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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听话?”韩谕有些试探性地问道,满脸充满了好奇。
“没什么。”荆凉夏赶紧说道,回身看向了自己画。
又口不择言了……
“对不起。”韩谕忽然说道,“我盗你的画,是因为……”
“因为你要皇权,你要那个位置,对不对?”荆凉夏打断他,淡淡地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当今圣上年幼时期,就是利用我的画卷登基上位的吧?”
“你想听实话?”韩谕问道。
“难不成我喜欢听假话?”荆凉夏挑眉。
“我以为女人都爱听假话。”韩谕嘴角勾笑,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的画,又从画上将视线转向荆凉夏。
“别打岔。”荆凉夏有些生气道。
“他确实是利用你的画卷登基,也有了得画得天下的传言,可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时不足六岁,我并不知道他如何利用你的画登基的。”韩谕缓缓道,双眸不离荆凉夏,“我五岁时看到你的画,他跟我说,如果我想要皇位,就要找到她,得到她。我以为只是一句玩笑,却不想,你真的存在……”
“皇位就那么重要吗?你冠着别人的姓,别人的名,如何争,如何抢?”荆凉夏蹙眉不解,皇位至尊,如同泡影,怎得一番抢夺才堪入手。
“我从小就知道,他即使告诉我,得画得天下,我也没有那个资格去争,因为我不姓景。可是这么多年,我要证明给他看,我也有这个资格。”韩谕眼神有些涣散,慢慢道,“但是我发现,我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并没有太大的期望,我得到你的画,见到你,别的都不重要了。”
稍微思虑片刻,荆凉夏摇摇头,后退半步,不容退却道:“我不会在这里待下去的。”
虽然现在画卷没有褪色的迹象,但迟早也会有,快则明日,慢则多久呢?
一年还是两年?
还是像玉屏儿一样,一个月而已?
也许除了她自己,没有知道她有多害怕吧,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无助吧。她就是昆仑仙山里的一粒沙尘,被洒在世外。
心性孤傲的玉屏儿用死人血作墨,为自己描绘,那张诡异的粉润面孔看着让人作呕,也让人心疼。她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偷百花醉仙当媚药,去乱葬岗寻找尚有余温的心脏,还不惜玷污画卷来苟延残喘……
想到此处,荆凉夏苦涩一笑,她回身取下画,将画仔细卷好,紧紧抱在怀中。
韩谕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过几天我会和齐燕回昆仑仙山,至于京兆府那八幅画,放不放,就看你的态度了。”荆凉夏低下头,轻声说道。
因为低着头,荆凉夏看不见韩谕的神色。
即便他很小就见过自己,可能自己也见过他,但那又怎么样,她只是一幅画,一幅连心跳都没有的画,一幅需要别人的血来续命的画。
无怪乎那个画仙被昆仑仙山逐出这么多年。这些年来,不知有谁曾经偷偷出过画,去见一面不可能有结果的情郎呢?又有谁曾经画面褪色,被慢慢绘补呢?
你爱的不敢爱,爱你的你不能爱。
就像一个诅咒,深深将她禁锢起来,没有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你到现在还没看清你的心吗?”韩谕忽然沉声道,“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荆凉夏抱着画卷不语。
“为什么?”韩谕继续逼问着。
“没有为什么。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来自昆仑,我不是你西楚国的人。选择去哪,是我的权力。”荆凉夏抬头厉声道,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那种熟悉感似曾相识,像是见过,又像是没见过……
“你不愧是卧榻图,整日沉眠,不知所想不知所梦,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在怕什么?”韩谕忽然走近一步,死死盯住荆凉夏,那种让人心碎的感觉油然而生。
荆凉夏屏住呼吸,紧抱着自己的画卷,一咬牙,转身便向屋外走去。
刚迈出一步,韩谕忽然拽住自己,荆凉夏惊呼一声,回过神来却早已被牢牢困在他的怀中。韩谕紧紧抱着自己,而自己却紧紧抱着画卷……
“你疯了?!”荆凉夏用力挣脱韩谕,恨恨地说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韩谕不解地问道,“我不要皇位,不要权利,那些我都不要,三皇子要就全给他,太子要也全给他,我不在乎那些,我只要你,难道这样,你也不能留下来吗?”
