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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夜出早归,湘君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也没怎么询问,只是看他这样几个时辰来回跑,眉宇间全是疲倦,白日里也不搅扰他,抱着宁娘在旧宫里到处逛。
廊下大雪堆积,几枝无人打扫的红梅伸过枝条横在回廊中,宁娘伸手来拉红梅花儿,遇上婢女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宋文朗和周子扬来了。
湘君问道:“七爷呢?”
婢女道:“七王爷来让咱们请您去,像是宋家公子打了猎物送来。”
打猎送来?湘君不由得挑了一下眉,宋文朗这两年还真是越发不错了,还知道惦记他们了。
湘君令人摘了枝梅花递给宁娘,一路走回了殿内,放在门口又见梅花树下绑了只活生生的花鹿,进门打了招呼就笑道:“还打了只活得鹿回来?”
周子扬接手抱宁娘说:“是三表哥送宁娘玩的。”
“她这样小,哪儿就会玩鹿了?”湘君说。
宋文朗笑得有些浅:“恰逢这只鹿还活着,就想着带来让宁娘玩玩,若是她不爱,宰杀了也好。”
宁娘听见宋文朗说话,就盯着他看,认出是给她糖的人,朝他怀里跳去,宋文朗诧异宁娘黏他,伸手抱过宁娘。
宁娘在他手里找糖,没找到又哇哇地哭。
宋文朗有些手足无措,看得湘君他们笑了起来,他只好抱着宁娘出去:“表舅带你去看鹿。”
几个人跟着朝外走,湘君跟在宋文朗身后,余光瞥见周子扬在和周弘低语,周子扬面色难看,倒是周弘笑眯眯地。
她心中好奇,转脸问周子扬:“你如今有事不和我说,要和七爷说去了。”
周子扬说:“姐夫有法子,你没有。”
“你.......”湘君被他这话顶了回来,气闷闷地不去理他。
周弘倒笑起来,事不关己的模样:“我有什么法子?这是你的事儿。”
“姐夫,你帮我一次,我姐你都能拿下,那丫头还不行么?”周子扬腆着脸恳求周弘。
周弘暗暗指了指湘君:“这事儿你还得找你姐姐,要真合适就办了,你也到年纪了,想办就办了。”
周子扬看着湘君的背影有些发木,他今年十六,也该成婚了......
宋文朗把又苦又闹得宁娘放在鹿背上轻轻踩了踩,宁娘瞧新鲜也不哭了,乐得趴在鹿背上去扯鹿耳朵,只是苦了宋文朗要顺着这个小娃娃。
周子扬又悄悄地过来拉湘君,两人一起走到廊下去,湘君翻了个白眼:“怎么,我没法子,你找我做什么?”
周子扬刚刚惹了她,这刻只能不断赔礼道歉,声声唤“阿姐”,方让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刻她笑了,周子扬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儿,拉着她的袖子:“孟二郎一家人来了,想和文容结亲,文容的娘又是孟二郎的表姑,那个梅若寒也是宋家的半个女儿...你看?”
“孟庭轩和梅若寒来了?”湘君细细琢磨起来,他们看上了宋文容,那边孟家又何尝不是?
