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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这头答应下了夏荷,那边就开始在盘算着该如何回去跟李老太太交代。
他原本想在自己去庆阳前就把他跟夏荷的事告诉李老太太的,但李老太太那一阵在为李香儿烦心,李慕左思右想,决定了还是先稳下,不要说罢了。不过在庆阳的那段日子里,李慕打着给李老太太介绍自己见闻的名号,倒是给她写了不少的信,来暗示此事,对比给夏荷写的只言片语,写给李老太太的信,可就长多了。
比如说仔细交代了他那个娶了男妻的同窗,以及将对贤王世子的一些逸闻也送了去,只是不知道李老太太从中悟出了几分来。李慕对自己这个母亲倒是极有信心,凌先生说过不少关于李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事,她当年可是极为聪慧,傲然在一众男子之上的。
只可惜囿于她女子的身份,在后院待的日子太久,只能从话本传奇中纵览这大千世界,渐渐地,也被禁锢住了思绪。
但李慕觉得,李老太太是个比谁都通透的人,定会想明白的。
一回家,让林婶抱走了金宝,李慕直挺挺地,便跪在了李老太太面前。
果然老太太的模样,倒没有多震惊,而是写着,该来的,总归来了。
李慕叩首,行了个难得的大礼。
“唉……”李老太太拿出她的小盒子,她认为要紧的东西,都好好地存放在了里头。李老太太手颤抖着,打开盒子,拿出了里面存着的信,也不去看李慕,只是抚摸着那信封,道是,“我说慕儿你怎么跟我这老太婆说那些……你是认真起来了吧。”
“还请母亲谅解。”李慕挺直了腰板,意味着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个大礼,是请求李老太太的理解,却并非求她原谅什么。
“那夏荷呢?他是什么意思,他还年轻,你不怕他后悔了吗?你已经有了金宝了,你不怕他什么时候,忽然觉得,自己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吗?”李老太太提高了声音,喉咙在颤抖。她已经许久没这么说话了。
“我相信,夏荷不会的。”李慕道。
“只是你相信?”李老太太问。
李慕顿了一下,答:“我甘愿去试。”
“万一,你试对了,夏荷的确是打算跟你过一辈子了,你父亲泉下有知,你又打算,怎么跟他交代?你让咱们家的救命恩人家,断子绝孙?”李老太太道。
李慕不暇思索:“我只愿夏荷此生过的快活,过他自己想过的日子,想必父亲也不愿见到,他恩人的子嗣,为了香火有传,一生郁郁寡欢。”
“好……好!”李老太太捂着胸口,瞧自己这显然是拿定了注意的儿子,知道她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什么了,她只能摇着头,定定地望着李慕,心底里有一丝失落,有一丝欣慰,有一丝茫然。
末了,她摆摆手:“你想做,便去做吧,这世道变得太快,男子都能娶男子了,我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李慕便又道是:“母亲,我明日去把岳父一家接来,在咱们家过年吧。”
“什么?”李老太太一怔,不曾想李慕会有这样的主意。
她这儿子,原本应该是最听圣贤之言,本本分分的,只是不知不觉,似乎变了许多。她仔细打量,才发现李慕眉目中竟然有了一丝狡黠。
李老太太不免坐直了身子,皱眉问:“你最近……可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书?”
李慕思索片刻,倒也不暇掩饰:“是凌先生指点,要儿子去读兵法的。”
李老太太被吓了一跳:“你看那个做什么?你还打算领兵打仗不成?不行不行,我就你这一个儿子,哪里能看你到蛮荒之地去跟蛮子打!”
“并非如此,母亲,凌先生只是希望,我能从兵书中学一些道理。”李慕道。
李老太太颇有些奇怪:“这兵法里有什么道理可讲?要学道理,自有那孔圣孟贤的教诲。”
“兵不厌诈。”李慕吐出这四个字来。
李老太太:“……”顿了半晌,她才不赞成道,“你学这个,是做什么?”
“为张家平反。”李慕不欲与李老太太多言,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外祖是青君书院的大儒,为人最为正直,教出的女儿也是如此,李老太太不会理解他现如今要行的道的。
但凌先生说的却有道理,他需要应对的是最为狡诈的薛家,如若硬碰,怕最终的下场不过是以卵击石,倒不如变通一番,才可真正地为张家正名,为父亲报恩。
李老太太神色却颇为怀念,最终是说:“凌师兄……罢了,他总归不会害你。”她一笑,只道是,“若是你岳父同意,你明日便将人接来吧,只是得委屈他们在咱们家院子里待着,最好不要常出去走动了。”
“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李慕问询。
李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摆手,想是近些日子被扰得不轻:“还不是同财家的,自打香儿没了后,同财家的倒像是失心疯了,不知为何,非要说是咱们家和老张家害了香儿。唉,她也是个可怜人,还是你婶子,你路上碰见她,让让便是了。”
李慕应了下来,倒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李香儿的事,他已经处理好了,给了李香儿应有的体面,让她安安稳稳地下了葬。
剩下的事,自然是要找薛家算账。只是这件事情无法操之过急,还是得等会试之后,来算总账。
第二日李慕早早起身,驾车赶往张家,也不知道夏荷昨日是怎么劝说兰娘和张十一的,张家夫妻两个,虽说觉得过年还住到别人家里头去,怪别扭的,但也没反对。
毕竟,自打冬梅秋月出嫁后,这张家是越发落寞了,过年都显得冷清。
夏荷还搀着兰娘,一个劲儿地在说:“咱们两家人都少,凑到一块儿过才有年味呢!”
