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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一众狼客,顾仙佛前行速度骤然加快,三人胯下汗血宝马虽不如可日行六百里的西凉温雪驹,但日行七八十里却是可以不在话下。自出了吴家村,杀掉钱营,顾仙佛一改之前的懒散神色,几乎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朝金陵赶路,一路上除了必要的饮食用度以及马匹歇息涮洗口鼻外,三人几乎没有在歇脚的时间。轩辕青牧对顾仙佛突如其来的急速赶路并没有丝毫异议,一是他自小在江湖底层长大,早就习惯了这样风餐露宿的生活;二,则是他似乎有些懂得顾仙佛的心中打算了,连自己都摸不准的规律,伏击之人能搞清吗?想通这一点,轩辕青牧一路上对顾仙佛便多留了个心眼,以前一直听说顾家大公子不论是在风月场所还是在纵横捭阖上都极为了得,但这几日一见却感觉泯然众人矣,这不得不让这个把命卖给顾家的老刀客失望,直到慢慢经历了这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后,轩辕青牧才对顾仙佛的看法稍微有了些转变。
清风起于浮萍之沫,欲谋天下先修自身。这是顾府内在文宴上稳坐了十余年的老头子每天都念叨的话语,久而久之,轩辕青牧便背了下来。
这一路的风驰电掣虽说轩辕青牧能理解能忍受,但却为难了李柔然大小姐,李柔然使得一手快剑不假,独身行走过多次江湖亦不假,却未曾有过如这次一般惶惶若丧家之犬不顾形象拼命赶路的时候。自己虽然是女侠,但女在前侠在后,你顾仙佛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这么急着赶路你是急着去投胎还是怕金陵长脚跑了?幽怨的李柔然数次以目光询问顾仙佛,可是始终未得到回应,自小性子倔强的李大小姐一股子气便上来了,你这养尊处优的顾大公子能行得,我为何行不得?所以这一路上虽然李柔然原本翘挺的臀瓣几乎要被马鞍磨得多出一层老茧,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只是看向顾仙佛的目光中由原来的波澜不惊多了一丝咬牙切齿。
如此长途奔袭了三日,终于在这天正午,顾仙佛一拉缰绳,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山脚一家酒肆门口,门口迎客的小厮一怔,这三人风尘仆仆不说,胯下马匹也如刚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一般,人倒是好招待,可这三匹马怎么安置?拴马厩里?恐怕明天清晨这三匹劣马就得被关外侠客的烈马给两蹄子刨死,自己能上哪说理去?
翻身下马的顾仙佛自然明白小厮的顾虑,右手一弹,一粒十两的碎银子就落到了眼疾手快的小厮手里,后者瞬间眉开眼笑,一切的问题在真金白银面前都不是问题。小厮把肩膀上汗巾一打,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
顾仙佛此时也劳累不堪,没有兴致再刺弄李柔然,进得酒肆便来到柜台,要了三间上房。身体瘦弱却猴精猴精的酒肆掌柜接过小厮手里碎银不动声色掂量盘旋了一下后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笑眯眯地给顾仙佛开好房间。顾仙佛正待上楼之时衣角突然被身旁一人拉住,顾仙佛转身定睛一瞧,那是一对风尘仆仆的道人师徒,师父约莫五十出头,梳道髻披道袍却看不出仙风道骨,面容干瘦胡须层次不齐;徒弟还未及冠,也就十二三的年纪,长相却比师父好了太多,面容清秀眼眸修长,长大了定也是一副好皮囊,刚才正是他鼓起勇气拉了拉顾仙佛的衣角,然见顾仙佛询问目光投来,却低头喃呢自语说不出话来。
这师徒二人看身上道袍应该是出自龙虎山无疑,但自从张无极担任乾国国师以来,龙虎山香火愈盛,每日去往龙虎山敬香的香客犹如过江之卿,龙虎山道士下山后所受礼遇也远远高于以往,这也就导致了花上两钱银子便能披着龙虎山道袍的招摇撞骗之徒多了起来。初次见面之下,顾仙佛拿捏不住二人身份,所以并未开口。
最终还是老道人打破了寂静,拱了拱手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位公子,贫道携带小徒远游至此,本想去往云门山一观道教先祖遗迹,委实囊中羞涩,所以厚着脸皮想跟公子讨点盘缠。”说到这里,老道士觉得有些突兀,便立即补上一句,“贫道不白讨盘缠,可送公子一卦,公子以一两盘缠抵卦资如何?”
