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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站在那绿皮火车的尾部向我们招手,面容很慈祥。看着火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就也使劲儿地向奶奶招着手,朝着火车追去,还大声地喊:“奶奶,回来吧,别走!奶奶,回来吧,别走!”
父亲傻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我。最后,那火车开远了,我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知什么时候,父亲已经站到我的身后,有气无力地说:“儿子,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奶奶,站在那绿皮火车最后一个车厢,向我们招手,她,她,她好像再也回不来了!”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父亲身子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好像一下子就没了骨头似的。我想,奶奶应该是原谅父亲了,她走得那么安详,走得那么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连自己的身体也一同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去。
之后,我们就为奶奶操办了后事,一切都平淡无奇,只是奶奶的坟冢里没有她的尸体,而只是放了一身她生前常穿的衣服,和爷爷合葬了起来,无论怎样,这也算得是“死同穴”的意思了。
在之后,父亲为奶奶守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孝,就准备回煤市去上班,他在矿上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但由于他还比较爱好文艺,又很有组织能力(红卫兵领袖)不久就被调到了工会,干一些写写画画的清闲营生,后来似乎还认识了一些有能力的人,就琢磨着把母亲和我都调过去,一家人在一起生活。
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初中二年级,成绩平平,日子也过得平淡乏味,竟然就对煤市十分向往起来。现在看,我那个时候确实还是小孩子脾性,但现在就不同了,经常怀念在祖屋里的生活。
至于那佛莲,仍旧在堂屋的神龛里,盛开着。其实,在我眼里它跟寺庙里的那些泥胎塑像没有什么区别,对爷爷口中说的它竟然是为我而盛开的话,并不敢相信。只是我家的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什么的对我却非常客气,据说,他们都亲眼目睹了佛莲的盛开。由于当时爷爷坚持要让我们北望村的接生婆给我接生,因此,我是在家里出生的。
按照那个古老的传说,佛莲盛开就会给家族带来兴旺发达,可是这种迹象在我身上十分的渺茫。我从小是个非常淘气的孩子,而且超级爱逃课,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在田野里和马路上长大的,。因此,随着奶奶的离世,有着坚定唯物主义无神论信仰的父亲对那个传说的疑虑就越来越大!并且总在家人面前用我的例子来做论据,来说明那个传说的荒谬性。
我就那样一天天地长大了,确实没什么出息。学习成绩非常一般,就像一个懒惰的网络写手的小说那样不断地被淹没,除此之外还老在外面惹是生非。当然,对于我来说,我可不是真的惹事,而叫做替天行道!貌似和梁山贼寇的心理非常吻合。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我这一米八的身板,那个时候的在初中能长到一米八的貌似没有几个人,虽然经常被人称作“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凭这一点,也足够让我妈在别人面前吹嘘的了,只是别家的父母比的是孩子的成绩,她们比的是孩儿我的肌肉!
其实,说实话这年头肌肉根本就吃不开,那些身材看上去风雨飘摇,站都站不住的好孩子,那行市还是非常紧俏。我在学校里是差点儿就被划入混吃等死的行列了。有时候,我爸气的要打我,我奶(活着的时候)就会戳过一句:“你可够威风啊,打了老的打小的!”我爸就当即就蔫了,他心里还是有愧,因为爷爷的事情。
不过我倒是很能理解他,那不是他的错,而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有句话说的特别好:衣服不合适,错的不是裁缝而是他手里的尺子。那个年代,衡量善恶的标准出现了偏差,而人都是善良的。正如佛祖所说的众生即佛,佛即众生。
我爷爷没有看错我,在他眼里最大的智慧不是物理化学考100分,而是善良。他认为善良是掌握真理的入口,是大智慧,是证得无上正等正觉的根本。
这些话太深奥,就跟老和尚念经似的,想我这样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估计永远都不会懂了。我的出生被笼罩在一个看似荒诞的民间传说里,而我此生的使命竟然是要解开它,真是够搞的,咱爷们儿也就是个一般人儿,怎么能担负起这么大的历史责任呢?哈哈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我就上高二了。
记得是一节化学课。化学?化学!他奶奶个腿儿,那些洋字码儿对于哥们儿来说根本就是天生免疫的,一般在这种操蛋的课上,我都是在书边儿上画小人儿。而且画得极其认真,就像现在剪辑视频似的,一帧一帧地,每一页上的小人儿动作都不同,画完后,翻动那本书,哈,小人儿就开始表演起来。我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甚而至于,每一门课本上的小人儿就是一套拳谱,所以,我上课的时候总是在翻书,那些小人儿就开始伸胳膊踢腿儿的耍把式。
就是那节化学课,我画小人儿画得正嗨,不禁手舞足蹈起来。又有节奏地踏着地板,嘴里还哼哼唧唧唱着小调。我不知不觉中已经聚集了全班人的目光,只是我一直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想到世界已经对我刮目相看了!
