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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的这几日,皇上命令太医院医术甚好的几位,每日轮番替我诊脉,共同探讨治疗的处方,但凡是我病中所需要的药物补品,除了太后宫里和皇后宫里的那一份儿,通通都留给了昭阳宫。太医更是为了皇上严厉地警告语气,每日都焦灼不堪的翻看医书,研究病方,甚至直接住在了太医值夜的永寿殿,以备不时地传唤。
而皇上,更是不顾朝臣的劝阻,以为夭折的皇子,还有缠绵病榻的太后与我祈福为由,毅然撇下了一摊国事,只交予大司马王凤和丞相王商共同处理,自己则去了京外的寿宫拜神祈福。
宫中的事务留给皇后掌管,原本皇上让班姐姐留在宫中陪伴照拂我,但班姐姐自请同去,愿与皇上一起为太后和我祈福。如此,便由合德暂时住进了昭阳宫,留在我身边,皇上临走前一夜,陪了我一宿,语中的不舍与情愫,仿佛再回来,便见不到我了一般,然而最终,为了神灵庇佑,皇上第二日还是一早同班姐姐出发。
如此一来,六宫的流言蜚语早已若腊月寒霜,浸入了宫里的每个角落:昭阳宫宠冠六宫的赵昭仪,如今已是病重无治,太医们束手无措,皇上焦灼不堪,只得依赖神灵庇佑,亲自前去寿宫祈福,愿保赵昭仪得鬼神庇护。
这一切,我都是从子衿口中得知,却不过是淡然一笑以置之罢了。然而瞧着我体力越发不支,合德担忧害怕之余,今日也同皇后去了永宁殿,供奉先祖之地去祈福,希望我与太后能得先祖庇佑,早日病愈。
一早梁姐姐与雪冉,还有洛儿都如从前一般跑来看我,我虽懒怠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们逗巧说话。然而没过许久,我便又有些乏力欲睡。她们瞧着我愈发沉睡不济的身子,虽然眼中悲戚,却还是强颜欢笑。只道先回了宫,待我休息好了再来看我。
沉沉地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方慢慢转醒,只是心神依然恍惚了些。子衿扶我起来,喂我喝了些水,我便让子衿扶我靠着,听她说皇上如今的情况。
就在正说着时,忽然见得抱琴走了进来,脸上有些不安和担忧。我瞧着不对,便有些弱声问道:“怎么呢?”
抱琴垂首道:“主子。漪澜殿的昭仪娘娘来了。”
我明显感觉到子衿扶着我的手微微一震,我知道,子衿担心从前我与雪冉在漪澜殿受辱一事。如今与那夜一般,皇上、皇后皆不在宫中,太后缠连病榻。而连班姐姐也不在宫中,只独剩我一人。
我微微抚了抚子衿的手,给了抱琴一个安慰的眼神道:“请进来吧。”
“是。”抱琴虽是迟疑了,却还是退下欲去请。
谁知郑昭仪早已扶了疏影的手,高傲一如从前的昂首走了进来。郑昭仪仿佛一幅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一般的看着我。与从前不同的是,她突起的小腹如今已然平坦。
在我滑胎一月有余。她顺着产期诞下了皇子,只是,因着我孩子的夭折,皇上并没有因此而转移了心神,日日已久沉浸在丧子之痛之中。皇上不甚上心,六宫也就对此淡淡。如此,郑昭仪的皇子满月之礼,竟还没有我孩儿的丧葬之礼来的隆重。而皇上,依然日日陪着我,不再踏足六宫其他地方。更未去看过她们母子一眼,听合德所说,郑昭仪为此在漪澜殿发了好一通脾气。
我费尽心神方扯起一丝笑,然后弱声道:“昭仪姐姐来了,只是妹妹如今病中乏力,不能与姐姐见礼了。”说完话,我却觉得体力不济,微微有些轻喘,子衿瞧了,忙替我抚着背顺气。
郑昭仪轻笑一声,然后妩媚窈窕的走了过来,美目扫了我一眼,然后道:“本宫向来喜欢妹妹伶俐说话还嘴,丝毫不让人半分的劲儿,如今……”
郑昭仪眼波一挑,似是嘲讽一般笑道:“如今瞧着妹妹这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能劳得陛下亲自去京外替你祈福庇佑呢。要论手段,姐姐可真是不由地拜服。”
听到她语中的嘲讽和眼中的忿然挑衅,我也无力还嘴,只微微垂目不看她。她却是丝毫不让的缓缓踱步上前,笑着道:“怎么?妹妹如今连还嘴的气力都没了吗?”
