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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轻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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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月郡主没再说话。

    不是不想,是再无机会。

    她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身后的人一手托住她下颚,一手在她面前一晃。

    她眼前银光一闪,随即,感觉到颈部细微而尖锐的疼痛。

    几息的功夫,有鲜血涌出。

    尘世忽然变得极为安静,安静到她可以听到鲜血落在衣衫上的声音。

    她艰难地呼吸着,眸子仍是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袭朗。

    暗夜中的男子俊美如昔,可是目光寒凉入骨。

    她方才想说,我是那么喜欢你,你为何从始至终连一点点尊重都不肯给?

    喜欢一个人有错么?只是因为相遇时晚,就该被弃若敝屣?

    如果不是他看似温和实则伤人之至的对待,不会让她因为不甘羞愤而变得激烈失措至近乎疯狂,不会有今时今日。事情完全可以是另外一个局面。

    她在西夏时就开始对他好奇,那些他的沙场上的铁血传奇让她看出他的骁悍睿智,从那时就觉得只有这样的男子才值得人侧目、倾心。

    即便是样貌平平,也足以让任何女子青睐。

    来到这里,终于得以相见。

    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在想的是:原来你是这样的,你就该是这样的。我早已识得你,所以可以一眼认出,笃定这个人就是你。

    从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也不会有比他更出色的人。

    那一刻,她的喜悦无声流转,知道自己眼中心里再不能容下别人。

    可是之后呢?

    他一再让她看到自己的卑微、笨拙,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说,便让她自惭形秽再到恼羞成怒。一生所受的羞辱,都是他给的。

    不该如此。

    即便不能接受一个女子的情意,也不该无情碾压她的尊严。

    可他就是这样做的。

    她无法呼吸了,喉间似被一只残酷的手扼住,视线中的人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努力收拢起涣散的目光,再看他一眼。

    要记住这个人,到了九泉之下也要继续恨他诅咒他。

    他却已漠然转身。

    喜欢他,原来与死亡、鲜血息息相关。

    他的妻子亦如此,到了今时今日这境地,安危难测,生死难料。

    袭朗,你也不好过吧?你就是个罪人,合该让痛苦亏欠凌迟心魂。

    气力消散,她身形颓然倒地,仍是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寻找他的身影。

    死不瞑目。

    **

    府中终于恢复了平宁。

    香芷旋命丫鬟去重新歇下,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自己了无睡意,坐在窗下的圆椅上,小口小口的喝水。

    过了些时候,她隐约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旋即疑心是自己的幻觉。他并未进门,脚步声又素来轻微,以她的耳力,不能够听到。

    又偏生能够确定他趋近厅堂,随后犹豫着,许久未进门。

    是这夜太深太静的缘故么?

    她放下水杯,转去厅堂,到了门口,撩开门帘。

    他果然在外面,正望着湛蓝天幕,听得声响,回眸看着她。

    她就笑,伸手去携了他的手,将他拉到室内。

    袭朗去了西次间,拥着她在软榻上落座,又将她安置在自己膝上,语声低柔地询问:“怎么还没睡?”

    “你不也还没睡?”香芷旋环住他,“寒哥儿一直睡着,睡得很香甜。”

    “刚才害怕了没有?”

    “没。”香芷旋摇头,“有什么好怕的?”又问他,“回来是有事跟我说吧?”

    袭朗点头,“嗯。明日命下人收拾箱笼,后天一早,我送你们去城西别院。”

    香芷旋沉默片刻,“好啊。”

    “不愿意?”

    她轻笑,“自然是有点儿不愿意。去了别院,见你就更难了。”

    “我得空就过去看你。”

    “不准。”她抚了抚他眉宇,“得空你就要好生歇息才是。再说现在你走到哪里都有麻烦,还是省省吧。”

    这倒是真的。袭朗无声地笑,“好,听你的。”

    “今晚还有事么?”

