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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一阵节奏分明的高跟鞋踏地的声音由远而近。
走进来的,是两个女人。
左边的一个,约摸三十来岁,一袭瀑布式的长发宛若轻纱般落在肩头上,一袭深蓝色的旗袍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勾勒出匀称的曲线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白皙如雪,漆黑的柳叶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不时地散发着一种母性的慈爱,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端庄、典雅的气息。
右边的一个,是个十八岁上下的少女,她戴着一顶当下很时尚的鸭舌帽,俏丽的小脸白净无暇,两道秀气的眉毛轻轻地跳动着,似乎心中充斥着不安与惶恐。
一旁的警卫立即将腰杆挺得笔直,眼睛里无不流露出一种恭敬的神色。
叔父,情况怎么样了?”身穿旗袍的少妇径直走了上去。
凤至,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叫于学忠让满洲里的驻军到边境出事的铁路地段调查过了,死难者中并没有汉卿的尸体。“张作相沉声道,站起身自,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可是叔父,这也不能证明汉卿没事呀,列车爆炸,汉卿很可能......身穿洋装的少女已不忍再说下去,一双美丽的眼睛几乎要流出泪来。
一荻,现在我也担心得很啊!”张作相眉头紧锁,手重重地将茶杯放回到檀香木制成的桌子上。
我的大哥是被日本人炸死在火车上的,现在汉卿竟然又在乘坐火车时遭到老毛子下毒手,我的心也堵得慌啊!大哥生前一直很信任我,把我当成他的亲弟弟,还曾经托付我要照顾好汉卿,但是现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我对不起大哥呀!“张作相此时也是一脸的悲凉。
叔父,现在列车被炸,汉卿生死不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东北军上下人心浮动,盘踞在南满的关东军,还有刚在汉卿手上吃了败仗的苏联人很可能会有所异动,我们当下应该做的,是尽快安抚人心。”于凤至不紧不慢地说,一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不属于女人的沉稳与干练。
你说的也是。“张作相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愁容消散了些许。
等天一亮,我就以辅帅的名义向整个东北三省发电,说明汉卿已经成功脱险。”
楼道里,风呼呼地吹着,仿佛一把把无形的尖刀在切割着空气。
姐姐,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汉卿吗?“赵一荻不解地问,小巧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
当然担心,我恨不得立即乘上火车赶到事发地点去找他。”于凤至柳眉微蹙,沉声道。
那你刚才?“想起于凤至刚才举手投足间的举动,赵四小姐还是有些茫然。
妹妹,除了我们,汉卿最在乎的是什么?”于凤至微微一笑,柔声反问道。
那当然是整个东北三省的军民和他的事业。“赵四小姐若有所思地说。
你说的还不完全,他真正在乎的,是这个风雨飘摇的中国和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的中国老百姓。”于凤至补充道。
他一直以驱逐外敌,复兴中华为己任,而东北能有今天的局面,全是汉卿的努力,也就是说,东北军上下团结一心,东北三省政通人和,都是汉卿的心血,东北军将士之所以能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就是因为,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效忠对象,那就是我们的汉卿,而如果让他们知道汉卿生死未卜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一个统一的效忠对象,一个集体一旦失去了一个能把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核心人物,这个集体里人与人之间的各种矛盾就会暴露出来,还可能会出现内斗,如果这个时候,再有外部敌对势力趁虚而入的话,那么,汉卿之前的努力就很可能会付诸东流。“于凤至双眸精光闪动。
姐姐,要东北军团结在一起,一定要汉卿吗?叔父不也是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功臣吗?”赵四小姐还是有些迷惘地看着于凤至。