“昭仪娘娘,如今我家主子正病着,恐不能久聊,还望昭仪娘娘见谅。”子衿微微欠身恭谨道。
郑昭仪却瞟都不瞟子衿一眼,只微微抬眉,恍若未闻道:“本宫与你家主子说话,只怕还轮不着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多嘴。”
说着郑昭仪媚眼瞟向我笑道:“妹妹你说,本宫说的可对?这样不知礼数的奴才,妹妹你说可该怎么教训呢?嗯?”
我有些气闷地抬手捂着胸口,然后微微喘息道:“妹妹如今的样子,不正是姐姐一直所希望看到的吗?姐姐今日既是来看我的笑话,又何必纡尊降贵,去为难一个奴婢。”
郑昭仪笑着道:“说得好,本宫就喜欢妹妹直说坦率的样子,你说的没错,如今你的这幅模样,正是本宫最想看到的。”
说着郑昭仪轻挑起子衿的脸,然后看着我笑道:“本宫记得妹妹曾屏退了奴才,与马婕妤私语叙话,不过可惜了,好好地姐妹情深,却险些成了暗害皇子的阴谋。”
我面无表情道:“这一切,多拜姐姐所赐。”
郑昭仪倾身凑在我面前狠厉道:“你说的没错,是拜本宫所赐,本宫只差一点,便能将你堕入地狱,永不超生了。”
我嘴角微漾,然后看向她道:“可惜姐姐还是棋差一招。”
郑昭仪媚然一笑道:“没错,本宫没想到,太后竟然会为了你这个贱婢,将了本宫一军,不过本宫不在乎,因为本宫能等……你瞧,如今本宫可不是等到了吗?”说着郑昭仪轻声笑起来。
“主子!”子衿有些担忧地欲上前来扶我。
郑昭仪却敛了笑意,对着疏影道:“把咱们的子衿姑姑请下去,本宫可有好些个体己话要同昭仪妹妹说。”
“是。”疏影得意一笑。便要拉了子衿下去。
“娘娘,娘娘您有什么要与主子说的,且等主子身子好了再说吧,娘娘。”子衿惊慌失措地跪在郑昭仪面前道。
郑昭仪却眼睛也不带眨一下的。只淡笑着看向我道:“本宫如今可等不得了,本宫怕再等下去,这人一去,就说不了了,如此本宫岂不是要看着这昭阳宫,顾自遗憾?”说完郑昭仪一个眼神,子衿便被扯了下去。
殿中只剩了我与郑昭仪,我有些气虚地靠在那,郑昭仪却一步步地逼近,携着凌厉冷然的气势。
我有些不自由地后退。她却逼身过来,不容我退却。
“怎么?好妹妹,怎么你从前那般凌厉狠绝的人,也会害怕本宫?本宫可是深深记得,你是如何命秦道给马珮珮灌下毒酒;如何使计让陛下杖杀了紫云;如何当着六宫众人的面。处死了徐本,;又是如何与本宫一次又一次的作对……”
郑昭仪每说一句便逼近一分,直至最终逼得我无路可退时,她凑身在我面前,阴狠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宫可是从头至尾。记得清清楚楚。”
我偏过头,只生硬道:“这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我本不想如此,是她们,不,或者说是娘娘您逼人太甚。”
郑昭仪请呵一声。然后缓缓离开我,待站直了身子,郑昭仪冷看着我道:“本宫逼人太甚?还是你赵飞燕得寸进尺?”
我淡淡道:“我自问从未故意与娘娘多生事端,相反,是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暗害相逼。不是么?”我仰起脸,看向郑昭仪问道:“妹妹实在不知,究竟我做错了什么,让姐姐如此深恶痛绝,对我一直是欲除之而后快?”
郑昭仪狠厉地眼神扫向我,敛了嘴边的笑意,全身泛着森冷的气息道:“你想知道?那本宫便一一告诉你,让你这个将死之人明白,你究竟做错了什么。”
说着郑昭仪森然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嗤笑一声道:“为什么?本宫从来不知你除了一副骚魅的皮囊,会一些下三滥的舞技,便能将陛下迷惑至此。你可知道?在你进宫之前,陛下最chong最爱的是我,就算她班恬碍着,本宫也从未放在眼中。”
郑昭仪说着走向我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进宫,陛下的目光就只缠连在你身上,为什么陛下的心神只为你荡漾?为什么你要抢去我曾经所得到的全部chong爱?”
