个官员来捉奸了,看见周曜房门已被锁住,想着外甥应该得了手,便做足姿态,忙命人解开绳索打开房门。
门一打开,便是呛鼻的酒色之气,伴着女子时断时续的啜泣,令人浮想联翩。
詹英勰一边带人进门,一边朗声道:“我朝律法规定‘凡官吏宿娼者,杖责六十,革职查办,永不续用。若官员子孙宿娼者,罪亦如之。’周大人竟酒后狎妓,违背律法,实在是……”
当他看清倒在地上的罗兴时,道貌岸然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里。
“詹大人不愧是通判,熟读律法。”本该在床上颓靡的男子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他身后,还跟着十数名挂着赵府腰牌的暗卫。
詹英勰气急,如何也不敢在赵府的人面前动手,只能狠狠踢了成事不足的外甥一脚。赵府派了暗卫护送周曜,如此重要的情报,罗兴竟然不知道,枉费了他们一番谋划。
罗兴才缓缓醒来,“舅舅,我……”他懵懵懂懂地揉着被周曜殴打的地方,面上已经青紫一片了。
“詹大人说,按照律法,官员狎妓杖责六十,革职查办,永不续用。如今是要大义灭亲了吗?”周曜冷冷地嘲讽道。
詹英勰气得一滞,气急败坏地怒吼:“今日之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走!都走!”一众属官点头称是,忙不迭地纷纷告退。
“周大人,”他捋了捋胡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曜直接打断了他:“詹大人,我与您及罗大人无冤无仇,不想赶尽杀绝。今天罗大人狎妓这事,勉强能算是冤枉。”
他理了理衣袍,用长长的停顿给詹罗二人施压,“我对你背后主使之人没有兴趣,也不想逼问让詹大人为难,不如将计就计,只当是詹大人完成了下毒的任务,也让我消停赶路,不被这一波波的杀手计谋烦扰了。”
詹英勰内心快速权衡,他想不通周曜能有如此好心,没有立刻作答。
“詹大人有顾虑也是应该的,到了京城后,只当是找了名医解毒,便可作罢了。”他淡淡地说,“你我二人可是双赢,不,”他看了一眼罗兴,“是三赢。”
“詹大人赶快想想,我可没多少耐心,于我而言是举手之劳,于罗大人可是性命攸关。若是不答应,那就只能让人把你的好外甥收押,带回京城发落了。”
罗兴听到这里,害怕地抱住詹英勰的腿哭喊道:“舅舅,您可不能让他把我带走啊!舅舅,您就我母亲一个妹妹,您不能不管我啊!”
“吵死了!不成器的东西!”詹英勰又踢了罗兴一脚,“你闭嘴吧!”转而向周曜说:“就如周大人所言。”
“很好,那就按照你们之前的计划,放出风声说我突发恶疾,眼瞎耳聋神志不清。”
周曜看着詹英勰的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外甥我带走了,可别耍什么花样或是败坏我的名声。”
看詹英勰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
“启程吧,罗大人。”周曜看了罗兴一眼,两名暗卫架起瘫作一团的男子便出发了。
周曜一行离开清州,詹英勰便放出了周曜突发急病神志不清的消息。周曜也很敬业地配合,到了阳洲连自己家门都没入,一路装聋作哑地被人抬着招摇过市,坐实传闻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