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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长桢的房间中,赵宗全翻看着农书,越看越激动。
赵宗全也算大周朝的农业专家了,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本农书中蕴藏的巨大价值。
大周朝也有几本农书流传,但大都错漏百出,而且还不能普及到最基层的农民中去。农民种地主要还是靠着口口相传的经验和口诀。
但盛长桢的这本农书则不同,从耕地整地的要求、播种的适宜条件、播种量,到中耕、定苗标准、施肥、灌溉,等等等等,书中对各种农业技术都做了系统性的叙述。
既有理论性的总结,也有实践性的说明。赵宗全相信,随便找个不懂农事的人来,只要照着这本书一丝不苟地执行,都能收获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
要是全天下的百姓都照着这本农书耕作,那么大周朝的粮食产量至少要多出五成来。而这,还只是赵宗全保守的估计。毕竟未经实践,他也不敢过于乐观推测。
更让赵宗全惊喜的是,这本书中还介绍了备荒救荒的实用知识。
要知道,在风调雨顺的丰年,大周朝正常产出的粮食其实是足够天下人饱腹的,甚是还略有盈余。
但最要命的就是灾荒,旱灾、涝灾、蝗灾、有些地方还会出现地裂、风灾等等。根据大周朝户部的统计,平均每隔三年就会发生发生一次影响广泛的天灾,而地域性的天灾更是每年都有。
正是因为天灾频发,才会让大周朝百姓们流离失所,辛辛苦苦地耕种,到头来却连饭都吃不上。
每逢灾年,路边的野菜地鼠都会被饿红了眼的大周百姓一扫而空。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赵宗全正是有感于此,才会致力于培养抗旱防涝的水稻品种,为的就是防备天灾。
赵宗全忧心民生,在这个时代也算有远见之人。但他的努力与这本农书中介绍的知识相比,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书中通过建设完备的水利灌溉体系,很好的预防了旱涝灾害,还对蝗虫的习性做了细致的介绍,并提出了防治办法。对于遭受灾荒的地区,书中也提出了各种行之有效的救灾措施。
“此书一出,不知我大周有多少百姓因此活命啊!”赵宗全忍不住感叹。
沉吟片刻,赵宗全看向盛长桢,疑惑道:“长桢,你既得此书,何不将之献给陛下,只要陛下下令推广,必是我大周之福啊!”
盛长桢摇了摇头,反问道:“团练使可记得《农经论》?”
赵宗全当然知道这本书,这本《农经论》是太祖下令编制,集合了当时天下的农桑高手,耗费了许多年,才编写出来这本农业百科全书。
虽比不上盛长桢这本农书,但也算大周农事集大成者了,赵宗全家中也有一本《农经论》,他还时常研读呢。
只是赵宗全有些不解,盛长桢怎么就突然提起了这本书。
盛长桢见赵宗全的反应,笑道:“团练使常在田间,可曾见过有哪个种地的乡民用上《农经论》里头的知识了?”
赵宗全闻言一愣,盛长桢又道:
“上层的官员们高高在上,不知农事实情;下层的官员浑浑噩噩,不肯尽心;百姓们的种植习惯沿袭已久,对官府的分派指点又不相信,这《农经论》自然就成了废纸。”
盛长桢目光转向赵宗全,问道:“团练使你说,便是我把这农书进献陛下,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赵宗全明白了盛长桢的意思,喃喃应道:“恐怕也是如《农经论》一般,束之高阁,徒蒙灰尘罢了。”
赵宗全说完,有些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他想到了自己的水稻,即便他在禹州试种成功,培育出了抗灾良种,如果到时候难以推行,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全是白费?
看着失魂落魄的赵宗全,盛长桢意味深长道:“如果有一位既懂农事,又知民生疾苦的陛下,此事或许能成……”
赵宗全看着盛长桢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知怎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既懂农事,又知民生疾苦,这不就是我自己么?
赵宗全眼皮一跳,按下心中不靠谱的想法,强颜笑道:“当朝官家仁爱慈悲,也能体会百姓疾苦,是个受人爱戴的好皇帝啊。”
赵宗全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勉强把盛长桢刚起的话头给遮掩过去了。
盛长桢笑眯眯地看着赵宗全的面色变化,捕捉到了他神情中那一瞬间的不寻常。
看来这位禹州团练使还不曾想过,自己也能当上皇帝啊,或许他想到了却不敢奢望?
盛长桢记忆里对赵宗全的印象,与此时面前的鲜活人物渐渐重叠,对这位禹州团练使的认识也更深了一层。
盛长桢暗暗思忖,口中却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哈哈,团练使莫怪,长桢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妄谈此事的确是太过好高骛远了。”
赵宗全也顺着台阶圆场子:“欸,长桢你忧国忧民,这是好事啊。无论如何,长桢你将这么珍贵的农书赠予我,我承蒙大恩,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盛长桢恭敬道:“长桢别无所求,只要团练使大人不把长桢当外人即可。”
赵宗全朗笑道:“既如此,还叫什么团练使大人,也太生分了些。长桢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伯父如何?”
盛长桢大喜过望,哪会拒绝,立马躬身行礼道:“赵伯父,长桢有礼了。”
“哈哈哈,好好好,长桢你气度眼界俱是超人一等,有你这样的侄子,也是我的荣幸啊!”
赵宗全也是十分满意。他自与盛长桢见第一面起,就与这个年轻人十分合缘,后来盛长桢对他又有赠书之恩,赵宗全对他更是亲近。
再加上盛长桢对他一直都是恭敬有加,赵宗全也就真正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看待。
盛长桢心中暗喜,此来禹州,为的就是和赵宗全结个善缘,如今非但达成了目的,还超出了预期,此次禹州之行,总算圆满成功了。
盛长桢与赵宗全一番长谈,天色渐暗,赵宗全虽有些不舍,却也不得不告辞了。毕竟他可不是孤家寡人,家里沈氏见他这么晚还不回家,肯定会着急担心的。
临走前,赵宗全握着盛长桢的手,亲切道:“长桢,你呆在禹州之时,定要多来我府中走动。”
盛长桢自然不会拒绝赵宗全的邀请,他本就想和赵宗全一家搞好关系。
而且,顾廷烨说不定也会在赵宗全府上,盛长桢与他可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