荆凉夏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脚尖,须臾,她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去乱葬岗吗?”
“为什么?我见你离乱葬岗还有一段距离,却不知道你在看什么。”韩谕疑惑道。
“因为……”荆凉夏犹豫着,思索片刻,她接着说道:“因为我不熟悉城郊,乱走到那里的,我也不知道会有人跟踪我,想拦截我。”
韩谕似乎没有注意到荆凉夏偏转了话题,他接话道,“那些人可能是太子派来的,太子妃不知从哪里得知,当今圣上是利用你的画登基的。”
“哈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可以助人登基,你不觉得这样太滑稽吗!你们为了几幅画,明里暗里斗了那么多年,一会儿传言不可信,一会儿又可信。你们的戏演得太假了,我要的,是安静的生活,宁静的环境,我要世外桃源,而不是权势相争。”荆凉夏一口气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韩谕。他想过那个位置,想过权利,可他爱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一幅画?
见韩谕久不吭声,荆凉夏忽然问道:“你爱的,是画?还是我?”
韩谕有些惊愕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意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
没有立刻作答,荆凉夏深深看了一眼韩谕,紧了紧怀中的画,向屋外走去。
荆凉夏走出了这一方小天地,待绕上一条小路,却犹犹豫豫不知往何处走。这个陌生的地方似乎离京城有着一段距离。
“荆姑娘……”正准备随便朝一个方向走去,荆凉夏忽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她踟蹰而停,回头看去,只见畅风站在身后,一袭黑色劲装显得他的腰身格外笔挺。
“带我去世子府找齐燕。”荆凉夏厉声令道。
“虽然世子让属下唯姑娘命是从,但属下不能从命。”畅风恭敬道。
“那我自己走。”荆凉夏没有再看一眼畅风,随意找了个方向就要离开。
还没踏出几步,只见畅风忽然一跃而起,那身轻功稳稳地助他挡住了荆凉夏的去路。他没有看荆凉夏,只是低头,不作声响。
“你们主仆俩是同仇敌忾吗?”荆凉夏不满道。
“世子是主子,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畅风低声道,“所以,还望姑娘回去。”
“姑娘,世子将他手上的暗卫已经如数交给三皇子了,包括小花生手上那支晋王府的暗卫。”畅风见荆凉夏没有反应,继续道,“还有,世子还将京兆府半数权利还给了唐大人,上官公子知道世子的真实身份,世子不想给三皇子构成威胁,自请辞去三皇子幕僚,从此不问朝政。”
畅风说完,有些踌躇地微微抬了眼。
荆凉夏看着他说:“说完了?”
畅风一愣:“呃……完了……”
“说完了我就走了。”荆凉夏点点头,大步绕过畅风,毫不留恋。
沿着那条小路走了许久,绕了几个弯,依然没有找到上大路的出口。
待她再一次看到眼前的小屋和伫立不动的畅风时,荆凉夏怒极:“你们布阵?!”
“这也是迫不得已,请姑娘见谅。”畅风忍住一丝笑意,站在那里。
“畅风,退下吧。”不知何时,韩谕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荆凉夏一惊,回头看去,那人依然懒散而立,嘴角勾笑,翦翦清风拂过,人都融入了背后那片翠林之中。
韩谕似乎是想了许久,慢慢开口道:“我不要那些权利,不要那些争夺,也不要你的那幅画,我只要你,可好?”
怔眼看着他……
她不能爱,因为她会死……
可是这怎么能控制呢?
一幅画,一个人,一场权利的斗争。
五十年前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又有谁知道呢。
下落不明的祝之芸,又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而自己,明明刚刚从画中醒来,却为何画卷在五十年前会被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拿去,以此登基为帝?
忽然觉得好累,齐燕说得对,她看不透自己,不是因为她不想看,而是因为她不敢看,她怕看了,就沉沦了。
曾几何时……
我是否真的见过你?
荆凉夏深深看了一眼韩谕,仅存的一点理性终于被感性击破,她忽然粲然一笑,紧紧抱着画卷,扭头走向了小屋。
哪怕是给她一月的时间,也比她浑浑噩噩死守一片天地要好。
“你不回家吗?”荆凉夏忽然回头冲韩谕一笑,韩谕怔了一下,随即展开一个似孩童般的笑容,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