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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宗后山的山崩声响彻云霄,引得青云桥在场众人尽数循声去望,只见在正北的方向,喷天而起一个扇形的巨浪,直冲霄汉。
在场的人们,除了齐湘之外皆是活了上百年的高阶修士,有人见识过火山喷发,有人见识过海啸击岸,还从未有哪个修士见过从山地间喷涌的水浪。那巨大的浪花在天顶上散开,散落成磅礴的大雨,哗哗落下,将众人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
而在那水浪的发源之处,正缓缓腾起一道耀眼的光芒,光芒之上,伫立着一只巨大的妖兽,隔着很远的距离,众人只依稀分辨出它城墙一样高大的轮廓。
有些修士放出了神识观望,则瞧见那大妖兽身上还站着一个人。
“箕水豹!”
青云长老们纷纷惊异道。
齐湘也抬眼望着正北方向,漫天的雨落在她的脸上,她只是惊异于眼前的异景,竟忘了筑起一道避雨的防护。
紫湮望着齐湘颇为得意的翘了翘嘴角,却没有说话。
百花羞正同任清风激斗正酣,忽然间手腕被任清风剑气刺伤,几乎刺了个对穿,溅了一袖的血花,和着雨水,滴落在地上雕纹的石板,晕染出一副淡彩的图画。他美艳倾城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怒意,顿时同任清风拉开了十尺距离,甩了甩手道:“不打了!任清风,你看看你身后方向,那妖兽上面站着的人,是谁?”
其实不用百花羞提醒,任清风早在青云后山刚发出动静时,便散出神识探看,当看到青云宗镇宗神兽载着王天赐从后山开裂的缝隙中飞出,连他都忍不住暗吃一惊。
箕水豹一直在后山神隐,为何在此刻破山而出?
然而更古怪的是,王天赐怎么跟它在一起?他不是被宗主萧奈安禁足在青云牢台了么?
此刻若说任清风不奇怪,那是假的。他这些日子折腾来去,还不是为了能够尽量保全王天赐一族?他所为什么?因为王天赐是他的换帖兄弟!
正因为这层关系,任清风自以为一直都很了解王天赐,可是当看到王天赐从远处的雨雾踩着箕水豹而来,那一瞬间,任清风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结拜兄弟的了解,似乎并不多。
可是任清风并未理会百花羞的话,此时他处于劣势,是拿下他的好机会,等他养精蓄锐一番便不太容易对付了。
所以,在百花羞退后十尺意欲找机会脱战的时候,任清风一下子欺身而上,迫使他应战,或是投降。
百花羞一条手腕提不起力气,轻侯剑的残余戾气还在他手腕上游走,彻骨的冷冽,见任清风这般咄咄逼人,他眉峰一蹙,也不多话,只是闪电般在储物袋拍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法宝,怒势涛涛反守为攻向任清风杀去。
站在青云长老人堆里的青云宗主萧奈安,原本只是在一旁指挥掠阵,并未参与到任何战斗中,可此时见了箕水豹和王天赐,却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朝着北方眯了眯眼睛,眸光莫测。
箕水豹不愧被尊为神兽,齐湘曾在试炼境地有幸见过它压制在筑基阶段的□□,已足够威武,然它的正身还要比□□雄壮许多。它一路踏着空气朝青云桥直奔,一面发出洪亮得震彻山野的兽啸。
它虽然是青云宗的镇宗神兽,但它并不拘束于青云宗任何人的管制,它除了睡觉,其它时候都不是很靠谱。
这箕水豹起先本是老一辈宗主的兽宠,因立了功劳,便得了尊位,在那位宗主飞升上界之后,它便成了宗门的元老,因为它的身份比较特殊,新宗主也无权拘束于它,渐渐的在转换了许多宗主后,它便被人们赋予了“镇宗神兽”的称号。
事实上,这箕水豹自从主人离开后,什么原则都没了,别说宗门这会儿有难指望它出来相助纯属做梦,就说平时,它只要不捣乱人们就感谢它了。
此时它忽然出现,连宗主都觉得莫名其妙,任清风自然知晓利害,所以在没有判断出它的意图之前,并没有对它轻举妄动。
箕水豹越来越近,直到盘旋到青云桥上空。
它的两只眼睛像铜鼓一般大,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瞧着乱成一团的人群,萧奈安见它横跨半空,不在有所动作,寻思了片刻,便御剑飞起,不远不近的落到箕水豹脚下,拱了拱手,眼睛望了望王天赐,虽然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涌着层层疑惑,可是眼睛中却没有透露出半分,他语气恭敬的对箕水豹道:“前辈,恭迎您出山,只是,您来此意欲何为?”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王天赐看,王天赐也毫不示弱的看着他,若不是怕冲撞了箕水豹,他肯定会劈了王天赐。
箕水豹只是将萧奈安打量了一秒,便不耐烦的扭向王天赐低吼了一声,王天赐在萧奈安的眼刀下拍了拍箕水豹,伏在它的耳边说了句什么,但见箕水豹抖了抖毛,大眼往地上一扫,直接无视萧奈安,风一般的朝着一个方向俯冲下去。
下一瞬间,它便出现在任清风的面前,一堵城墙般将百花羞挡住,接着,从王天赐手中飞出一道软鞭,闪电般卷起百花羞落到了他的身后。
百花羞朝王天赐微微一笑,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可是动作却莫名的无比默契。
