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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报复(上)
流光如隙,转瞬便入了秋,御花园的繁华纷飞若雪,洋洋洒洒,铺满一地,色泽如锦,宫中的嫔妃也多趁着凉然的秋意,游园赏花,观景烹茶,好一番热闹,而怀胎已七月的马婕妤,却自马珮珮离去,便很少再涉足六宫,只日日独自安胎与宫中,只待九月便要临盆,至于我,自协理六宫后,大多的时间都是处理着六宫的琐碎之事。
而如今,因着郑昭仪被撤协理之权,皇后近日身子又有些不爽利,因此,许多事都得要我与班姐姐处理,如此这番,我便更是没了时间,以至于陛下都常常佯装委屈说早知这样,便不该叫我接了协理六宫之事,反落得他如今独守空闺一般,日日这般调笑着,我倒也觉得心中愧疚,可奈何事事千头万绪,倒没个法子。
这日我正在总结上月的账目,非常室的管事公公崔恩在下首恭谨地站着,仔细地汇报完账目后,恭敬道:“奴才账目已回禀完毕,还请娘娘查巡。”待我看了一番,然后抬首笑着道:“崔公公管理非常室多年,最是妥帖的人,太后和皇后常常夸赞公公办事严谨牢靠,非常室事情繁琐,千头万绪,经公公之手,却从来没乱过,本宫信得过公公。”
崔公公满眼笑意道:“娘娘谬赞了,奴才实在不敢当,不过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嫌弃奴才这把老骨头罢了。”
我笑着道:“崔公公和陛下身边的秦公公一样,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了。”
崔恩虽是止不住的笑意,但还是佯装谦虚道:“不敢,不敢,娘娘言重了,奴才哪里比得了秦公公。”
我笑着道:“公公不必谦虚。本宫如今虽是担着协理六宫之名,但说到底也是门外人,其中的门道。难免有些繁杂难懂,说到底。公公在这事上比本宫要明了的多,日后,少不了公公的帮持。”
崔公公忙道:“哎哟,主子可是折煞奴才了,娘娘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才便是。”
我笑着微微颔首,然后道:“崔公公坐下说便是。赐坐。”抱琴便颔首,然后上前引崔恩入座。”
崔恩连忙道:“奴才谢娘娘恩典。”然后方小心落座,待他坐下,便笑着道:“奴才从前长听闻娘娘您对下极好。平易近人,如今奴才能帮着娘娘做事,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
我笑着道:“公公夸得本宫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崔恩听了也笑着。
我收了些笑意道:“如今宫里虽说是要节俭些,但马婕妤身子愈发重了,眼看着还有两个月便要临产。因此,一切吃食用的都紧着她宫里些,莫要缺了少了什么,这两个月好生伺候着,切莫要出了任何差池才是。”
崔恩忙恭谨道:“娘娘放心。奴才早已吩咐了下面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伺候着,绝不敢有半点差池,累了娘娘您。”
我点了点头,然后笑道:“公公做事,本宫自是放心,待到此番马婕妤顺利诞下麟儿,本宫必会禀报了陛下和太后,到时候你可是头一份功劳。”
崔恩忙欣喜跪地道:“奴才谢娘娘。”
我笑着道:“好了,本宫本也没做些什么,不过是几句话的事罢了,公公无需谢本宫。”
崔恩笑着道:“娘娘深受陛下和太后娘娘喜爱,娘娘您几句话,那便是对奴才天大的恩赐。”
我笑着道:“好了,好了,公公倒夸得越发没谱了。”说完我又道:“公公贵人事忙,本宫便也不多烦留你,你且下去忙自己的事吧,若有什么问题,便来回了本宫就是。”
崔恩笑着道:“是,娘娘放心,若是有什么事,奴才必事无巨细,一一禀报了娘娘您。”
我笑着点了点头,他便躬身道:“那,奴才先告退。”待我颔首,他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这时司棋道:“主子方才给了崔公公好大的脸面,瞧把他给乐的。”
