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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凉夏见韩谕跟着前来,心底苦涩一笑,随即又释然开来,不过一场烟花散乱,捞到一点残星半火,也能知道被火光触摸的感觉吧。
她静静走回那个与画中相似的小屋内,回身关起了门,韩谕慢了半步,被挡在了门外,闷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荆凉夏没有理睬韩谕的询问,只是插上门栓,急忙道:“你先别进来。”
说罢,荆凉夏环顾了四周,这整个屋子除了布局不一样,其余的所有陈设都和自己画中的小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荆凉夏翻了翻屋内的边边角角,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以供她安置画卷。
荆凉夏闷闷地皱了皱眉,这个地方可是韩谕的老巢,即使把画藏起来,又能如何呢。
视线挪转到床底,荆凉夏找来一块布,将自己的画里里外外包了个严实,往床底下一塞。
荆凉夏忽然有些厌恶自己,为了不看到自己的画褪色,竟然想将画藏起来,但这毕竟是自己亲手藏的,如果自己忍不住手抽,还是会拿出来一看的。荆凉夏无奈地在心底一笑,不知道韩谕看到自己变得如同纸片一般苍白透明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有些发白的指尖早已恢复正常、肉色鲜鲜。荆凉夏有些奇怪地抬起手,盯着小指尖仔细地端详着。明明就已经开始便得透明,为何会一夜之间又变了回来?
想起刚才那个吻,荆凉夏不由地又从床底拽出自己的画,将画卷展开,紧张地看向那行写了她名字的墨字、
“卧榻图,荆凉夏”六个字墨色深深,并无半点褪色的迹象,黑墨紧紧地贴合在画纸上,仔细看去,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深红色,像一丝丝溅入砚台中的红墨,慢慢和原本的漆黑融合……
这就是以血作画吗?
荆凉夏用手拂过自己的画,怔怔看了许久。
究竟是谁画了自己?为何当今圣上会手持自己的画卷登基成功?
荆凉夏不由地打心底想要赶快找到祝之芸,这一切都有点奇怪,如果找到她,她知道五十年前的事情,那自己所疑惑的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不再做他想,荆凉夏将画又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塞进了床底。
她回身拉开了门,只见韩谕正耐心地等在庭院中,背靠树,半阖双眼。他见到荆凉夏从房中出来,不由地一笑:“你把画藏起来了?”
果然在意料之中,自己的小心思瞒不过他的,荆凉夏点点头道:“藏得妥妥的,一低头就看见了。”
“见过笨的,没见过你那么笨的。”韩谕忽然笑道,抬步朝荆凉夏走来。待他行至自己的面前,荆凉夏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到底要做什么。
韩谕忽然抬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刚折下来的桃花,晶粉俏丽的花瓣在微风中微微晃动着,安安静静地躺在韩谕的手中。他慢慢将这只桃花插在了荆凉夏的鬓间,又将一律青丝拂到了耳后,仔细地别好。
“待种了山茶,我为你簪山茶可好?”韩谕轻声道。
荆凉夏微微一愣,笑道:“随便什么花,都是半日的功夫就蔫了,还不如让它开在枝头,随风散落呢。”
韩谕揉揉她的头:“落在地上不如落在你的发间。”
荆凉夏努努嘴,不再回话,她环顾了四周,只见原先看到的那些临摹画像不见了踪影,疑惑问道:“我见你先前画了许多的我,怎么现在收起来了?”
“你来了,我还要看它们做什么?”韩谕好笑道,荆凉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道:“你帮我作画吧,不要作卧榻图,我就站在这屋前,你画,可好?”
