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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醒的?我吵到你了?也没折腾啊……”香芷旋一面嘀咕着缓解不安,一面挣扎着要回自己那边。
“别闹。”袭朗捉住她手臂。
谁跟你闹了?香芷旋偷偷白了他一眼,却不敢再动了,身形僵在了那儿。怕他因为用力扯开伤口,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冷?”他问。
“不冷。”香芷旋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
袭朗寻到了她凉冰冰的手,“不冷?”
“……”香芷旋感觉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袭朗给她掩好被子,翻身平躺,“睡觉。”
“嗯。”香芷旋这样应着,身体还是僵硬似木头,一动不动。
袭朗这才意识到她的紧张,或者也可以说,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之前半梦半醒的,隐约知道她起身去了外间,回来后辗转反侧良久。便是做着梦也能想到,是秋夜寒意所致。
广东的气候环境,他看过地域志,又与出生在那里的人打过交道,知道对于南方人来讲,北方的寒冷难以消受,一如对于北方人来讲,广东夏日的酷热近乎噩梦。他那会儿就想,明日就让下人把火炕、地龙烧起来,省得她时不时的这样折腾。
打算要到明天才能施行,而身边那个人,竟像是熬不过今夜。
他心说这人笨起来也真够可以,唤丫鬟加床被子不就得了?再不济跟他挤着点儿睡不也就暖和了?
真是……
他恍惚间腹诽了半晌,那边依然翻过来倒过去,实在忍不了了,这才把她捉到身边。察觉到她僵在自己身侧,竟有一点儿骑虎难下的感觉。把她拎过来容易,让她安于现状却难。可总不能再让她回去,更尴尬。
这片刻的静默,却让香芷旋以为他又睡着了,倒因此一点点放松下来。
袭朗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香芷旋把一个翻身背对他的动作拆成数次完成,又轻轻探出手,将自己的枕头挪过来枕着——累的她差点儿叹气。
袭朗忍下了笑意。随后,她又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形,似是在寻找最舒适的位置,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真是娇气。
他又忍不住腹诽了。
香芷旋轻轻吁出一口气,脸颊蹭了蹭被子,闻到淡淡的药草味道。他被子里很暖和,暖意熏得睡意袭来。她打个呵欠,阖了眼睑。这么个睡法,如果忽略那点儿不适应,还真挺舒服的。
睡着之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睡着之后据说很老实,只要不是觉得冷或热,整夜都不会翻身的。不用担心碰到他的伤。就是碰到也不能怪她,是他把她揪过来的。
袭朗确定她睡着之后,也轻松下来。他平时睡眠清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近期每日服药,不是那么警觉了,她这情形放在平时,忍不了这么久。
他将被子给她多匀出来一些,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再次入梦之前,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香芷旋睡得很晚,睡得却很舒服很香甜。醒来时,出于习惯翻身看向袭朗,才发现那边枕畔空空,他已起来了。
室内光线与平日无异,是他起得早,还是自己睡过头了?她摸到怀表看了看时辰,一看就惊得慌忙坐起来。
竟已过了辰时!
“天……”香芷旋险些冒出冷汗。虽说她不用早起晨昏定省,睡到这时辰也有些不像话了。心急之下,连忙唤蔷薇。
蔷薇应声进门,捧着一叠衣物。
香芷旋一把抓过衣服,一面穿戴一面道:“怎么也不唤醒我?居然让我睡到了现在。”
蔷薇轻声笑道:“四爷说不必惊动您,奴婢自然不敢贸贸然进门来。”
“……”香芷旋汗颜,又看向窗户,“阴天了?”
“是啊,外面还在下雨呢。”
下雨了……他这是出于心情好纵容她睡懒觉,还是因为心情不快要看她闹笑话?太医说过的,遇到阴雨天,他的伤口会疼得很厉害,专留了药以备不时之需。香芷旋紧张兮兮地看着蔷薇,“四爷心情怎样?”
