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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荆凉夏好不容易挑明了自己的身份,已经过去了三日。让她奇怪的是,韩谕除了在当时有一瞬间的惊讶外,便对她的事情再无过问,甚至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只任她一个人霸占着整个世子府,在每个犄角旮旯继续翻翻找找。
荆凉夏用了三天的时间把整个府邸摸了个透,乃至韩谕的卧房都搜了一遍,最终一无所获。
沈碧匙的死,除了荆凉夏只是瞬间的心疼而已,就只剩下洪世宁唉声载道,整个人都萎蔫了一般,竟然扯了三尺白布给自己做了一身孝服。
对洪世宁一个不足十六的弱冠男子来说,沈碧匙或许就是心中永远的一个伤痛吧,只可惜,沈碧匙跟了个不靠谱的主子,又遇上了杀伐果断的韩谕。
虽然沈碧匙确实罪不该死,但是三皇子如果要向太子表明自己的态度,沈碧匙必死无疑,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一个被弃在棋盘上的棋子而已,这也无怪乎韩谕对她要下狠手了。
没了沈碧匙的世子府,除了当天大家都有些沉默外,接下来都一如往常,忠叔依然游晃在集市上,樊叔在厨房云里雾里地颠勺,吴妈妈还是一副发了怒的怒冠母鸡样,看到谁不爽就骂上两句。好像沈碧匙这个人,本来就没有存在过。
翌日,荆凉夏终于没能忍住,问了吴妈妈:“为何那日招丫鬟,你要选我和沈碧匙入府?”
结果吴妈妈叉着腰:“因为沈碧匙也知道我的性子,只要对工钱没有要求,我就喜欢。”
荆凉夏咋舌,难怪韩谕会最先怀疑到自己头上,原来沈碧匙入府之前,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了一下吴妈妈的喜好。
来做活的人无非都是为了工钱,但是对工钱没有要求,估计真的只有自己和作为细作的沈碧匙了吧。
荆凉夏不由地在心底暗暗佩服了一下吴妈妈,不愧是跟在韩谕身边的老人了,看来不止会拿着大扫把到处赶人。
自从荆凉夏告诉了韩谕画卷被沈碧匙拿走后,韩谕就喊了全府的人,大面积在世子府的各个角落搜索画卷。三日来,除了茅房里的坑没有掏了,别的地方都没有画卷的踪迹,这画卷当真是不翼而飞了。
荆凉夏的心情从一开始的焦虑心急已经变得淡然沉静。原先担心画卷落到他人手中,画毁人亡,便等于自己的命被捏在他人手中,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有心人要拿走这幅画,便不会轻易毁去,若是真的到了太子手上,他凭着一副只剩下一棵桃树和一张软榻的画,如何能证明这便是其中一幅,如何又去凑齐另外十一幅呢。
他们人人都信“得画得天下”的传言,偏偏荆凉夏自己不信,她若真有这种本事,早就汇齐另外十一副画跑路了。
这日,荆凉夏正懒洋洋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继续在世子府溜达溜达,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丁半点画卷的蛛丝马迹。
自那日跟韩谕表明了身份后,韩谕好像对她上了那么一点点心,虽然依然不踏足西院,但他遣了畅风送来了三套新衣裙。
畅风似乎很是忌惮荆凉夏,即使自己听画中仙这个梗已经听了无数次,也见过关在京兆府的那八幅画,但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活过来的画中仙,还是第一次。
所以当他来送衣服的时候,他连头都没敢抬一下,一来他还琢磨不透自家世子的心思,二来,荆凉夏确实不是一个正常人。本来就是他亲手把荆凉夏送去了太子府,万一荆凉夏蓄意报复,她毕竟来自画中,若是让她不舒心了,吃了自己怎么办。
樊叔和忠叔他们倒是还不知道荆凉夏来自画中,依然很疼自己,至少她爱吃的菜,每天都不会少的。樊叔他们只知道世子丢了一副很是重要的画卷,三天以来只是埋头苦找,从不多问。
只有守后门的洪世宁,穿了个孝服,将沈碧匙草草埋了后,整日浑浑噩噩,毫不关心世子府里大小事务。他表舅舅张叔为了这事天天骂他,硬是扯掉了他一身的白衣,拎到韩谕面前骂了个狗血淋头。
荆凉夏选了一套鹅黄色的窄袖齐胸长裙,整齐穿戴好后,她在盆中随意地净了一把面,毕竟,自己还是比较看重面子方面的事情,即使不倾国倾城,也不能忧国忧民。
待出了屋子,清晨阳光仿若温浴般,周围还沾着晨露的青草散发着沁人的芳草气息。花篱架下拂春,百草坛旁迎夏,心情大好之下,荆凉夏决定继续在一些没去过的小角落翻一翻,若是真心翻不到,再考虑接下来怎么办吧。
正要去废弃已久的南院,荆凉夏忽感肚子一阵咕咕直叫,怎么这个时候饿了,若是平日里,刚睡醒就吃东西,都是难以下咽的。纠结了一下,还是先去吃饭吧,若是饿死了,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上拖拖踏踏地来到了后厨,还未到门口,却已远远看到庭院的月洞门给关上了。这个樊叔,定然又是在里面捣鼓一下没人愿意吃的东西了。
敲了敲门,隔了半晌,樊叔终于开了门,荆凉夏已经饿得快要饥不择食,闻到樊叔一身烧肉味,忙从樊叔身边侧身挤了进去:“关门做什么,你不会又在折腾一些连猪都不爱吃的东西吧……”
还没发完牢骚,眼睛瞥到院中之人,荆凉夏愣是呆滞了好一会儿。
三日不见,怎么这副打扮?