韩谕似乎有点惊讶荆凉夏会让他来帮她作画,他点点头,转身到了一边的一个小木架子上取来了画具,又搬来一个杉木画架,将宣纸仔细地蒙在上面。待他开始研黑墨,他的手微微有些抖,过度的用力导致出刺耳的研磨声,荆凉夏有些奇怪地看着韩谕的动作,但是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站在门边吧,将头侧一点,手扶住门框。”韩谕抬首道。
荆凉夏点点头,照做。
她很自然地靠着木墙,伸出一只手,扶住门框,又将头微微偏转,看向手执画笔的韩谕。她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一抹青蓝,像泼墨般洒在这清凉的庭院内,身后不远处的几株桃花和几株杨柳随着风迎摆,懒懒散散洒下一片颜色。
不知何时,韩谕已经开始提笔作画,他画得很仔细,两眼紧紧跟着荆凉夏,手中细毫宛若刻刀,深深刻画着,像是要刻画入心,也像是要刻画入神。荆凉夏看着韩谕,一脸凝重地为她画像,心中苦涩,不知还能被画多久呢,如果自己也轮到要用死人的血来苟延残喘,韩谕还会如此为她铺纸作画,为她折花簪发吗。
日头渐渐偏转,照在荆凉夏的身上,夕阳不似清晨的温暖,有些刺眼,有些灼热。荆凉夏被晒得微微一动,不由地皱了皱眉。
“马上就好了。“韩谕似乎知道荆凉夏在想什么,冲她一笑,手中细毫加快了速度。
待他笔停,荆凉夏终于舒了一口气,她快步走来,来到画架前,仔细地看着那幅画。画中女子鹅黄薄衫,眉眼清秀,唇若丹朱,眉间一丝忧愁,静静靠在门边。难道韩谕将自己的担忧也画在了纸上?荆凉夏后退半步,看着整幅画。这画功绝不比自己的那幅画差,似乎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韩谕的画更加细腻一些,似乎在作画时分,他是认真地在画眼前人。而自己的那幅卧榻图,半张脸微微内侧,像是在画别人……
“我看多了自己躺着的画,却没见过站着的,你说,我得有多懒,我的画师才会把我画成一幅卧榻图?”荆凉夏忽然觉得好笑。
话音刚落,只见韩谕伸手将自己从后搂住,荆凉夏一惊,刚想逃脱,却被韩谕牢牢锁住,荆凉夏颤了一下,不作声响。
韩谕将嘴贴近荆凉夏的耳朵,轻声道:“卧榻图也好,倚门图也好,反正都不是老老实实地站着或坐着,不是做梦就是发呆。”
话音刚落,荆凉夏立刻明白韩谕是在调侃自己,不由回头一瞋:“不喜欢就别画,我承认什么都不会做,就会做梦发呆,你可满意?”荆凉夏说完,往下一蹿,立刻离开了韩谕有些凉意的怀抱。
“我幼时见你,你在画中,安安静静地躺着。桃花落在身上浑然不知,清风挽过青丝丝毫未察。我说我以后要娶这个女子,他说除非我当上皇上。”韩谕忽然看着荆凉夏,有些游离涣散,“他安排我做三皇子的幕僚,让我知道我的身份,让我认清我的身份,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冠着别人的名字,用着别人地身份,生活在别人地宅子里。我以为有一天他会成认为,却不想,他连争夺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不要皇位,我只要你。”
“其实我醒来,并没有多久,我带着别的记忆,带着别的意识,醒来之时,被自己吓了一跳……”荆凉夏听完,看着韩谕静静说道,也不知道何时开始,自己似乎早已融入这幅画,好像从未离开。
“我以为我是天之骄子,却不想,我只是一个连真正名位都没有的人。曾几何时,我甚至希望,我真的是晋王世子,”韩谕沉声说完,低头开始收拾画具,一番忙碌,他将画具全部放回了架子上,待他回身收画之时,他忽然脸色一白,刚刚伸出的左手猛地缩了回来,好像触动了什么异常疼痛的部位。
荆凉夏见状,赶忙上前,抓住他的左手,仔细地查看一番,见没有任何伤口,荆凉夏奇怪道:“怎么了?”
“习武之人,老伤口了,长时间站着画你,把我的胳膊都画伤了。”韩谕有些孩子气地说道,不满意地看着荆凉夏。
荆凉夏一听,“噗嗤”一笑,她重重拍拍韩谕的肩头:“我见你之前手起刀落地帮我杀鸡,倒是一脸的凝重和一手的麻溜。”
韩谕吃了一记重拍,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立刻恢复正常,将荆凉夏的手握在手中道:“怎么,你还想着要做个鸡毛掸子,打你不听话的相公吗?”
荆凉夏羞赧之色立刻显上脸颊,她抿抿嘴道:“不跟你扯别的,我问你,齐燕在哪?”
韩谕笑着看着她,说道:“还在府中,不过我与她说过了,你暂时不会回去。”
“我想去看她。”荆凉夏有些失落地说,这么多天和齐燕朝夕相处,同吃同睡,如今耳边没了她的聒噪,心中倒是有些酸涩。
“过几天吧,现在京城朝局不稳定,你知道的。”韩谕说道。
荆凉夏一听,心知太子和三皇子已经水火不容,便只好点点头,不作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