不是姐姐说叔父的坏话,若论守成治世,叔父倒的确是一把好手,但是,要把三十万东北军将士的心凝聚在一起,让整支军队充满活力与必胜的信心,一致对外,放眼东三省,也只有汉卿可以做到。“于凤至轻叹惜道。
汉卿真的有这么厉害,我为我拥有这么厉害的丈夫感到骄傲。”赵四小姐欢快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是骄傲的神色,似乎她已经忘了,现在的张学良还是生死未卜。
是的,身为他的妻子,我们的确感到骄傲,但是,我们身上也担负着一份责任,而我们的责任,就是尽力辅助他,至少,要帮他抱住他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就。“于凤至正色道。
姐姐,我懂了。”赵四小姐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
边境小城博尔贾。
风依然在吹,雪依然在下,街道上已经是人迹罕至。
乖乖!这天气还真他娘的冷!”一个身着一袭黑色棉袄,戴着墨镜的朝鲜人大口吐着冷气,没好气地骂道。
朴天义,你再怎么骂,天气还是这么冷,而这雪,还是一样要下的。“风影月轻吐烟雾,声音依旧是那么冰冷。
野狼冷眼环视着四周,他的前面,一瘸一拐地走着一个胖乎乎的肉球。
没错,这团胖乎乎的肉球就是被他打断了腿的苏共组织部的干部——弗拉基诺夫。
弗拉基诺夫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那条被打折了的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沮丧与恐慌。
此时的他,几乎要哭了。
自己在苏共组织部里虽然只是没权没势的小干部,但好歹也是个有脸面,受到一部分人尊敬的人物。
而现在,自己的腿被打断了,还在这些自己最看不起的”黄皮猴子“的手里享受着犯人的待遇。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以后自己在苏共组织里还怎么混?
不过,他不敢哭,更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因为,只要他有任何的异动,他身边的这三个杀神,就会在第一时间要了他的命。
所谓的脸面、尊严,当然没有性命重要,至少,在这个胖子看来是这样。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像狗一样的服从。
少帅,这是我从那个卡拉诺维奇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野狼冷然道,冲张学良举起了一个徽章。
那是一个银质的,椭圆形的徽章,在月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妖异的惨白,上下面的寒气深入肌骨,似乎比怒号的寒风和飘忽的白雪还要冰冷。
徽章的正中央镶嵌着一把剑,剑身则被一把火红色的,宛若火焰一样的镰刀包裹着。
契卡的徽章!“没等张学良开口,一旁的朴天义便失声叫了起来。
没错,是”契卡“的徽章,克格勃的前身。”张学良冷笑着说。
克格勃是什么?“朴天义好奇地问。
没什么。”张学良淡然道。
他知道,他说漏嘴了,克格勃是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1954年才成立的,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朴天义不知道克格勃是很正常的事。
这个东西,将会成为我们指正斯大林蓄意谋杀的佐证,这将会为我们即将到来的谈判争取筹码。“张学良邪魅地笑了笑,一双星目饶有兴趣地看着野狼。
你怎么想到只是从卡拉诺维奇身上搜出这个东西,而不把他那个大活人押解着,和我们一起前往克里姆林宫,让他与斯大林当面对质呢?”
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很是麻烦,在途中只会浪费我们的精力和粮食,更何况,就凭少帅的重情重义,会让一个杀害了自己兄弟的人活下去吗?“野狼轻吐一口冷气,玩味地反问道。
还是你了解我,野狼。”张学良剑眉轻扬,微笑道。
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离火车站还有至少五公里路呢!而且,这附近连个商铺也没有,我的烟都快抽完了!“朴天义瞪圆眼睛,活像一个被人抢走心爱的玩具的小孩。
不就是烟的事吗?我给你。”张学良说着,不紧不慢地从衣兜里掏出一盒一品香,从中掏出一根,递给了朴天义。
你是我兄弟,别说是一根烟,必要的时候,连命,我都可以给你。“声音,依旧是那么不徐不慢,深邃的瞳孔清明如镜,不含半粒尘埃。
朴天义接过了烟,掏出火机点燃,没有说话。
他明白,他接过的,不只是烟,更是一份生死相依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