    “有。”他语声似是叹息,“蒋修染过来了。”

    有人等着,他还是不放心她和孩子。香芷旋吻了吻他唇角,“去忙吧。”

    “嗯。”他这样应着,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缠缠绵绵的吻住她的唇。

    温柔之至的亲吻,夹带着他无从诉说的复杂心绪。

    许久才放开她。

    “快去忙吧。”香芷旋下了地,“我也该睡了。”

    “嗯。”他站起身,抬手抚了抚她脸颊,缓步出门。

    香芷旋转回寝室,看看酣睡的寒哥儿,又看了看也正睡着的元宝,抿唇笑了。

    元宝到了晚间,谁都不管,只守着寒哥儿。寒哥儿安静地睡,它就也安安稳稳地睡觉。

    她宽衣歇下,熄了灯。

    一早起身,知会了婆婆,随后与袭胧一同吩咐下去,要赶在明日之前收拾停当,随后又让田卫去香俪旋那里看看,要是不踏实,便携公婆孩子一同去城西别院住着。

    田卫回来时说没事,钱学坤已经安排好了,香俪旋让她只管放心。

    香芷旋又细问了问情形,这才不再担心。

    田卫回完话,并没当即离开,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香芷旋发现了,“有话只管说。”

    田卫又犹豫片刻才道:“夫人的二姐到了京城。”

    “哦?”香芷旋蹙眉,“何时的事?”

    “就是这几日的事,她和夫君一同过来的,说是来京城走亲戚。”田卫挠了挠额头,“也是有护卫与钱家的人攀谈,无意间得知,又告诉属下的。”

    “来走亲戚?”香芷旋笑,“去见过我大姐了?”

    “是。”

    香芷旋心里有些烦躁,可想着大姐也不是没分寸的人,便道:“备车,我去钱家问问是怎么回事。”

    田卫称是。

    见到香俪旋,香芷旋没心思多叙谈,直接问道:“阿绮来京城了?你怎么也没让人告诉我一声?”

    香俪旋笑着解释道:“他们夫妻两个一同来的,说是走亲戚,其实是来看病的。阿绮这些年也无所出,知道京城有良医,就过来找人开个方子。她只是来我这儿看了看,情形不似以往了。”

    “怎么说?”

    “人变了许多,不似以往了。一再叮嘱不要告诉你。”香俪旋有些唏嘘,“她只是想快些生个孩子,这样才能真正在婆家站稳脚跟。来到京城又不知道跟谁打听哪个大夫医术精湛,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来问我的。我就跟她推荐了卢大夫,已经开了方子,一两日就要动身回去了。”

    香芷旋点了点头,“没事就行,我回去了。”

    香俪旋则是看着她苦笑,“你是不是一听她过来,就以为她死心不改,想来浑水摸鱼了?”

    香芷旋反问:“我这么想不应该么?”

    “你现在戒心太重了,不觉得自己变了太多么?”香俪旋感叹道,“你在变,别人也一样,别总把人往坏处想。”

    香芷旋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菩萨心肠。”大姐这态度让她不安起来,很担心大姐会着了香绮旋的道。

    香俪旋跟她算账,“阿绮的确是有过不是,可正因为她曾经的不是,才有了你今时今日……”

    “所以我就该吃水不忘打井人,是么?”香芷旋笑得有点儿冷,“你赶紧收拾东西,明日随我一同去城西别院。那里比袭府占地更广,屋宇颇多,多你们一家人也不算什么。”

    香俪旋惊愕,“不是已经说好了么?我这儿没事,你大姐夫都安排好了。你让我拉家带口地去你跟前住着算是怎么回事?”

    “大姐夫?”香芷旋笑得更冷,“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还有个二姐夫了?”

    “……”香俪旋哽了哽,“我不跟你吵架,你回家吧。”

    “既然你想要我吃水不忘打井人,那么你也要如此。”香芷旋一挑眉,“眼下我要挟恩图报,你不愿意也得照办。”

    “你这是不是有点儿胡搅蛮缠了?”香俪旋有些恼了,“合着你不顺心了,就得让别人跟着你一同遭罪?我这家里刚过了一段清静的日子,你又要我跟着去城西别院——我怎么跟公婆说?只说你要我们跟着你避难去?都跟你说了,你姐夫安排好了,不会出岔子,不会拖累你。”

    “我还就要胡搅蛮缠了,我不顺心,就要你陪着。”香芷旋语声不容置疑,“你答不答应吧?”

    “不答应!”

    “那明日别怪我命人把你们一家几口绑到别院去!”

    香俪旋气得不行,摆一摆手,“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了!”

    “你不该嫁人,该去庙里修行成仙的。”香芷旋吁出一口气,“我没跟你开玩笑,快点儿吩咐下去。”

    香俪旋不理她。

    香芷旋唤蔷薇,吩咐道:“让田卫带人进来,替他们收拾箱笼。”

    “你!”香俪旋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你别闹了行不行?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谁跟你闹了?”香芷旋冷着脸,“你这尊观音菩萨不在我跟前,我会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