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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杂在正红旗里的蒙古兵转身就要跑,萨哈廉急得用蒙语高喊:“这不是天雷,这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这不是天雷!”
当时就有蒙古兵绝望地高声问萨哈廉:“那这是什么?”
萨哈廉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应付道:“你们不要去招惹它就不会有事!”
当下连蒙古兵带正红旗一下子离得小高地远远的,在本就不宽的石门口挤成一团。
“轰!”
“轰!”
东西两座炮台抓住这个机会同时开火。
碎石从高高的天上呼啸落下,砸中人就是一个血窟窿。
这时东侧的石门山上柳木哨大作,呼啦一下子冲下一排步弓手。
这些步弓手个个脑袋顶上剃成秃瓢,只在前额、两鬓留有三绺头发,一看就知道是土默特游牧人。
半山坡的正红旗正被滚石砸得昏头转向,土默特游牧弓手冲下山顶张弓就射,一时间箭如雨下。
正红旗想退,畏惧军法又不敢退。
正红旗想发箭还击,无奈山坡太陡,双手张弓脚下就站不稳,只要稍稍一仰腰人就轱辘下去。
正红旗正在无奈之中,山顶“砰砰砰砰”大作,掷弹筒抛下十几颗烟幕弹。
烟幕弹落在半山正红旗后方,一时间山上山下的满洲兵互相看不见。
萨哈廉只见白色的浓烟之中不停的有正红旗滚下山,一个个被地钉扎地浑身失血。
萨哈廉急令攻山的正红旗撤军。
可是双方的正红旗互相看不见旗号,正红旗传令兵只有飞跑到山脚下向山上用满语高喊:“撤退!撤退!”
山上的正红旗看不见退路,纷纷连出溜带轱辘撤下山。
爬山速度极慢,出溜或者滚下山速度极快,只是下得山来的正红旗一个个哭爹喊娘,全被地钉扎伤了。
烟幕散去。
山上的土默特弓手放肆地冲山下哈哈大笑。
弓手中有人用蒙语高喊:“你们只作恶不行善,如今招惹到地母发怒,地母用地雷取你们性命!”
说罢土默特弓手扭着大屁股手脚并用爬回山顶。
山下的满洲右翼蒙古兵一个个心惊胆战面面相觑。
天父咆哮是天雷,地母发怒不就是地雷吗!
两颗地雷虽然伤人不多,却在满洲右翼蒙古兵心里留下了永远磨灭不掉的创伤。
萨哈廉知道这仗没法打了。
蒙古兵已经胆怯,传染到满洲兵也没了往日的勇气;滚落山下的正红旗全成了伤员。如果敌人在地钉上涂抹粪便,这些伤员恐怕凶多吉少。
正红旗只有搀扶着伤员冒着炮火缓缓撤兵,丢下一路尸首一直撤过河。
……
汉军渡河的时候火药火炮都要肩扛,四位三千斤重的红夷大炮只能放在车上用牲口生拉硬拽。
吉尔哈朗和岳托因为受汉军拖累,天过后晌才赶到石门前的河道。
萨哈廉迎上前,“吉尔哈朗、大哥,你们咋才来呢?前面被守军挡住了,现在只能先攻下东石门山。”
萨哈廉是岳托的三弟,二人的父亲是代善,吉尔哈朗的父亲是储英,代善和储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所以吉尔哈朗、岳托、萨哈廉亲近,没有太多忌讳。
萨哈廉把情况述说一遍,最后说道:“就等着你们的火炮和攻城器械,天黑之前一举拿下东石门山,要不然大军就没的吃了。”
主帅吉尔哈朗道:“这样吧,强攻指不上蒙古人,镶蓝旗、镶红旗、正红旗一起上。从这里翻过山,从东山的背后发起攻击,那里地势缓一些。如果有可能,直接绕过东山,插到贼人后方。”
萨哈廉提醒:“那样就带不了将军炮和红衣炮了。”
岳托不满地骂道:“什么狗屁将军炮,死沉活沉的还不管用。让红衣大炮留在在这里冲东山顶打炮,提振一下士气,也给萨哈廉出出气。其它汉军背上鸟铳跟我们翻山!”
