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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坐在回家的马车上,斜斜的倚着靠枕,脑子里想着四川那个小人,不知道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赵甫仁还是?若是此人被从四川带了回来,要怎样运作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她抬手撑着太阳穴,回想着父亲死后官家对自己、对阿弟的种种优待,他显然是知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却没有声张,只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到底之前王家军拥兵自重的谣言在这个多疑的皇帝心中种下的怀疑的种子,赵甫仁和王庸也是深的他信任的臣子,若是王家一定要官家表态,要求处置身在幕后的那人,只怕倒是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搭上了自己。
想到这里平君只觉得头疼不已,示意杏仁儿给自己按摩一下头部。
杏仁儿见了赶紧上前,跪坐在平君身后轻轻的按摩着她的头皮,平君长叹了一口气,又想到圣人的病,这病自父亲死后便有了,如今是越来越重,平君也能理解,没有什么比枕边人的多疑善变间接杀死了数位至亲还要来的伤人了,更何况官家迟迟不立太子,圣人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那么,想要堂堂正正讲事实摆证据以求公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若要想彻底要他们付出代价,只有让这些人慢慢的失去圣心,扶持更有能力的能臣,更得圣心的佞臣,在官家对这些曾经宠幸的臣子彻底失望的时候,将这些证据当做一把利刃,送给官家。
这其中不知又多少的路要走,只凭自己姐弟二人又要受多少的苦楚。
平君捏紧拳头,怒火一点一点烧了起来,王家一门忠烈,为了元氏皇族出生入死多年,到头来狡兔死走狗烹,一家男丁几乎死绝,这样一个结果却是在自己的亲姑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想要复仇还要不知道等待多久,还要考虑到官家的喜好。
平君心中一片冰冷,若是官家早日驾鹤西去该多好,若是圣人的病能治好该多好。
她低着头,任由杏仁儿不轻不重的按捏着自己的颈部。
赵世卿从王庸府上出来,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他心情很好的来回拨弄垂挂在身上的玉佩,上马车之前还随手赏了贴身小厮一锭银子,乐的那小厮笑开了花。
回去的路上赵世卿一路上都在想着王庸给自己递的这个消息,官家一直以来都好修道,也常常差人去名山大川深处请一些高人来陪自己讲话,最近这几年更是痴迷,宫中有丹炉日日炼丹不息,几个常常出入宫闱道士更被封为国师。
这是个得到官家宠幸的好机会,写得几篇花团锦簇的好青词,入了官家的眼,此后就算只靠着自己也能让赵家重回到赵甫仁当家时的辉煌。
赵世卿忍不住幻想自己入阁拜相时的样子,越想越是兴奋,赵甫仁本来就出生寒门,只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文人权力的最高峰,本以为可以就此可以让赵家成为有底蕴的世家,却没有想到只是一场风寒,此后便越病越重,乃至一命呜呼。
只留下赵世卿一个独苗苗,人走茶凉,守孝要三年,待三年之后,赵甫仁留下的那点人脉也实在是难以走动。如今得到了这个机会,赵世卿只觉得自己野心勃勃,恨不得马上做出点东西来给世人瞧瞧,还有,待到他功成名就,定要休了王平君那泼妇!
回到了府中,他那点重振赵家的雄心壮志还在燃烧着,赵世卿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上一次见他们已经有些日子了,他想了想,冲小厮说道:“要大郎二郎到外书房来一趟。”
小厮听了赶紧出门到后院去,在角门上央了婢女去知会正院跟小香院一声,要大郎跟二郎去外书房见郎君。
婢女们听了匆匆去传了消息,小香院里大伙正聚在章姑娘的正屋里一齐逗二郎呢,这个哄着二郎说二郎作个揖姑娘给你糖吃,那个说二郎别给她作揖她才没有糖给你吃,二郎又要作揖又要收回手来,小模样憨态可掬,逗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却乍听的婢女这样一说,大家收了笑面面相觑,二郎也立刻怏怏不乐起来。
章姑娘静了一会,强笑着对二郎道:“二郎乖,去见父亲要乖,回来给你做蒸鸡蛋羹吃,啊。”
柳娘跟谢姑娘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眼瞧着章姑娘忧心忡忡的叫了二郎的婢女来给他好生打扮了一回,叫她领着往外书房去了。
待到二郎去了,谢姑娘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阿姐,不过是叫二郎去见父亲,何故这样害怕呀?”
章姑娘苦笑着道:“二郎生的不壮实,我又不识字,教不好二郎,每回郎君见了二郎都要不喜的。”
柳娘跟谢姑娘又互相看了一眼,更加不敢说话了。
二郎牵着婢女的手,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的走着,正巧在路上碰见了大郎,他顿时乐了,叫道:“哥哥!”
大郎也是被自家的婢女牵着手刚从正院里头出来,兄弟两个每回去见父亲总要落的几句不是,哪怕是年纪还小呢,心中也是有了难兄难弟的想法,两人互相打气般的糯米团子手牵着糯米团子手,一齐到了后院。
赵世卿见了两个小的,见他们都打扮的整整齐齐的,长得也是玉雪可爱,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满足感,可是又要撑起严父的架势,便板着脸问道:“最近可读了什么书?”
大郎二郎都不过虚岁三岁出头的样子,小人儿还没有椅子的腿儿高,哪里要读的什么书了,特别是二郎,章姑娘跟二郎的奶娘婢女均是大字不识的,如何教的二郎?
大郎看了眼被吓得不敢抬头的弟弟,摇头道:“儿子近日背了半篇三字经,还没有背熟。”
赵世卿闻言便有了几分不喜,沉下脸喝道:“怎生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你倒是背来给我听听。”
大郎耷拉着头便开始背,背了几句便磕磕绊绊,好似背不下去了。
赵世卿黑了脸,斥责道:“你老子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三字经已是倒背如流。”他忍了忍,把剩下半句骂儿子像了他娘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二郎,扬了扬眉:“二郎呢?”
二郎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弱弱的道:“二郎、二郎没有读书。”
一路上都想着要重振家业,让赵家成为一流世家的赵世卿,本是对儿子充满了幻想,盼着他们聪慧,却没有想到一个只背的半篇三字经,一个连三字经都背不得,只觉得自己气不行。
他站起来转了好几圈,喝道:“我怎么生的出你们这样的孽障?!你们母亲是怎么教导你们的?”
继续呵斥了儿子们几句,赵世卿只觉得瞧着他们碍眼,特别是二郎,因为经常生病,站在哥哥身边更是显得瘦弱,赵世卿忍不住责骂道:“快些回你的小香院去!”
他往圈椅上一坐,冲着兄弟两个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两个都回去!”
大郎抓住了二郎的手,冲赵世卿恭敬的行了礼,迈着小短腿领着弟弟出了门。
一出门二郎就忍不住拿手背抹眼泪,也不敢哭得大声,只敢咬着嘴唇小声的啜泣。
大郎瞧着弟弟哭得可怜,像小大人般的给他拍背,哄道:“好二郎,别哭了。”
二郎忍了又忍,好歹是把眼泪憋了回去,红着眼睛道:“哥哥最是聪明了,定是因为二郎才没有把书背完,对不起!”
顶着一张小包子脸的大郎见弟弟这样这样自责,想了想,见左右都没有人,婢女们都候在院门外,快速的低着头噘嘴轻轻在弟弟的脸蛋上啾了一下,红着脸轻声道:“阿娘说,啾过以后就要开心哦!二郎不要哭哦!”
二郎揉了揉被哥哥亲过的小脸,暂时把严苛的父亲抛在了脑后,傻乎乎的笑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