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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魂是游走在路上的魂魄,这类魂魄大多没了生前的记忆,也没有后人为其供香钱,于是像人间的流浪汉一样,四处游离。
人常言活不下去,便做出死的举动,从而逃避现状。孰不知,死后的世界与人间一样,都有善恶,都有苦难。自心底散出的不甘与委屈,即便是死后,也依然存在。
一辈子活得潇洒自在、无愧于心,才是最重要的。
师父收起庙宇图纸,负手缓缓步入庭院。我跟着出来。午间阳光直射于地,暖人身心。
“姚镇长的女儿娶了不该娶的人。”师父道。
我一愣,“什么?他女儿娶……哦,你是说招的上门女婿吧?”
“嗯。”
“那上门女婿怎么了?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没那么多封建思想了吧?该不会有人瞧不起他女婿,背后闲言碎语把人家给逼死了吧?”我随手揪了朵花儿在手里把玩,胡天胡地乱猜一通。
师父从我手中把花拿去,行到石桌边坐了下来,细细打量,“是他死了,心有不甘,在闹。”
“啊?还真被我撞准了啊?”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想不开的,死了还要跟自己的妻子过不去?鬼心眼儿是不是太小了些?
我扯了扯师父的衣袖,囔着:“师父师父,你快跟我说说,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
流光静逝中,我听师父讲述了一段灵石镇姚镇长家的奇事。
姚镇长家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姚可人今年二十六岁,人如其名,生得花容月貌,面如芙蓉,极是可人;大女儿姚可及比小女儿大五岁,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却好像长歪了似的,不仅面相丑陋而且有些愚钝。据姚镇长给师父的描述,姚可及十岁那年突然生了场大病,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不仅脑子糊涂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暗淡无光,自此后模样一天比一天难看。
拥有好的家世以及不好的长相的女孩儿,一般很难嫁出去。姚可及就是这样的女孩儿。
她成了个大龄剩女,待字闺中。
附近的村镇都知道姚镇长的两个女儿一个天香国色,一个百拙千丑,说什么都不愿意把自己家的儿子往火坑里推。更何况,姚镇长只有二个女儿,而姚可人又是嫁出去的,所以,姚可及结婚并不是嫁,而是娶。也就是说,需要把自己家的儿子送给姚镇长当女婿。
——这点在农村各种风俗当中,是极为忌讳的。宁可穷死饿死,也不会去当上门女婿。
去年,姚镇长眼看二女儿姚可人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姚可及却无人问津,如意算盘打了起来。
姚可人和姚可及虽然一美一丑,可好歹是一母同胞,有那么几处相同之处。姚镇长就琢磨,能不能到远一点的城市去为姚可及征婚,介绍的时候呢,就让姚可人去,先把男方给稳住,结婚时再换姚可及上场。
等到姚可及怀上了那男人的孩子,一切就是铁板钉钉了。
起初,姚可人和姚可人的丈夫极力反对这事,可一方面经不得姚镇长游说,另一方面也真的不愿意亲姐姐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只好点头答应。
姚镇长人脉广,个把星期就瞅准了一户人家。
那是与秭归隔了两个县城的地方,一个山庄。男方名叫谷斗,口不多言,双亲都不在了,平常以种植药材为生,长得一表人才。得知姚镇长的事情,没有别的要求,只说三年之内不想要孩子。
姚镇长颇为满意,二话没说,答应了这个奇怪的要求。
婚事是去年五一办的,姚镇长脸上乐开了花。谷斗除了平常话不多,乍一看上去,也算是器宇不凡,配姚可及,那真是天鹅与青蛙的差别。
要说三年不要孩子这是一处怪点,那还有更怪的地方,洞房当天,谷斗就晓得了姚可及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可他非但没有责怪姚镇长的意思,反而与姚可及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姚镇长愈发喜乐,直觉自己的脑袋好使,要不怎么招了个这么称心的女婿呢?
