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周裴疆番外

鸦色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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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役过后,京都又再繁荣起来,而被誉为京都守护神的周将军却再未娶妻。新上任的小皇帝和周将军自小相识,也不由自己这位好友兼得力属下操起了媒婆的心,在宫中举办了百花宴,表面上是宴请各家贵女,事实上却是为了周将军相看妻子。而宴会上,作为主角的将军,却全无性质,捧了酒寻了个僻静的小亭子,便在这里自酌自饮。

    正当周裴疆喝得微醺时,一个声音响起。

    “你就是这般不想娶妻吗?”

    周裴疆这才抬眼打量了眼前站着的人,仪容端庄,脊背挺直,看过来的眼神低沉,似是质问。他在脑中搜索了半晌,才想起来这就是曾经家里给他相看好的和自己家室性情最是匹配的世家贵女,不过后来他知道了就给拒绝了。听说这位也是不死心的,却还一只等着他,等到了此般年龄。

    周裴疆抱歉道:“不是周某不想娶妻,只是已有妻子,又何须再娶?”

    “妻子?就是那个戏子吗?”眼前的贵女看着面前的少年成名的将军,他早已褪去初见的青涩,像越陈越有味道的酒,现在正是他最迷人的时候。面容坚毅,眉目似刀剑,身姿伟岸,让人下意识就想沉醉在他的气息中。

    但是这样一个俊毅的男人,却罕见的露出一丝柔软的神色:“是,周某的妻子爱戏成痴,唱得也是极好。”

    但这一副温柔的神色,落在贵女的眼里,却觉得格外刺眼,她忍不住愤愤道:“一个戏子也能令将军如此痴迷,想来将军也逃不过女色诱人,看来传闻中将军智勇双全,也不过如此。”

    谁知眼前的将军听闻此话,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挑眉道:“你不懂,你也不会懂。又何必在这里妄加评论。”说罢便甩袖离去,只留给贵女一个高大却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随后,周裴疆找了一个理由,在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独自离开了热闹的宫宴。

    逃出繁华的宫宴后,他独身一人牵着马,站在了一面矮墙前,这面墙他曾经翻过无数次,而现在墙还在,他也还在,墙里面的少女却早已不会回来。

    周裴疆带着点酒气,赌气似的推开小院的大门,看着安静的小院子里,所有东西都维持着主人还在时的样子,除了没有人气,连一丝灰尘也未多。

    看着这样安静的小院,他突然就消了气,叹了口气,坐在了小院的石凳子上,抬头想望天上的月亮,天上无月,此夜无光,只有漫天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他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她是否也这样望着天,是否也和他此时一样的身心寂寥。

    “周公子。”

    周裴疆忽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才发现是戏院的当家。他手中拿着一个盒子,说道:“轻秋曾经交于我一个盒子,说是若是她走后十年周公子未曾娶妻,便把这个盒子交于周公子。”

    周裴疆望着那个盒子,一时间有些近乡情怯,反而问道:“若是我娶妻了呢?”

    “轻秋说那就去她的坟前烧了给她。”

    周裴疆想到她那副宁为玉碎的性子,的确是能干得出这种事,下意识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收下了盒子。

    当家识相的离开,留下周裴疆和面前的盒子。周裴疆却不敢打开,这么多年过去,因为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爱着步轻秋,心中唯一那点坚定信念是曾经灵堂里的相拥和离别前的轻吻。世人皆盛传将军与戏子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最终却以天人两隔而告终,但只有将军知道,他曾剥开自己的炽热的一颗心,将其捧上戏子的面前,却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周裴疆他想,他不知道轻秋是否爱过自己。

    但是看着眼前的盒子,他又迫切的想知道,究竟他的心上人为他留下了什么信息。这些年他买下了学堂,改成她的名字,又买下了梨园,保留着她住的小院。他疯狂的收集着关于她一切的信息,又怎么舍得错过她留下的只言片语。哪怕是,能让他梦碎的东西呢?

    周裴疆深吸一口气,打开面前的信封。

    那上面是她离别前匆匆的字迹,写着:“裴疆,若你真的能看到这封信,轻秋泉下有知,应该是半喜半悲。轻秋是真心想做你的妻子,想和你一起再次见证京都的繁华,你能记挂着轻秋,轻秋自是开心。但轻秋却希望她的少年,能够一身平安喜乐,少时能享春风得意,晚年能享天伦之乐。”

    “裴疆,从初见的那一天起,轻秋就知道你天生就应该于战场上建功立业,享受万民的敬仰。你于轻秋而言,是终将挂在天上的太阳,轻秋又怎么舍得以一己私欲毁了你……”

    “裴疆,这是最后一次唤你,轻秋是戏子,终究是配不上你妻子之位的,但是轻秋或许可以做些什么,让我们的名字能在青史上永远的并列在一起。”

    她说:“永别了,吾爱。”

    月色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却跌跌撞撞的跑向小院的屋子内,看着这熟悉的一切,终是泣不成声。

    原来不是轻秋不爱他,只是她的感情太过于深沉。他从没想过,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青史上与他一起留名……

    他环抱着她的信,忍不住悲伤而甜蜜的唤了她一声:“傻姑娘……”

    这一声唤出来,似乎是戳中了周裴疆的心口,他忍不住又一声叠一声的唤着:“傻姑娘……傻姑娘……”

    最终身材高大的男人怀抱着一方小小的木盒,蜷曲得像个孩子般倒在了房间的床上,闻着熟悉的味道,慢慢闭上了眼。

    梦里似乎回到了少年带着少女打马游京城的那一日,天上的日不会落,长安的花也不曾谢,美得让人不忍醒来。

    第二日,《山河暮》这一出戏的台子下,多了一位没见过的生客,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听着台上的人唱:“山河已暮,家国倾颓,妾虽如芦苇丝,却也不忍百姓流离,民不聊生。”

    台下的生客盯着舞台,终是掉下一颗泪来。

    看着台上的人高呼着:“妾乃将军之妻,也应当一心向大义!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随后在急促的鼓点下,死于乱剑。

    台下的生客终是按奈不住情绪,在戏台子下的第一排,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直到周围散场,空荡荡的戏园子里唯余下他一人,他也仍旧在悲伤的情绪里,久久不能抽身。

    小厮站在二楼请示管事的先生:“李先生……您看?”

    哪位早已带上苍老之态的李先生,叹了口:“让周将军哭个痛快吧,难为他到了现在,才敢来看我为轻秋写的戏。只怕是用情至苦,念极了轻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