说到这里,郑昭仪开始嘶声力竭的吼起来。眼神中透露出森冷的杀意,恨不能咬碎我的骨头,吸干我的血一般咬牙切齿道:“赵飞燕,你知道吗?我恨你,我郑兰狠毒了你,我恨不能扒了你的皮,咬断你的筋骨,吸干你的血以泄愤。”
说着说着,郑昭仪突然笑了起来,好似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身子都颤抖起来,过了许久,她敛去了笑意,殿中却仍盘旋着她的笑声。
而我,却惊诧地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她毫不在意地看向我,然后冷笑道:“你可知道?你如今的万千荣chong,都是抢了本宫得来的,你可知道每当我看到陛下看着你,眼中没有他人,只有你的那种宠溺与怜爱的眼神时,我的心就像被人生生地剥离,扔在你叫下,任你碾碎一般,你可知道,那时的我,心中不过卑微地想看到陛下能回首看到我,哪怕只是一刻。”
郑昭仪轻笑一声,那笑中掺杂的满是苦涩,哀然。她喃喃失神道:“可惜,不过是奢望罢了。”说着她看向我,许是看见了我眼中的一丝滑过的心酸。
她轻笑出声道:“怎么?你是在同情诧异么?是啊!谁知道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自进宫,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毫不在乎地我,在他面前,却是如此卑微乞求地样子,多让人惊诧。从没有人知道,高傲如我,却是如此地可怜可悲。”
她苦涩的含泪轻笑,不知是笑我还是笑自己,她毫不在乎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瞬时恢复从前的冷然道:“自本宫被选入宫中,沦陷在陛下的chong溺的眼眸中时,我就告诉自己,不会相信宫里的任何人,因为我知道,宫里的所有人与我而言,没有朋友,没有姐妹,只有敌人。她们都挖空心思,想尽一切办法要从我身边抢走陛下,而我郑兰,此生可以与人分享华贵的丝绸首饰,却绝不容许任何人与我抢最心爱的人,凡是妄图与我争抢的人,都不得善终。因为我郑兰要么不爱,要么……就要爱一个人的全部,我绝不会委屈自己,强颜欢笑的看着别的女人辗转在陛下怀中。在情面前,我郑兰只知道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一刻,我震撼住了,要么不爱,要么就爱一个人的全部,她的心思,又何尝不是我所想?只可惜,她做到了,而我,却早已妥协。
“所以……”郑昭仪抬眼看着我道:“从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无时无刻不是盼着你死,正如你所猜想,石阶上的清油,淋池溺水,掺毒的花汁,还有刺杀,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我一手策划。”
郑昭仪眼神越发森冷阴狠道:“可惜,竟让你一次又一次的逃脱,本宫真的很恨,不过如今,本宫总算圆了一桩心愿……”
听到此,我定定地看向郑昭仪,郑昭仪挑起我的下颚道媚然一笑道:“你不用这般看着我,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丧子之痛,所以我很明白,此刻的你恨不能以死去抵孩子的命,如今我替你圆了这桩心愿,让你们母子团聚,你可是该感谢本宫?”
我冷静地看着她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郑昭仪笑着道:“本宫很欣赏你,如今将死,还能如此镇定如常。”
我淡然笑道:“既然将死,还需畏惧什么?”
郑昭仪笑着道:“好,本宫喜欢你的性子,若非你是本宫的敌人,本宫倒想与你成为推心置腹的好友。”
郑昭仪丹蔻轻轻滑过我的下颚道:“本宫在你熬药的水中,不多不少,让人每日放了微量的慢性毒药,推算至今,你与你早夭的孩子……也快相聚了。”
说着她冷然而又快意的笑起来,这一刻她的笑回荡在整个大殿中,冷的让人不禁有些瑟缩,而我,只觉得愈发提不起气,急促地呼吸着,而这一切在她的眼中,更似是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努力强镇住内心的难受,有些颤声道:“因为你对我得恨,所以你把这一切又加诸在我的孩子身上,在我的点心里掺杂了有山楂,让我
开了食欲,却不知这山楂还有滑胎的功效,而这一切,你都像往常一般,嫁祸给御膳房的人,让六宫以为,是因为他们立功心切,为了解我食欲不振之苦,无心害的我滑胎小产对么?”
郑昭仪听了微微一滞,但很快笑得愈发冷然道:“没错,本宫是恨毒了你们母子,所以派人去下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