甜甜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地快,一晃,大半年过去。
除夕那日,吃过团年饭,姚镇长又起了心思。他想要个姓姚的孙子,可女儿女婿虽然恩爱,却一直不同房,这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自作主张,弄了点chun药,下到了谷斗的酒里。
当夜,姚镇长在姚可及房外守到半夜,满意离去。
第二天,谷斗并没有为昨晚的事埋怨姚镇长,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姚镇长以为谷斗默认了,又下了一次药,便乐呵呵地做起了美梦。姚可及要是生了个女娃娃,就让她去学跳舞,身段好,将来不愁嫁;要是生男孩儿,就接自己的班,保他一生无忧。
如此过了月余,也就是今年二月初,姚可及害起喜来,吃什么吐什么。
姚镇长牵姚可及去医院做了尿检,呈阳性,再做个b超,真怀上了!回家,几方冲天炮发射上天,全镇的人都晓得,姚可及有身孕了。大家都替姚镇长高兴,虽说他之前骗他女婿的做法不对,但这十多年来,姚镇长也着实为灵石镇做了不少好事。谈不上两袖清风,但比及其他贪官污吏,公正廉明了何止百倍。
举镇欢庆之迹,唯一沉着脸的,便是谷斗。
谷斗在大家的心目中,身份是姚镇长的女婿、姚可及的丈夫,所以他当时的不愉快的表现,并没有人过多留意到。
直到三日后,他上吊自杀,死去。
众人在震惊之余,这才回忆起来,听闻姚可及怀孕时,谷斗不正常的反应。可是现在再来顾及,为时已晚。
谷斗是上吊自杀死的,在姚镇长家的大院子里,用一段朱红的绸缎绕住脖子挂到大树枝上,了此今生。大好的喜事变成了白事,姚镇长着实消沉了好几天,可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是以女婿的葬礼办得极为简洁。
葬礼过后十余天,浑浑噩噩的姚可及突地就清醒了过来,仿佛这二十来年的不正常只是一场云烟。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姚可及虽变得与常人无异,可却将谷斗忘得一干二净。姚镇长指着他们的婚纱照给她看,她摇头否认,说并不认识此人。但自个儿肚子里怀着的谷斗的孩子,却是不争的事实,她便只好缄默着。
姚镇长特意留心几日,姚可及表现得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他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专心忙起事来。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姚可及总跟姚镇长说,看见一个长舌头的男人,站在院里那棵老树下,双目流着血泪,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来二去,姚镇长也怕了,请了巫医来看,巫医说是谷斗的魂魄,有余愿未了,不肯离去。姚镇长慌了,这谷斗是上吊自杀的,有什么不甘心的事呢?难道他其实一直在怨恨当初他欺骗了他,只是没有说出来,等到姚可及有了孩子,再用死来让他们姚家出丑?谷斗举目无亲,做出这么令人胆寒的事,究竟是谁教他的呢?看他平常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也不像是这么歹毒且偏激的人啊。
后来姚镇长又连着找了几个人来驱散谷斗的魂魄,都无功而返。
非但如此,诡异之事在灵石镇上接连四起,
一天得有好几个人来姚镇长家诉说,看见谷斗偷他们家的米,谷斗惊着了他们家的孩子,谷斗生吃了他们家的猪,还将猪肠子拖了一满屋子,那个血腥味儿,得把人薰死。
可告状也没用啊,当初姚镇长联合全镇的人骗了人家,有理也说不过去。再者说,这闹鬼的事,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呀!
正巧我们要建庙宇,姚镇长为了驱鬼联系上了师父,便一拍即合,回了家。
听完前因后果,我不由冒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个人活着时,大家对他的情感或爱、或怜、或恨、或怨、或欺瞒、或坦诚,可当这个人死去,所有的人都只有一种心理,那就是——恐惧!
姚镇长明确表示,他并无悔意,即便知道结局是这样,他当初依然会骗男子来,与姚可及结婚。他说有能力控制住那个男子,为了女儿的一生,他必须也只能这么做。
对于这样的形为,我极其痛斥!
“师父,让谷斗闹好了,吓死他们。”我愤愤道。
师父轻摇头:“人鬼各行其道,对错无需我们多言,自有天意为之。”
我翻了个白眼,双手托腮,想了想,转换话题问师父:“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令谷斗自杀了呢?当爸爸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
师父摇头:“人心何其千万种,谁能看透。”顿了顿,又道,“进屋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镇长家。”
“好的师父。”我站起身,“晚上回家么?”
“不了。”
“那我带个睡袋。”我可不想又像那次一样,在床底下躲一整晚。
要想成功与魂鬼通灵,最好的办法是去到他生前最熟悉的地方,以香或血召唤。
谷斗最熟悉的地方,必然是与姚可及生活了数月的那张婚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