三兄弟计议完毕,留下蒙古兵,在隆隆的红衣大炮声中开始组织士卒翻山。
……
杨六郎在东山炮台,通过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
镶蓝旗、镶红旗、正红旗、加上汉军的鸟铳手有三千多人,漫山遍野地向东石门山铺过来。
东山炮台的防御工事主要就修在山的东北面,目的就是为了防备满州国步卒从这一侧攻山。
他心里明白,真正的恶战才刚刚开始。
……
东石门山的这一侧坡度比较缓,吉尔哈朗率领镶蓝旗和一部汉军,呈分散阵形向山顶逼近。
吉尔哈朗暗暗庆幸:天凉快了,否则满洲兵披着盔甲翻山越岭非得热死。
“轰隆”一声。
几个镶蓝旗应声倒地。
吉尔哈朗的侥幸一扫而光,“又是该死的地炮!”
这里山坡上的覆土在阳光下已经分不出新土旧土,显然地炮已经埋了几天了
在吉尔哈朗的心里,地炮比地雷恶毒。地雷只能从下向上攻击,地炮却可以横扫一片。
从吉尔哈朗这里可以看见东石门山的北坡,那里仅仅修了几道矮墙。时不时红衣大炮的大铅子落在北坡上,砸起一股烟尘。运气好的话,一颗铅子就能砸烂一断矮墙;运气不好的话,铅子贴着山峰飞到不知道那里去了。
正对吉尔哈朗的东北坡靠近山顶的地方,除了弯弯曲曲的矮墙,还有五六个低矮的碉楼。碉楼上人影憧憧,来来回回地跑动。
镶蓝旗推进到距离矮墙一箭地之外开始集结整队。前排甲士高举盾牌,后面是步弓手,再后面是重甲刀手。像这样的冲击队形吉尔哈朗一共准备了五波。
汉军举着鸟铳排成三排。第一排铳声响起,第一支冲击队伍开始推进。
汉军三排鸟铳手轮流射击,一时间铳声不绝于耳,肉眼可见山上矮墙上升起一朵朵土花。
敌人倒是沉得住气,看不见矮墙后面有人冒头。
只要有人冒头,吉尔哈朗专门准备了六位虎蹲炮。
甲士队形推进到一半距离,碉楼最上层“轰隆”一声,一门虎蹲炮喷出一片石子,紧接着几个碉楼中间的窟窿眼里连连飞出箭矢。
最前面的盾甲兵在虎蹲炮的轰击下痛苦地倒地,没了盾牌的保护,短甲步弓手纷纷中箭。
原来敌人都藏在碉楼里。
吉尔哈朗立刻下令汉军鸟铳手向碉楼射击。
砰砰的鸟铳铅弹落在泥土和石头修葺的碉楼墙壁上,几乎就是挠痒痒。
吉尔哈朗大声下令:“虎蹲炮,开炮!”
“轰隆”一声,虎蹲炮的铅子打在厚厚的碉楼,碉楼丝毫无损。
从碉楼和矮墙后面传来叫喊:
“大凌河的,你娘喊你回家!”
“大凌河的,铳口朝天!”
“大凌河的,举双手跑过来!陈四请你喝喜酒!”
吉尔哈朗心里暗骂,“又来!又是这一套!”
这一套偏偏就是管用,“砰砰”的鸟铳声依然不断,可是矮墙和碉楼上的土花却明显地少了。
第一波的重甲刀手嚎叫着冲向矮墙,第二波冲击队伍紧接着出发。
侧方的矮墙后突然冒出一排复合材料头盔,圆圆的头盔挡不住脑袋前方和左右两鬓的三撮长毛,呼啦啦一阵箭雨,头盔又没入矮墙。
残余的重甲刀手眼见就要到达墙下,矮墙后面稀稀拉拉露出五六个半拉头盔。
“轰”、“轰”、“轰”、“轰”……
白色烟雾中一阵三眼铳声,第一波的重甲刀手全军覆没。
第二波冲击队形正沿着第一波的攻击路线推进到一半,“轰隆”,“轰隆”,身后两声炮响。
一炮来自左后方,一炮来自右后方,冲击队形最后的刀手和弓手倒下一片,独独剩下最前面的盾甲兵不知该如何是好。
久经阵仗的吉尔哈朗突然觉得自己不会打仗。
第二波的攻击路线同第一波完全一样,怎么还有没响的地炮?
攻坚的不二法门法门就是连续不断的密集冲锋,今天的密集冲锋成了集中送死。
自己一方对敌人那些猥琐的碉楼无可奈何。
看不见的矮墙后面到底藏了多少人?
为今之计,只有拿人命堆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