老道士的一番话让顾仙佛哑然失笑,不过看那小道士着实有些可爱,老道士说话又不似清静之人好打机锋,顾仙佛便着实对这对师徒平添了几分好感,从袖口中捏出一粒五六两重的碎银子交付到小道童手里,边转身上楼边温和笑道:“老道长不比介怀,出门在外谁都有个难处,顾某与龙虎山也有一点香火情,这点盘缠道长拿去应急,至于那一卦,先放道长那里,什么时候有缘,什么时候来取。”
望着顾仙佛缓慢拾阶而上的背影,老道人皱了皱眉,本欲掐指但还是止住了这份冲动,心中自嘲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自己装什么化外高人,没想到花两钱银子披上这层龙虎山的皮还真有用。小道童则紧紧捏着手里的碎银子小脸上闪烁着激动的神采,不知是为了能登上云门山还是晚上能吃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
来到楼上房间内的顾仙佛轻轻皱了皱眉,这酒肆条件着实是差,就连上房也如此脏乱,好在自己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之人。顾仙佛自嘲一笑,唤过走廊里伺候的小厮递上几钱银子请他打来几桶热水,待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以后,顾仙佛从行囊中拿出一套墨绿色长衫换上,也没有叫隔壁的轩辕青牧与李柔然二人,自顾自的下楼而去。
酒肆里虽说客房条件实在差强人意但肉菜还算可以,顾仙佛连吃几日冷干粮早就食之无味,便点了一份红烧河鲤半斤酱牛肉再请小厮烫上一壶汾酒,在一粒碎银子的驱使下酒肆里小厮手脚麻利得很,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酒肉便上来了,顾仙佛倒了一小杯黄酒,边听酒肆里一位布衣老先生说书边自酌自饮,此时酒肆里虽人声嘈杂三教九流络绎不绝,但是难得胜在有真实不做作的烟火气,顾仙佛也乐得自在,自顾自地饮酒吃菜。那说书老先生已近花甲,满头乱蓬蓬的白发与身上寒酸破旧的布衫相得益彰。顾仙佛饮了一口汾酒,暗道只是可惜的是身边没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替他抚琴,这和画本里写的不符啊。
说书先生讲得是一穷酸书生进京赶考在破庙借宿之时与一女鬼爱恨缠绵的故事。往前推十年,天下初定,那时的说书人大多是讲帝王将相,譬如某某将军绝尘千里取得上将首级攻城拔寨无人可挡;某某皇帝荒淫无道,起义军已经兵临城下之时却依旧在寻欢作乐最终还是城破国亡欲跳井求生而不能最终落了个昏君的名声。而自从顾淮不顾阻力在全国废除九品中正而推科举之时,现在的说书人讲的大约都是才子佳人得多。顾仙佛挟了一筷酱牛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聚精会神地听说书先生讲那书生与俏丽女鬼共度春宵后茫然无所适从的情节。这时顾仙佛一转头,突然看见之前那小道童坐在酒肆旁边台阶上,双手捧着油纸包裹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正小心翼翼吹着气,而那老道士抄手站在爱徒身旁,望着道童的眼神里全是笑意和溺爱。
顾仙佛放下竹筷,挥手唤过小厮递过一粒银子,在其耳边低语几句,小厮先是一怔,然后拍了几记马屁后确认掌柜的没有看见才把碎银子藏进袖口,乐呵呵去安排顾仙佛交代的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