“还好啊。”蔷薇想了想,“这会儿正与一名管事说话呢。哦对了,四爷唤管事过来,主要就是说咱们院子里即日起就生火的事儿。”说着漾出了由衷的笑意,“这下您可就再不需受罪了。”
香芷旋讶然,又尴尬地笑了笑。他昨晚是被自己闹腾得快烦死了吧?不然也不至于破例。
过了一会儿,心里少了忐忑,多了一份暖意。他到底还是容忍、照顾着她,真的对她不耐烦的话,完全可以把她撵到别处,各睡各的。
嗯,日子这样过下去的话,还是很有盼头的。
她挂着灿烂的笑容穿戴整齐,洗漱装扮起来。到了外间见到袭朗,恰逢辛妈妈来传话:“四爷要是方便,就去松鹤堂一趟吧。要是不方便也无妨,稍后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望您。”
袭朗道:“我等会儿过去。”
辛妈妈笑着离去。
香芷旋上前行礼,看向他的眼神不无担忧,心说老夫人怎么那么讨厌呢?他这情形不需想也知道,阴雨天正是他最难受的时候,还要他出门走动。
袭朗则是目光和煦。她神采奕奕的,气色很好,翦水双瞳里那抹担忧让他很受用。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笑,“也该去松鹤堂请个安了。”
香芷旋不好说什么,送他出门,折回来的时候,丫鬟已给她备好了早膳。
她心不在焉地用饭,因着听闻过的一些事,还是有点儿担心。
袭朗回京之后的确是伤重,但外伤已经愈合了。可就在成婚前几日,老夫人也不知怎么把他惹毛了,使得他怒火攻心,去了松鹤堂。那天具体发生过什么,府里的人讳莫如深,蔷薇打听不出,只知道他回到清风阁的时候,几处伤口迸裂。
这些事让她细想的话,会生出很复杂的情绪——是怎样的心境,让他在那种情形之下还要不顾伤势与她行大礼拜堂成亲。
他给了她体面、尊重,在赵贺带着他的亲笔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明白,这男子对弱者有着一份仁心。而除去这些,她莫名感觉他拜堂时已将生死抛到九霄云外,根本不在乎了,在跟谁赌气一般。
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老夫人怎样伤害或激怒了他?
这次前去,可千万别重蹈覆辙。
到此刻,香芷旋很清楚自己的心绪:希望他好好儿的,希望他早日痊愈。
她放下碗,唤来含笑,吩咐道:“你让人去松鹤堂那边观望着,要是闹出个什么事的话……我们去请大夫人周旋行不行?”
含笑频频点头,“不论大老爷还是大夫人,都最担心老夫人与四爷起争端,只是大老爷实在繁忙,这些日子更是夜半回府天明又出门……”
“那你快吩咐下去。”
“是!”
香芷旋略略心安,随后又猜测:老夫人绝对是故意的,在这种时期给袭朗添堵,恨不得他急怒攻心出闪失……唉,这祖孙俩到底是结了多大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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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朗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松鹤堂。
老夫人盘膝坐在罗汉床上,敛目诵经,手里拈着佛珠。
他蹙了蹙眉,老夫人这是在拼命亵渎佛门净地,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也从不会掩饰目光中那一份嫌恶。
他轻咳一声,“孙儿来给您请安了。”待老夫人睁开眼睛,他拱一拱手。
“来了?”老夫人语气和蔼,“快坐。”
袭朗转身落座。
老夫人笑眯眯地打量着他,“瞧瞧,别说不知情的,便是我这知情的,看着你也一如常人,到底是没白给你冲喜。”
袭朗轻轻一笑,“您说的是。”
“那孩子是个伶俐懂事的,我是打心底喜欢。”老夫人的语气愈发温和可亲,“只是可惜啊,出身与你不般配。”
“您做主的亲事,这话也只有您能说。”
“也不单是这些。”老夫人叹息一声,迟疑地看住袭朗。
“有话直说。”
老夫人期期艾艾地道:“我真是有眼无珠啊,唉……香家二小姐身染恶疾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存着个疑影儿,便派人去探听由来,实情真是叫人瞠目结舌——那孩子早就从香家逃走了,而且还是与人私奔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加重了语气,“你说说,怎么会出这种事?!怎样的男子能比得了你的样貌、你的文韬武略?!我们袭府的人还比不得一个登徒子么!”
一旁的辛妈妈目不转睛地看着袭朗。这件事由谁说出来,都不及老夫人说出来更让他愤怒。整件事细想起来,任谁都会火冒三丈,何况眼里不揉沙子的袭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