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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州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十一假期,就陪着陈湛在医院里耗了一大半。
陈湛的腿伤得并不很重,没有动到骨头,只是扭伤了肌肉,休养几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州本以为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结果每次他说要走陈湛都有一百个借口等着他,自己也拖拖拉拉地不肯出院,林州没有办法,只能呆在医院里陪护。
”我觉得你还是得练练身体。“林州坐在床边一边削水果一边对着抱着ipad玩连连看的陈湛说道。
陈湛头也不抬:“我练的啊,我身材挺好的。”说完抬头看向林州,一脸坏笑:“怎么,想要观赏一下?”
林州摇头,很是认真:“中看不中用也没有用啊。”
陈湛脸一下子黑了:“你说谁不中用了?!”
林州没搭理他的不悦,只把苦瓜脸一皱,揉着苹果皮道:“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吧,那件事我其实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是为了救人对不对,虽然最后你的腿伤到了,但是好像不是我的错吧?你要是身体敏捷一点,也不会伤到要住院。”
林州心底的那点愧疚早被陈湛磨光了,但是从小到大的道德准则又告诉他这不对,他不应该因为这个家伙太讨厌就逃避对他的责任,可是他现在已经忍不住为自己那时不时冒头的道德谴责找借口了。
他的十一长假啊!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啊!他就净在医院里陪这个嘴坏的陈大少了,迟俊都已经把古镇周围玩遍了,还老给他发微信,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呢?林州觉得自己心里在默默流泪。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湛:“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天下午,最晚明天,我一定要走了。我十一都还没玩过呢。”
陈湛咬了一口脆甜的大苹果,他的腿已经好得能下地了,走路也稳稳当当的,他也知道没法再用林州那颗超级严肃的责任心来绑着他了。
其实老老实实宅这么久也不是他的风格。最开始为什么要把林州留在身边,他也说不清楚了。但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不但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还乐此不疲。
以前玩得太疯了,偶尔静下来居然觉得挺舒适。
没有酒精的麻痹,没有日夜颠倒的作息,没有捧高踩低的殷勤巴结,没有喧嚣的吵闹,没有空虚颓靡的性。每天只是跟林州斗斗嘴,看看书玩玩游戏,看着林州在他身旁忙来忙去。小土包嘴上说想走了想走了,实际上只要他不点头,他的责任心让他根本迈不出脚。结果不情不愿地留下来,嘴巴噘得老高,做起事来却比谁都勤快用心。
陈湛觉得他可以理解了燕臻失忆的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家伙。
有的人天生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放松,很亲切,也很放心。林州似乎就有这样的特质。
他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小心思的那是圣人。陈湛厌恶耍心机的人,但是他看着林州在那里暗戳戳地盘算着什么,却兴不起一丝厌恶的情绪,只觉得很可爱。
陈湛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小土包无论干什么都很可爱,他简直是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惟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吃错药了。
无论如何,他很享受这种心情。
陈湛在床上挪了挪,倾身凑到林州跟前,一面啃苹果一面笑着说:“怪我怪我,让你十一都没玩成。不是还剩两天吗?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啊,让你一次玩个痛快。”
林州摇头:“不用了陈总,我同学还在古镇等着我,我跟他一起玩一玩就可以了。”
陈湛拉下脸来:“怎么还叫陈总呢?”这些天林州基本没有主动叫过他,乍一听到陈总的称呼,陈湛好一阵不适应。
“那叫什么?”
“你不是都叫燕臻哥的吗,我跟燕臻一样大,你也叫声哥吧。来州儿,叫声哥来听听。”
林州一脸为难:“不太好吧……”我跟你有那么熟吗?!
“哪里不好了?州儿还跟我见外?”陈湛伸手把他手里一直捏着的苹果皮拿下来,塞了两张纸巾给他,让他擦擦手上的汁水,又去抽他手里的水果刀。
林州因为他的靠近却有些紧张,下意识地一躲,锋利的刀刃划过手指,顿时一线血红透了出来。
陈湛捏着他的手,眉头紧皱,拉起他往洗手间走:“快去冲一下,这里有创可贴。”
林州一把抽回手:“我自己去。”
陈湛没有为难他,丢开手跟在后头,靠着洗手间的门框看着林州。
哗哗的水声响在室内,陈湛向来吊儿郎当的神情显出一丝沉静,沉默地看着林州的背影。
林州对他的靠近非常敏感,显然在他的认知里男男也是授受不亲的。
他来自闭塞的山林村寨,对这个现代都市懵懵懂懂,心性淳朴得像一张白纸。他也不像天生如此,如果没有人教他,他怎么会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来燕臻即便失忆的那一年,也没少干好事。
陈湛唇角抿起一条冷硬的线条,在林州转过身来的时候又倏然不见,眯起双眼笑迎上前。
“来来,都是哥哥的错,害州儿受伤,哥给你疗伤。”陈湛拿出一条创可贴撕开。
林州避着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贴吧。”
陈湛挥了挥创可贴:“都撕开了,你想浪费一条创可贴吗?”
浪费两个字牢牢地抓住了林州的软肋,林州纠结了一小会儿,陈湛再来抓他的手他就不说什么了。
陈湛很小心地把创可贴缠在他的手指上,神情专注认真,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林州心下稍安。
他并不迟钝,相反他的直觉很敏锐,这几天陈湛的做法让他隐隐约约有种微妙的感觉。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这个花花大少爱上他了,但是这家伙总归动机不纯,陈湛刻意靠近他的时候让他很是不爽。
也许他想得有点多,但是他和燕臻要在一起的,理应对别人避嫌,就像当初彻底避开小芳一样。
林州垂着眼睫专注地看着手指头,创可贴一贴好他就抽回手来,准备离开这个狭窄的空间。
陈湛一只手猛地撑在他面前的墙壁上,吓得林州向后一退,缩在洗手间的墙角,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干嘛?”