自古以来最直白的外交手段就是“结亲”,现在宋家如日中天,孟家自然看中了宋文容。
湘君转眼瞧着和宋文朗玩得欢实的宁娘,轻轻笑了一笑:“那你呢?你是什么意思?你若是真想娶文容,我也能去说说,若心头不愿意,我也懒得跑腿。”
周子扬有些着急了:“我怎么不愿意了?昨日打猎,也送了两只飞鸟去。”
送飞鸟...湘君咯咯笑出声,伸手理了理周子扬的衣襟:“那我替你走一遭,只是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文容性子娇,你若娶了她,得忍着让着疼着。”
周子扬略带怀疑地看了湘君一眼,深刻怀疑这人是他姐,别人的弟弟娶媳妇,都说是别宠媳妇,也就她...还要让他忍着让着,不过忍着让着也好。
“这我知道。”周子扬说,又嘀嘀咕咕将那边儿的情况细细叙说了一阵子。
湘君嗯一声,应答下来,提了提裙摆,去台阶下抱宁娘。
宁娘玩得累了,捧着宋文朗的脸,亲了亲宋文朗的唇,倒是让宋文朗脸红了一阵子。
湘君也些微有些尴尬地望了眼周弘,宁娘这个习惯是和她学的,不过宁娘以前也不知道亲唇的,今儿估计是误打误撞了。
周弘轻轻咳了一声,接过宁娘抱在怀里。
几个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吃了些肉羹和团子,周子扬和宋文朗才回去。
次日清晨,湘君收拾打点地整整齐齐,随着周弘带着宁娘去了宋府。
一进庭院,遇上挺着肚子的梅若寒,眼光交汇片刻,各自行礼,面上依旧和善融洽。
宋文容急巴巴地跑过来抱宁娘,宁娘也不见外,栽在宋文容怀里咯咯笑,周子扬趁着这个时候借着宁娘的名儿,把宋文容领到一边儿去玩闹。
周弘和几个男眷站在一处说笑,孟庭轩也在其中说话,女人之间不尴尬,男人之间自然是心更宽。
宁娘转着脑袋,找到了宋文朗,咿咿呀呀地要宋文朗抱。
宋文朗只好抱着她,拿着糖一会儿给她舔一口,宁娘心满意足地亲一口宋文朗舔一口糖。
宋文容和周子扬就在一边上说悄悄话。
赵氏看着宋文朗,笑道:“宁娘是真爱缠文朗。”
湘君也望着宁娘那傻乎乎的样子,笑弯了眼角:“宁娘想讨三表哥手里的糖,平日里让吃糖吃得少,医官说少吃些,以后是要长牙的。”
李氏:“吃些也没事,文磊小时候也爱吃,牙挺好的。”又笑道:“听嫂子说,你怀着宁娘那时候爱吃酸的,许是酸的吃多了,就爱出来吃些糖。”
李氏平日里少话,不过说来却让人心头舒畅。
这一说说到了孩子,在坐的女眷们又都是有了孩子的,便住不了口。
孟氏“咦”一声,开始拉着梅若寒闲谈:“你的口味呢?有了身子的,总爱饿一些,今儿没见你吃着。”
梅若寒瘦削的脸上有些浅笑:“不常饿,也没有什么格外喜爱的。”
湘君这才将她细细看了去,这样看来,梅若寒神色不如以往精神,怀了孩子反倒瘦了下去,唯有肚腹是鼓了出来的,也许是怀了孩子有些磨人。
梅若寒也看了湘君一眼,湘君又偏开脑袋去,并不作多理。
临到用了一顿饭食,湘君将宁娘让周弘带着,自己随着孟氏朝院子里去。
门外寒风凌冽,湘君拢了拢袍子,宋文容又伸手扶了扶湘君,一直拥着她去了院子里。
孟氏厅堂里摆了炭火,一股暖烘烘的热气儿迎面扑来,婢女侍候几人宽下肩上袍子,又端了茶盏来。
孟氏饮了一口茶,看着那炭火道:“再说是洛阳,不及京都,家家户户都有地龙暖着。”
洛阳是老城,当年修建的时候也没想着地下埋地暖,所以只能用火盆子烧炭,但京都就不一样,许多府邸新建,下面自然就埋了地龙,或是花点儿钱,劳点儿心,让人在旧屋子里埋也成。
地龙是比这炭火盆子要舒适许多。
湘君听话听音,料想道梅若寒那头的人是洛阳人氏,孟氏这话还是想要将文容嫁道京都去,就笑道:“可不是么,也正是巧了,原是咱们益阳侯府没几间房备了地龙,想着懒得麻烦,今年子扬受了拔擢,说是热闹一下,就将整个侯府里外翻了一遍儿,各房都埋了地龙。”
“子扬年纪小小就进了破云军,也真是不容易。”孟氏眉里眼里皆是笑意,这周孟两家掂来掂去,还是要找个有本事的才成。
湘君说:“又不是多了不得的事儿,今后的路还长着,他是个肯用心的,咱们日后都少不得要拉一把。”
孟氏垂着眼皮,思索两三分:“只是他年纪是真小了些,不然倒能......”欲言又止。
湘君自然知道孟氏要说什么,赶忙接口道:“我看他是有些年少,不过人不成家哪得稳重?”