只见韩谕又是一身青蓝布衣绑身,只着白色里衣,蹲在地上,十分认真地在给手中一只公鸡拔毛……
这家伙杀鸡杀上瘾了?
“你怎么来了?”荆凉夏欣喜地撂下樊叔,樊叔只得甩甩手作罢,反正荆凉夏眼里从来都没有上了年纪的樊叔,只有给鸡拔毛的世子而已。
荆凉夏在韩谕身边蹲下,仔细地看着他拔毛。三日不见,他倒是越发的精神了,又是帮她找画卷,又是跑三皇子府,还要跑京兆府,反正他除了西院的临画阁,好像哪里都可以去。
韩谕没有理会荆凉夏的询问,只是认真于手中那种彩毛大公鸡,他拔毛的神情很是专注,似乎……在极其认真地......绣花?
“今日上官煜和三皇子来……”韩谕头也不抬,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那你不帮我找画了?他们来做什么?”荆凉夏蹙眉,上官煜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模样,而那个三皇子,她真心不喜欢,总觉得作为一个皇子,即使是次子,觊觎兄位,那就是犯上作乱。
转念一想,韩谕如此帮衬三皇子,分明就是助纣为虐啊。
可是一想到景天逸那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尤其是给她画了一张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心中就冒火。古有阿斗扶不上墙,现有景天逸酒醉香靡,好好的太子不做,专门研究歪门邪道去了。
这个世界上,恐怕最难做的,就是太子这个职位了吧。
“我安排了晋王府暗卫去找画,如果有消息,我会亲自去太子府要画。”韩谕拔下一根黑红色的尾羽,放在一边。
逐渐地,一旁的地上就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鸡毛,公鸡的羽毛与母截然不同,尤其是尾羽,很是华丽漂亮。
韩谕抬头看了一眼荆凉夏,见她僵硬着脸看着自己,不由会意一笑:“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互不相欠。”
“皇上不知道你带了晋王府暗卫来吧?”荆凉夏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一个快要作古的人了,他还没那个本事。”韩谕挑挑眉,冷哼一声,“整个世子府都是我的心腹。不要看小花生一副财迷样,论忠心,他不比畅风差。”
荆凉夏偷偷一笑,自从上次跟韩谕讲了小花生捡画一事,韩谕就一直觉得,在荆凉夏眼里,小花生就是一副掉进钱眼里爬不出来的样子。
“这些,都是你的。”韩谕指一指一旁的鸡毛,随手将拔完毛的公鸡扔进了冰凉的水池里,“我记得你上次说,还要一些公鸡毛来*毛掸子,我今早便买了一只回来。”
荆凉夏直愣愣地看了看地上的鸡毛,抽抽着脸问道:“你就为了这些鸡毛,杀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鸡?”
“一只鸡而已,你难不成还是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韩谕面露无辜,“明明是你要*毛掸子的啊。”
看他的表情,似乎这鸡不是他杀的,而是自己喝醉了一头撞死在脚下的。
“你真是个死脑筋,不好好帮我找画,却在这杀鸡取毛。”荆凉夏努努嘴,找来一个袋子,将地上光亮艳丽的公鸡尾羽和颈羽挑拣好了,放进袋子。
樊叔尴尬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自己哼哼着拿了一根细铁棍将鸡串了起来:“烤了吧,这样香。”
“随你。”韩谕和荆凉夏异口同声道。
话毕,韩谕呆愣了片刻,荆凉夏回头冲甜甜一笑,韩谕立刻轻笑一下,不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荆凉夏。
荆凉夏被看得心中一动,浑身长了刺般的感觉油然而生,便起身跑到樊叔身边:“樊叔,我来帮你吧,别一脸苦相了,像个柿饼一样。”
“不用你帮,每次都是帮倒忙,平白的让我多花功夫。”樊叔摆摆手,自顾自地拿着鸡进了厨房,开始哐哩哐当地折腾起来。
忽然,满是油渍的月洞门门口,畅风探头探脑地侧了半个身子进来,这次他倒是一身的小厮布衣,看起来倒像个文弱的小书生。
畅风头一次破天荒地出现在油烟满园的后厨,荆凉夏简直备感新奇,正要笑盈盈相迎,却见畅风瞪大了眼睛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看见了地上一滩鲜血,又看看面前两个人,问道:“世子受伤了?”
“他能受什么伤?他杀鸡呢。”荆凉夏白了韩谕一眼,见畅风只顾躲着自己,荆凉夏没好气地转过身,不去理畅风。
“有什么事?”韩谕沉声道。
“世子,小花生回来了,在归雁居。”畅风颔首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