我笑着抿了一口茶,然后转眼看向司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在这宫中,莫要小看了每一个人,尤其是万千的宫人,有时候他们亦是有大能耐,日后有些个时候,我们指不定还要依靠着他们,你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得罪了他们,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多一个阻滞本宫的人,倒不如与他想要的,如此他受益,本宫日后也会多个帮衬,多条路。”
衿笑着道:“主子做事总是有打算的,这崔恩与秦道都是打先帝时便伺候着的,非常室乃是管理六宫大小事务的重要之地,崔恩能居于此位多年,同伺候御前的秦道一般地位,便必是有筹谋的,主子这般,确实是有益的。”
我笑着满意地点头,司棋便不好意思道:“主子的智慧,奴婢总是看不透的。”
我笑着看向子衿她们道:“瞧瞧,平日里咱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司棋也有这般低头认服得时候,抱琴,快替本宫出去瞧瞧,那日头可是打西边出来的?”抱琴颔首一笑,然后道:“是,奴婢这就去。”
司棋忙拦了抱琴,又气又羞道:“主子。”我一看她的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瞬时引得满殿欢。
我笑着道:“难得今儿的兴致好,你们陪着我去御花园转转,否则日日这般忙于案牍间,倒是辜负了这大好的时光。”
子衿忙笑着欠身道:“是,主子早该这样想了,最近主子因着六宫的事,都疲惫了许多。”
待到了御花园内,果然秋风习习,缠绵起一袭落花,一不小心,便沾染了一身的繁花香袭,我缓缓踱步,走到一片秋黄落叶前,蹲身拾起,然后起身,拈与手中,不禁有些惆然道:“无论春日里如何的苍翠,终有萧瑟催落的一天,花叶如此,人亦不过如此。”
子衿看了笑道:“虽是会催落,但,待来年春日,不也是嫣然正好?”
我转首看向子衿,见她眉眼的笑意,便也笑道:“你说得对,倒是这秋日伤了神,蒙了眼了,走吧,咱们去沁烟池,听闻那儿的荷花秋日里也是莲叶田田的。”子衿微微颔首,便扶着我前去。
到了那里,果然见碧云天,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静致而雅然。我扶着子衿的手慢慢踱步,抱琴跟随一旁,李朝恩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半步不离。
我眺望着碧波如玉,有些疏懒地问道:“近日琐事缠身,倒不知道六宫如何,似乎甚少见马婕妤踏出宫门了。”
子衿在一旁道:“近些日子里马婕妤确实出来的少,比之从前,安稳了些,许是要临产,便也收敛了些。”
我听了,微微一哂,子衿又道:“且陛下进来多数是驾临班婕妤和余良使,还有梁五官那,而马婕妤那已许久未踏足了,就连漪澜殿也萧瑟冷清了些。”
我听了,把玩着腕上的掐丝紫英镯道:“梁五官因冤被贬,如今出来,陛下必是怜爱,自会抚慰一番,方显恩泽,而班姐姐与余良使一个淡然一个恬静,政事烦扰,闲暇来,陛下自是去了班姐姐和余妹妹那才舒心些,至于……”
我微微顿了顿,然后笑着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行刺一事出于郑昭仪管理下,陛下就算不怀疑,也会不愠与她的疏于职责,更何况,陛下明显是有些不信任她,要知道马氏姐妹依附郑昭仪,是阖宫都知道的事,陛下如何不知?而马婕妤,从前同马珮珮为恶,如今马珮珮因多宗罪责赐死,只怕陛下看着马婕妤,心中便会阴影更甚。试问,陛下如何会去踏足,徒增烦恼?”
子衿笑着道:“此番郑昭仪她们确实受挫不小,足够她们头疼了。”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去,方发现自己已走到湖上的飞桥下,而这飞桥通向湖心的千波亭,待我们缓缓踱步上去,方发现有人正站在桥上,而此人不是久居深宫的马婕妤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