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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衡鉴堂。
本次乡试的主考官周明儒和几位同考官正在紧张地阅卷。
主副考官旁边,还坐着一众监视阅卷的监视官,正瞪大眼睛盯着考官们阅卷,防止他们挤眉弄眼,交头接耳。
考官们首先要给考生的每篇文章加注标点,然后判断文章是否通顺,这就是筛选的第一步。
然后,考官们要从理、法、辞、气这四个方面,来衡量一篇文章是否清真雅正。
凡是同考官看过后,认为足够好的文章,就写明理由,转呈给主考官周明儒。
如果周明儒觉得认可,就会在卷子上写一个“取”字。如此便是取中了,只需再送礼部磨勘即可。
此次乡试的主考官周明儒素来方正严明,不仅要求同考官们认真阅卷,自己更是亲自看过每一份被同考官刷落的考卷,细细审阅,以免遗漏人才。
半个多月后,浩大的乡试阅卷工程才得以结束。
……
盛府,昭阳阁。
昭阳阁是明兰给盛长桢的院子想的名儿,盛长桢也觉得好,就定了下来。
此时,盛长桢正在院子里的空旷处做着俯卧撑。
考完乡试后休息了几天,盛长桢深感自己体魄孱弱,决心改变。
虽然盛长桢前世今生都算不上什么勇武之人,但保持基本的身体健康还是有必要的。
毕竟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还十分落后,面对各种疾病都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
他可不想像一些文人士子一样弱不禁风,随便得个什么小毛病就能把自己拖死。
因此,盛长桢一大早就起床做起了锻炼。俯卧撑,平板支撑,高抬腿等等等等,总之各种动作交替,练足一个时辰才休息。
半个月过去,盛长桢果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壮实了不少,精神也愈加饱满。
小黑子包景年常来盛府找盛长桢玩耍,准确一点说,现在应该叫他大黑子了。
这小子居然又长个了,生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更兼浑身黝黑,站在那就好像一座黑炭小山似的,十分惹人瞩目。
盛长桢目测他起码有一米九几,体重也得有个两百多斤。
包景年不爱读书,也没有参加科考。他只喜欢耍各种把式,几年下来,在汴京城里拜遍了武学名师,学得一身的好本事。
包家人也十分无奈,谁能想到世代簪缨的家族里,竟出了这么个怪胎。读书不行,舞枪弄棒却是在行,也只能是由着他去了。
包景年来昭阳阁时,见了盛长桢锻炼摆的这些奇怪姿势,闻所未闻,偏偏还很有作用。
于是武痴的憨蛮性子又上来了,哭着喊着要盛长桢教他,否则就要和盛某人割袍断义。
盛长桢只好把自己前世记得的一鳞半爪悉数教给了包景年,乐得他咯咯狂笑。
盛长桢也没便宜他,找他讨教了些防身的招数窍门,两人搭手演练。
数日下来,盛长桢虽吃了不少苦头,但觉得自己有了些自保之力,也算值了。
……
八月三十,正是放榜之日。
不少考生都早早地跑到贡院门口张望,焦急地等待着。
盛长桢却是没有去,而是安坐在家中练字。
明兰看他悠哉悠哉的样子,急得嘴上都要撩泡了,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小七,你怎么这般沉得住气,今天可是放榜的日子!听说连齐小公爷都一大早就去贡院门口看榜去了,你还在这练劳什子字呢?”
盛长桢大笔一横,金钩银划,悠悠道:“阿姐,如今跑得殷勤,可不能改变中与不中的结果。
去看榜的,多是心里没底,中了也是侥幸。
而像小弟这样胸有成竹的,自然不会乱了方寸。”
明兰一愣,低头想了想,觉得自家小弟说得有理,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随后她也不再多想,目光注意到盛长桢所写的字上。
只见那纸上写的是: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明兰看完,觉得自己小瞧了小弟的胸怀气度,心下倒有些惭愧。
“咦?”明兰忽然发现,盛长桢所写的字体与自己平时临摹的大有不同,便问道:
“小七,你这字体虽然工整规制,但却好像失了灵性,你考试时也是用的这个字体吗?”
盛长桢道:“阿姐,你可不要小觑了这字。
这字体叫做馆阁体,本来是翰林院的翰林们抄录典籍所用。
这可是庄先生传授我的秘密武器,专门用来应付科考的。”
“哦?”明兰有些奇怪,“这字有何稀奇?倒像是雕版印出来的。”
盛长桢笑道:“阿姐,科举考试是国家的抡才大典,选的是能经世致用的官,可不是用来选文坛大家的。
考卷上的字务求让考官看得清楚顺畅,考试可不是不是汪洋恣意,彰显个性的时候。
馆阁体横平竖直,端正拘恭,正是科举考试时最佳的应用字体。”
明兰恍然大悟,暗道小七果然厉害,对科考制度洞若观火,难怪之前能连中三元。
当当当,盛府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锣声。
盛家下人探头望去,只见远处官道上,来了大队骑士,领头的人手中举着偌大的牌匾。一路敲锣打鼓,喜气洋洋。
盛家下人中有人壮着胆子高声问道:“是哪家办喜事?”
对面竟也高声回道:
“捷报!
恭喜积英巷盛家盛老爷讳长桢,高中京畿路乡试第一名解元!
京报连登黄甲!”
“积英巷盛家?”
盛家下人有些发懵,我们这儿不就是积英巷盛家么?
随即脑袋转过了弯,欣喜若狂。转头朝府里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似个滚地葫芦,边爬边高呼:
“中了!中了!长桢少爷又中了!还是第一名!”
报喜的声音从盛府大门口一直传到盛家后院。
正休沐在家的盛纮闻声大喜,快步走到盛家祠堂里头,朝着盛家的列祖列宗拜了又拜,激动道:
“列祖列宗保佑,我盛家竟也出了个解元郎,盛家兴旺发达,指日可待啊!”
……
林栖阁,林小娘正拎着盛长枫的耳朵痛骂:
“不求上进的东西,盛长桢那个小孽种小了你半轮,如今都考上了解元,你呢?
如今还是个穷酸秀才!
一把年纪,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废物!”
说完就要抄起一边的扫帚往盛长枫脸上招呼。
一旁的墨兰赶紧上前拦住,好不容易才夺过林小娘手里的扫帚。
林小娘手里的扫帚被抽走,一身力气好像也被抽空了,一骨碌瘫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住地咕囔着:
“小孽种——不成器的废物——我恨呐——”
……
昭阳阁。
盛长桢姐弟俩也听到了喜报,明兰高兴得竟一跃而起,抓住盛长桢的衣角,欢喜道:
“小七,你真神!又中啦!好像还是第一名解元呢!”
盛长桢任由明兰激动地摇晃着自己的衣角,轻笑着颔首道:
“嗯,中了。”
明兰没有注意到,胸有成算、镇定自若的弟弟手在微微发抖。
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那支毛笔杆子,更是早已浸透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