化学老师当即表示让我在教室后面罚站。我直着站了一会儿,感觉特没劲,这么站有啥意思?于是我改变了策略,开始扎马步。马步扎得实在太没劲了就加上左右冲拳,慢慢地竟然又发出了声音,嘿哈嘿哈的,然后全世界就又对我刮目相看了!
把化学老师气得那叫一个惨,在讲台上就大喊起来:池翔,你他妈拉屎呢?全班同学笑得那叫一个欢。我起身,对着老师说:“老师,我真没有要打扰大家上课的意思,我只是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境界!”又是一阵爆笑。
化学老师已经快疯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道:“站着,继续站,我和数学老师换换,下节课还是化学!”我只弱弱地哦了一声,只是对于我这个精力旺盛的肌肉男来说,站着还是不够过瘾,我主动请缨换成拿大顶。化学老师见我这种态度,竟然都快气抽了,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双手合十平静地对他说了一句:苦修戒定慧,力戒掉贪嗔痴,放下执念,你就快乐了!
我这充满着哲学智慧的话语竟然成了伤害化学老师的最后一击,我话音一落,我亲爱的化学老师就呃儿的一声背过气去了。因此,他老人家要换课的美好愿望就泡汤了,下一节课继续上数学课。
我虽然更加地不喜欢数学,但是数学老师是个美女,处在青春期的我老人家,可以放弃画小人儿的伟大事业,坐在那里一整节课都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美丽的数学老师。其实,我不是个坏孩子,我对数学老师的注视是正经纯洁的欣赏,不含一丝杂念,就像我不是成心跟化学老师捣蛋一样,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够放下执念快乐的生活,只怪他的意志不够坚定罢了。
化学老师都那样儿了,我貌似不用再站着了吧,那就坐下来等着上数学课吧。电铃响后,数学老师准时步入溜光大道,登上闪着金光的讲台,她还领着一个女学生,并且温柔地介绍了这个女生的情况。
从那时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就走进了我的生活,她的名字叫贺天蓉。
贺天蓉是一个转学生,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惊呆了,周围的一切都成了黑色,只有她,在那里大放异彩。我当时以为她周围氤氲着的那层淡淡的光,是因为我对她的爱慕而产生的幻象,后来才知道,她周身的那层光晕大家都看得到,只是大家都以为是幻象而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罢了。
我记得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她老人家非常照顾我,把这么一个大美女安排在我的前座儿(那时候是单人桌,没有同桌),这辈子我都发自内心地感谢她八辈儿祖宗,把我领上了溜光大道,哦不,让我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会发光的小女生。
这真是一件奇异的事情。有一次冬天的傍晚,教室里停了电(我们那时候,教室里常停电),晚自习的课上,大家都惊奇地发现,她在那里莹莹地放着光。太震撼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呢,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当时在学校里一时被传得沸沸扬扬。而贺天蓉本身就是一个冰美人儿,每天款款地来,又匆匆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儿云彩。她非常孤僻,没有朋友,不与人交流。直到现在,我一做梦都是她低头做功课的孤独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