“哼,李家那一大家子,哪里人少了?”张十一道是。
“我们家早已分家了,现如今家里头,只有我和母亲二人。岳父岳母也不必觉得别扭,林婶不也是一直在我家过年么?”李慕这般说道。
兰娘瞪了张十一一眼:“不是昨儿个答应好了么,今日就别说这种话了,这都到年关了,喜气一点,不然被霉运缠上,明年一年都不会好过。”
张十一没应声。
兰娘也不去管他,径自带着夏荷上了车。
张十一磨蹭了半晌,还是跟了上来。
李慕正要赶车走,便见夏荷从里头钻了出来,坐在了他身边,毫不客气地抢了鞭子,道是:“我来我来!我这都许久没摸过了,让我来!”
“好,你慢点。”李慕道。
夏荷只是手生了一会儿,没多久便赶得平稳了。只是这寒冬里,他将手伸在外头,不多久,一双手便变得冰凉。
李慕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手心,没说话,但磨蹭着,让夏荷感觉心底里痒痒的。
“慕哥,家里的年货置备了么?”夏荷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
“已经备下了,我从庆阳带了不少那边的新鲜东西回来,等会儿给你瞧。”李慕说着,攥着夏荷,两只手一起捏着那根小鞭子,抽在驴背上。
夏荷伸出另一只手,探身拍了拍那头驴:“可辛苦这家伙了,大冬天还要往外头跑。”
“四叔家里备着豆子,说是要等它回去,给它加餐。”李慕说。
一提起吃,夏荷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沿途回来,有没有给我带点心?”
“带了,你最爱的那几样都买了不少。”李慕笑道。
夏荷并没有给李慕送信,自然也没说过要点心,李慕的那五封信里,也并未提及只言片语,牵扯到这吃食,但李慕却仍旧记得夏荷的喜好,给他捎了回来,夏荷听着,笑得眉眼弯弯。
“果子呢?”夏荷又问,那又大又圆的果子,可比山里结的甜多了。
“也买了,你放心。”李慕说。
里头的张十一听不下去了,道是:“二姑爷,你没必要这么惯着夏荷。”
“岳父放心,这些点心、果子,各家是都有的。”李慕这么说,他的确是买了不少,还要当年节礼给亲戚家都送上一些,不然只给自己的岳家,被人知道了,又得是一番闲言碎语。
张十一一听,便知道自己这姑爷一定是打算妥当了,想起夏荷身上裹着的大氅,他还是闭上了嘴。
兰娘拿胳膊肘顶了顶他,不赞成地瞥了他一眼。
张十一别过眼去,这妇人家,几个月前还在犹豫呢,现如今便已经被带着,偏向了那两个小辈了。
毕竟夏荷是从兰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兰娘不心疼他,还有谁心疼?如今见这两个小辈处得好,兰娘心的确是早已偏了。
夏荷撇嘴,趴到李慕耳旁,低声道是:“我娘答应啦。”其实兰娘并没有说什么,但夏荷还是瞧了出来。
“母亲也已经应下了,等你回去,可以接着喊她母亲。”李慕道。
夏荷捧着腮,心想,若是自己真喊了,不知道这三个长辈,各自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一进李家厅堂,夏荷瞧见那李老太太迎过来,该到自己喊人的时候了,他犹豫了半晌,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来,脸上挂了个长辈们最喜欢的笑,喊:“母亲。”
李老太太心底里颇有些酸,但夏荷却是她十分喜欢的一个小辈,被这么喊,她也是高兴的。却还是先去瞧了瞧张家夫妇两个的模样,只见张十一是不高兴的,但兰娘愣了一下后,却脸上带笑,这才应道:“哎,夏荷过来,又有些日子没来瞧我这老太太了吧。”
“过年这些天,咱们可以天天见嘛。”夏荷凑过去,“母亲快坐下吧,您腰腿不好,可别老站着。”
“夏荷,你把金宝抱过来去,他昨日从你那儿回来,今日就开始念叨你了,简直是离了你不行。”李老太太道。
张十一瞧亲家这态度,显然也是知情了,皱着眉头,惊觉在此事上,他已经被孤立了出来。
但瞧夏荷与李慕凑在一块儿的模样,让他此时说些什么反对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
最终,张十一被兰娘拉扯着坐下,听兰娘和李老太太聊些家常。等到金宝被抱过来,他脸色也好看许多了,哄自己这外孙:“来,金宝过来,到外祖这儿。”
“外祖!”金宝乖乖地喊人,凑到张十一这儿,却只是抱了他大腿一下,转头又去粘夏荷去了。
“这孩子,跟夏荷可真亲。”兰娘瞧金宝这模样,对李老太太感慨道是。
“可不是么,不管是跟谁,都比不上亲夏荷,性子也像个七八成。”李老太太道。
夏荷忙道是:“哪儿有那么像我?”