论起武力值他当然不怕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奈何从气势上就先输了一截。他现在可不敢随便出手,谁知道会不会随随便便又把他哪里弄伤了,他还要不要离开这个医院了?
陈湛挑唇一笑,抚了抚额头凌乱的头毛,越发凑近过去。
“我也想问啊,州儿为什么这么紧张?我是大灰狼吗?州儿连靠近都不让我靠近。”
“你别靠过来,离我远点。”林州皱着鼻子往后缩,一脸嫌弃。
陈湛真是太伤心了,从他拿着个痒痒挠给他抓痒他就发现,这家伙一直在刻意回避跟他的身体接触。
在流连花丛的陈大少看来,固守贞操是件挺可笑的事,所以他从来不招惹那些认真和假装认真的人。
可是林州老是一副为燕二守身如玉的忠贞模样,他看着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对陈芸说他可怜陈州,可是为什么心酸的是他自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堵在胸膛,陈湛赌着一口气,唇角挑起一抹危险的笑意,一步步逼近林州,一把将他堵到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偏要靠近你,州儿你想怎么样?”
林州目光不善地瞪着他,陈湛一窒,很煞风景地想起了面前这个无害的小白兔一个打七个的赫赫战绩。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打折我另一条腿么?”陈湛色厉内茬地瞪回去。说完之后就想打嘴,这是什么话?!真是弱爆了!
但是他弱爆了的宣言却立竿见影地击中了林州的软肋,林州明显迟疑起来,缩在墙角左顾右盼像个真正的小白兔。
陈湛又得意起来,把刚才的怂劲儿抛到九霄云外,得寸进尺地凑近过去,近到呼吸相闻。
一股好闻的青草气息撩拨着嗅觉,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在林州耳边低笑道:“不如,州儿喊一声好哥哥给我听听,我就听你的,不靠近你。你说好不好?”
林州睁着圆润的眼睛看着他,过近的距离之下能清楚地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清亮的水一样的光芒,陈湛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剪水秋瞳”一类的词语。鸦羽一样乌黑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扇得陈大少心里痒痒得,恨不得立刻做点什么才能刹一刹那股痒意。
林州突然抬起头来,很干脆地叫了一声:“哥!”
陈湛一怔才反应过来,顿时有如春风拂面,冬雪初融,小溪淙淙,娇花盛开,满眼都是一片春暖花开的繁华美景。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称呼,他真是中邪了才会觉得这么顺耳,这么令人心情舒畅。
“好乖,州儿,再叫一声。”陈湛笑道。
林州很是听话,又叫了一声,还很大声:“哥!”
陈大少心里真是美开花了。
只听林州继续道:“哥,你怎么来了?”如果仔细去听,不难听出其中那一丝丝的心虚。
他和陈湛之间当然没有什么,可是刚才的情形怎么都是有一些暧昧的,居然被正主撞上,林州的小心思一转,难免心虚。
就是那一丝心虚,把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男人彻底引爆了。
陈湛听了林州的话满心疑惑地转过头去,还没看清就被一只拳头砸到眼眶上,顿时大叫一声。
“燕臻?!你又发什么疯!”
燕臻脸色黑如锅底,只是不依不饶地欺身上前揪住陈湛的衣领,又挥出一拳,两人顿时又打成一团。
燕臻太了解林州了,他觉得正确的事情他绝对是十足的理直气壮,到底是什么会让他露出那一丝心虚的模样?!
可怕的想象力从陈湛将林州堵在墙角的暧昧画面无限地延伸开去,他的心脏快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想象逼到停摆,酸疼涩然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他不打陈湛一顿就无法摆脱那股令他窒息的心痛难当。
他到底是为什么一连几天都没有跟林州联系?!他到底在迟疑些什么?!
如果失去林州会让他这么难以忍受,仅仅只是想象都让他心痛如绞,那他到底还在困惑些什么?
林州于他的确是个陌生人,他才刚刚认识他几个月。
林州却又是他最爱的陌生人。
他的理智和记忆都忘记了他,可是他的心却不容他有丝毫忘记。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疯狂地,毫无理智地叫嚣,他爱着林州重逾生命。
离开他的人他他从来不屑追回。可是林州,他只要想到他会被别人拥抱,他会以对他奉献所有的姿态一样对待别人,名为嫉妒的毒蛇就会牢牢地缠绕住他的心脏,朝他露出毒牙嘶吼。
他绝对不能忍受!
洗手间外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地水果,都是陈湛喜欢吃的,他本来是来探望他的,却在这小小的洗手间里打得如同生死仇人。
两人都打红了眼,陈湛腿还有点不便,被燕臻占去不少便宜。
林州在一旁忙着叫道:“臻哥!别打——”陈湛还是伤员呢,这么打起来好像不太好吧?!
燕臻面沉如水地看向林州,隐含着黑色风暴的眼睛一下子堵住了林州还没出口的话。
怎么觉得——这么可怕呢?林州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
“州儿,乖,你去外面给哥买包烟。”燕臻拦着气喘吁吁拿眼瞪他的陈湛,沉静地冲林州道。
林州偷眼看了陈湛一眼,他脸上一片青紫,好不精彩。
他真的可以离开么?陈大少不会又被打折一条腿吧?
陈湛挑衅地瞪着燕臻,也冲林州道:“州儿,别买什么烟,那玩意儿有害健康。去,自己买杯酸奶喝去,你不是最喜欢喝蓝莓酸奶么?”
他话音一落,燕臻的脸色更黑了,简直是山雨欲来。
林州不敢再呆在这里激化矛盾了,很没义气地果断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