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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楚君赫不由得冷笑一声,他们皇家的人,从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冷的。
亲情这种东西,在皇家过于奢侈。
当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就已经将那些东西统统舍弃了。
喻清见面前的人提起亲人反而一脸冷笑,心中不由得思索,是不是这个人的家人待他不好,才养成了这样疑心重的性格。
少年不由得收敛了冷意,语气也软化了许多:“你家人对你不好吗?”
楚君赫见那少年眼中带上了淡淡的暖意,怕是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小可怜吧,他心头一转,装一装倒也无妨。
皇家的人天生就是戏子,演什么像什么,演的不像的人已经不在宫里了,而是在乱坟岗。
楚君赫转过头去,只留下一个侧脸给那少年,他沉着眼望着那鱼池中跃起的鲤鱼,淡淡说道:“并不是人人都像公子一般有亲人疼爱。”
战北王疼爱嫡子人尽皆知。
楚君赫这一句话便能让人联想很多,他见喻子清果然忍不住蹙起了眉,轻轻说了句:“既如此,也不能怪你,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吧。”
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总是对于周围的事物有过多的同情心,但楚君赫并不讨厌这样的人,他虽然不是好人,但对于有情义的人,也还是欣赏居多的。
楚君赫又恢复了之前潇洒不羁的模样,笑着朝喻清拱了拱手:“你我二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在下君楚,公子可愿与在下交个朋友。”
喻子清毕竟出生将门,虽从文不从武,倒也有习武之人的大气洒脱,他从来都不是个斤斤计较之人,于是抬手止住了楚君赫的动作:“那你也不必如此客气了,唤我子清便好。”
少年微微一抬手都尽显世家风范,广大的月白色宽袖顺着少年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哪怕是楚君赫在皇家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这样如玉一般的美人。
楚君赫也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他知道喻子清定然不会拒绝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他作为皇帝也是见多识广的,顺着喻子清说了些当下的时局见解,少年果然对他赞赏有加,已经开始称他为楚兄了。
“子清若是不介意,你可唤我一声楚哥哥。”
喻清觉得两人认识也不过一天,虽然对他很欣赏,但是这称呼还是过于亲昵了些,有些不知如何拒绝。
楚君赫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其实我一直希望家中有个弟弟,就像子清一般,想来我这样的人,应当是不配做子清的哥哥吧。”
喻清总觉得这种话似曾相识:“七七,你不觉得他这话很绿茶吗?”
077笑得不行:“宿主你可是遇到对手了呀,哎呀,这个世界可真有意思。”
喻清怕他误会赶紧喊了一声:“楚哥哥,私下我这样唤你,人前还是唤你名字,这般可好?”
楚君赫不知怎的有种小孩撒娇就得到糖吃的感觉,面上的笑意都真切了许多。
喻清吩咐下人拿来了钓鱼的鱼竿,两人坐在廊中钓起了鱼,真是好不惬意。
楚君赫见少年放下了些许防备便开始打探:“子清,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解惑?”
少年歪头看了过去:“嗯?”
“那日子清为何穿着女装在灵隐寺?”
楚君赫这话一出,只见少年的脸上直接漫上了红晕,喻清不自觉地别了别眼,阳光照耀下,少年的眼简直流光溢彩,眼角眉梢都是惊心动魄的艳色。
楚君赫眼神逐渐幽深起来,这少年不刻意控制表情时,当真是惊为天人,像画本子里惑人心智的妖物。
喻清咬了咬唇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个原委,楚君赫有些失望,竟然不是他想的那般。不过这喻子清未免也太听话了些,哪有下人管着主人的。楚君赫一向是霸道惯了的,显然不赞同他过于听话:“这府里你就是主人,下人怎能管着你。”
喻清笑着摇了摇头:“林伯就像我的家人,更是长辈,他说的话我自然该听。”
林伯便是那日的老头,名为林义亭。他原本是喻锡南麾下的副将之一,不仅武艺高强,更是有一手好医术。
喻子清刚出生时,他母亲便难产去世了,战北王不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府里,于是林义亭便来了江南,做了战北王府的管家,这一做便是十几年。
他一直把喻子清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原主自打出生以来身体就不好,
从小一直大病小病不断,林义亭都是贴身照顾的,喻锡南有不少政敌,那些人知道喻子清一个人在江南,也派了不少人来刺杀,都是林义亭挡回去的。
因为喻子清他一生都没有娶妻,无论喻子清怎么劝他都不听。
按照小说里的发展,喻子清死后林义亭因为伤心太过直接离世了,在喻清看来,他对原主喻子清的爱不比战北王少半分。
当真是一片慈父之心。
喻子清将林义亭的事说了一部分给楚君赫听,听完后楚君赫不由得感叹一声,倒真是个忠仆。
他忽然想起了从前他还未登帝位时,宫里照顾过他的一位老太监。
他出生起就不受先皇待见,母妃又是个心善的人,这样的人在宫中注定活不长久。先帝那时十分钟爱于一位贵妃,他母妃生的年轻貌美,只不过是被先帝临幸了一次,贵妃就耿耿于怀,没过多久就被贵妃一杯毒酒赐死了,先帝甚至都不记得他母妃的名字,更别提他这个儿子。
母妃死后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宫里的人一向拜高踩低,他那时饿的连饭都吃不上,那老太监见他可怜时常送来热食,宫里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这太监受过她母妃恩惠,也算是知恩图报,在宫里这已经很难得了。
他那时候只觉得宫中之人虽然凉薄,倒也还是有好人,他也曾天真的想过,等自己出人头地了,再好好报答他。
谁知他偷偷帮自己的事被当年的贵妃知道,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将那老太监活活打死,老太监的哀嚎声传在他耳中不亚于对他的一场凌迟,他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噩梦,梦中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梦见老太监惨死的模样,那年的楚君赫才不到十二岁。
从那以后,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善念也被抹去了,他登上帝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贵妃的坟挖了,连尸首都喂了狗,得了个不敬死人、心狠手辣的名头,但他不在意。
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想的竟然是老太监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哪天老奴若是能替娘娘看着您出人头地就好啦,您到时候若不嫌弃就带老奴出宫,老奴给您做一辈子的饭。”
年幼的楚君赫边笑边应:“李公公,等我有出息了定给您修个大宅子,再给您养老送终,哪能让您给我做饭呢。”
老太监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老奴哪配让您养老送终,您在奴才死后给奴才立个衣冠冢就行,奴才进宫这么多年,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了,您到时候若是还记得老奴这人,给老奴的衣冠冢上再刻上名字吧。”
“李公公你要求也太低了吧!好吧好吧,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到时候一定给你刻上名字。”
老太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也可能是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却还是边叹息边摸着他的头说道:“老奴的名字可好听呢,名叫李奉生。”
楚君赫从未忘记过当日的承诺,要给那老太监立个衣冠冢,可却连他的尸首都找不到了,最后只能立了个空坟,上面刻着李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