任清风眯了眯眼,看着跟敌人并肩的自己的同伴,握着轻侯剑的手指发白,他定定的望着王天赐,说道:“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面对我。”
王天赐叹了口气,他垂着眼,“对不起,兄弟。”
说完,他丢给百花羞一个什么东西后,忽然翻身跳下,对箕水豹摆摆手,箕水豹顿时仰天大啸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阵威压强烈的飓风,将那厢仍在缠斗的众人吹得滚出老远,接着它脚一蹬地,利箭般朝着广场出口飞去,临走的时候,百花羞吹了一声口哨,妖修们紧随其后追了上去,青云宗的长老正要追赶,不料箕水豹转身对着他们就是一吼,这一次不但吐风,还夹着水瀑,众人躲避不及的,还受了伤。
只耽搁片刻,箕水豹便带着百花羞众人逃出生天。
青云宗众人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这镇宗神兽,竟然都做了叛徒!
然而萧奈安却不这么想,他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箕水豹不会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出山,而王天赐能够驾驭箕水豹,一定是借了什么法宝或契机。可是这神兽,一时间还真没有对策应付它,作为宗门元老,跟自己祖宗一个年代的兽尊,暂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即便是打过了它,难道还能杀了它不成?
妖修都走得看不见了,齐湘耳畔忽然传来紫湮的声音,“小废物,后会有期。”
然而齐湘却没空理他,实际上,齐湘方才一直紧紧的捂着兽宠袋,因为可能是因为箕水豹靠近的原因,旺财一直很不安分,在袋中蠢蠢欲出,她怕旺财给宗门闯出什么篓子,便一直小声的对它进行威逼利诱,捂着它表示不让它出去的态度和决心。
直到箕水豹走了,它才安生,齐湘也松了一口气,便去看向任清风。
从齐湘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任清风俊逸的侧脸,他神情伤怀。
他没有看王天赐,只是看着自己握剑的手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说过我会救你,可你现在这样做,只剩下一条死路,你是不是不信我?”
王天赐闭了闭眼,“清风,我不值得你拼命。”
“你是不是不信我?”
王天赐想了片刻,终是轻轻的恩了一下。
任清风的手有些发抖,他忽然直直的将王天赐望住,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王天赐显然不愿跟他对视,躲开了他的眼睛,转看向别处,“我救妖尊,是因为他们会帮我保护羡游,他们若没了,王氏便真的没有希望了。清风,我明白你的苦心,可是,即便你保得了羡游一时又怎样?在青云宗,他永远无法直起腰板做人,宗门也不会允许一个身系不共戴天之仇的异类。唯有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才是他唯一正确的出路。你纵然保他不死,可他只要在青云宗,便是废人。”
话说到这种地步,除了让任清风觉得自己没用,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用处,他见任清风痛苦的阖着眼睛,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抬步向前,擦身走过任清风的时候,他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了句,“清风,祝你早登上清界。”
他越过任清风走了很远,直到走到众长老面前,不远不近的迎着萧奈安,朗声道:“王氏有罪,罪在我身,于此请命,但求无恨。”
话刚落音,他忽然双手结了一个印,紧接着,眨一眨眼的时间,从他的丹田处忽然发出一阵太阳般耀眼的光芒,还不待看清,只闻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王天赐瞬间散成了一片血雾。
他引爆了自己的内丹。
任清风只因方才那片刻的恍惚,便错失掉了挽救挚友的时间。
待他转身看到渐渐消散的红雾,只觉得一阵晕眩,接着浑身一震,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他轻轻一咳,便咳出一口血来。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任清风如临大梦。
过了很久很久后,他才动了动手指,终于清楚的意识到,那个方才跟他说道歉的人,再也不会看见了。
任清风闭了闭眼,将轻侯剑收进储物袋,望都没望萧奈安一眼,似乎一早便看到了齐湘一般,只是抬起手朝着齐湘的方向招了招,齐湘赶紧飞奔了过去。
任清风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悲伤,摸了摸齐湘的发,低低道:“回落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