孟氏点头道:“这倒也是,先不说子扬,就说七郎,没成婚那会儿,少不得风#流佳话,遇上你,我看是服服帖帖的。”
湘君......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宋文容在一旁笑道:“前年在咱们这儿那会儿,七王爷就每日里都得去湘君姐姐那儿一次,吃吃茶说说话儿,性子好得很呢。”
孟氏瞪了宋文容一眼:“你又插什么话,姑娘家家的,还不快进你那屋去!”
这一顿训斥,宋文容是面红耳赤,方知自己不够守礼,眼巴巴地望了湘君一眼,连声告退回屋。
湘君也不多想,宋文容也不过十五六岁,又在宋家庇佑下长大,没经历过大事,偶尔不知轻重也不是多丢脸的事情,反过来笑劝孟氏:“舅娘说她做什么?谁还没个胡闹的时候?我看她这性子直来直去,倒是讨人喜。”
孟氏也笑:“什么直来直去,她就是嘴快,这样下去,谁还稀罕她了!”
湘君:“谁说没人稀罕的?我看子扬就和她挺配的,前些日子,两人在清河王府里闹腾,哭哭闹闹了好几次,到更加欢喜了。也不瞒您,这次我来还是为了子扬,他心头有文容,又因还未功成名就也不好开口,只有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替他脸皮厚,向文容提说这门亲事。”
“他们的事儿,我也听说嫂子说了,前儿个子扬又专程捉了两只孔雀来,料来他是有心了,当夜和你三舅舅商议了一下,要是他真想求娶,咱们亲上加亲也好。”
孟氏一番话是将孟家那边的事儿一点儿没透露出来,不过湘君也不多问,今日废了这么多唇舌,不过也就是等孟氏说这话。
湘君眼中光亮:“既是如此,咱们就把事儿定下来了。”
孟氏点头道“好。”,湘君念叹自己忙,年后请周家主母来,将此事议定。
二人正说着,遇上宋子礼和周弘进门来,两位男眷说说笑笑,还是孟氏先起来笑道:“湘君说子扬要求娶咱们文容,我就给应下来了。”
宋子礼那张俊白美丽的面皮上也泛出笑意,将湘君瞧了瞧:“好,好。”
几人又说了一阵子,湘君进了宋文容屋子里,宋文容正提着玉葫芦看,听见湘君进来,急忙放下玉葫芦来扶湘君。
湘君随她坐在榻上,递给她一只白玉镯子,笑道:“这次来也没带什么女儿家的物件儿,你先拿着,别嫌弃,等你进了益阳侯府,那些事儿也都归着你管。”
宋文容有些害羞地低头,轻声说“不嫌弃,很喜欢”。
她又嘱咐了几句,外间周弘使人来叫她,她起身出门,和周弘一道儿告辞。
回去路上,周弘抬手替她拢袍子,又盖了盖她头上的绒毛帽子,正遇上前来的孟庭轩夫妻二人,湘君有些尴尬。
周弘倒是平平淡淡地替湘君拢好帽子,朝二人打招呼。
几人错身,湘君与周弘走出院门,她就开口道:“只怕又是为了婚事,不过三舅舅他们已经应下了。”颇有几分得意。
周弘捏了捏她的脸:“姑父才是真的聪明人。”
姑父?宋子礼?周弘什么意思?嫁宋文容是宋子礼的意思?不过她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小脸儿笑起来:“那岂不是又美又聪慧?”
周弘笑道:“干你何事?”
一句话将她这些夸赞就打了回去,摆了摆袖子,领先一步走。
湘君追上去就踢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