“都皮得要命,怎么就不像了?”李老太太点了点金宝的鼻尖,“只是金宝这孩子是暗地里捣蛋,明面上倒会学他父亲那副正经模样。”
金宝扳着小脸儿,夏荷把他抱起来,凑到李慕面前,果然父子两个一模一样。
夏荷把金宝塞到李慕怀中:“你抱一会儿吧,我去瞧瞧你说的新鲜玩意儿去!”
“姨舅舅!玩,带我!”金宝便立刻变了脸,喊。
“你瞧,我就说这两个都皮吧,听到有点新鲜事儿就坐不住。”李老太太笑呵呵地,指着金宝和夏荷道是,“慕儿,你把他们两个带去看你买的那些个古怪东西吧,你们小辈儿自己玩去,不用在我们这三个老家伙面前杵着。”
“是,母亲。”李慕一笑,抱着金宝,跟上了夏荷。
庆阳的杂货果然比饶南这儿的丰富多了,好多东西夏荷瞧着都叫不出名字来,还是李慕一个个指着,给他说用处的。夏荷拣了三样东西,其中一个叫九连环的,他弄了半天都没能弄开一点。
丢给李慕,却见李慕不知怎么摆弄的,很快便把套在上头的连环取了下来。
夏荷瞧着出神,金宝却只想去抓。
“这个给我。”夏荷道是,“我摆我屋子里去,晚上没事的时候可以弄一弄。”
刚要走,夏荷却被李慕给抓住了。
奇怪地瞧了李慕一眼,夏荷问:“怎么了?”
李慕道是:“家里常洒扫的屋子就那么几个,昨日定的匆忙,今日也来不及再打扫了,如今只有一间空房。”
夏荷奇怪道是:“当初你那族兄住的那间,不是一直空着么?不行的话,我给林婶帮把手去,马上就清出来了。”
“只有一间,你住过的那屋。”李慕又强调了一遍。
“……”夏荷傻愣愣地问,“啊?那怎么住啊,难不成要我跟我爹娘住一块儿?”
“你我自然应该住在一起,让岳父岳母住在你以前住过的屋子,便是了。”李慕道是。
夏荷这才猛然想通了,这家伙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立马又坐了下来,仔细打量过李慕,低头问金宝:“你这父亲,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奸诈之辈,这可怎么办才好?他是读书读坏了么?”
李慕有些哭笑不得:“咱们是夫妻,住一块儿,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然后李慕便瞧见了夏荷的耳朵尖,红彤彤地。
半晌,夏荷喃喃道是:“我可以确定了,慕哥你就是跟什么人学坏了。——哎呀金宝,你以后可不许学你父亲。”
“哦!”金宝别的不知道,但打小便被周边人耳提面命,要以父亲为榜样,以后也要好好念书才是,念叨的多了,小娃娃也有点烦。如今见他最喜欢的姨舅舅要他不要学李慕,他便立马答应了下来。
夏荷把金宝给抱走了,没理身后的李慕,但带着那九连环,却还是放进了李慕的屋子,就搁在枕头边。
他一时没留神,忽然金宝往李慕枕头下一摸,摸出个精致的小盒子出来。
夏荷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晚上。
立马把金宝手里的小盒子拿走了,给搁在了衣橱顶上,一眼瞧不见,又不好够到的地方。
张十一一听今晚夏荷要跟李慕住,差点儿又上了火。
但被兰娘拉扯着,他还是没出声,眼睁睁地瞧着,夏荷欢天喜地,跟着别人家的儿子跑了。
摸过床头的九连环,夏荷便开始摆弄。白天里折腾的那两下,夏荷还没过瘾。他折腾了半天,却只解了一个下来。
“唉”了一声,夏荷打了个滚,却见李慕忽然凑了过来,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许久没有肌肤相亲,夏荷并没有乱挣,反而是环上了李慕的脖颈,任由他动作。
眼角忽然瞧见,李慕一只手探到了枕头下,摸了半天,没有收获。
李慕松开了唇,瞧着夏荷,神色带着戏谑。
夏荷不去看他,也不说话,坚决不承认东西是他藏起来的。
却见李慕起身,打开了一个包袱,没多久,又摸了个小盒子出来。
原本那盒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当初李芸和秦繁本来就是能糟蹋的,用掉了不少,他上回用,又因为小心,用的也多。幸而这东西在庆阳不算难买,虽然买的时候有些难以启齿,但现在想,李慕觉得,自己特地还去找了这东西,可是个再正确不过地决定。
夏荷瞧着那分外眼熟的小盒子,瞠目结舌,手下一个没注意,只听啪地一声,他把那精致的九连环,给摁断了。
李慕一瞥,笑道是:“夏荷果然聪明,解九连环最快的法子,就是把它弄断。——既然已经解开了,那咱们该做别的事情了。”
说罢,他又俯下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