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翼然临于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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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墙青草路,宫人斜里红妆墓。一边载出一边来,更衣不减寻常数。

    平静的暗河之下有多少汹涌。玉带河中有多少亡魂,多少权利之争中的牺牲品被一卷破席扔出了宫墙。

    楼池月不看不听不关心,每天做完自己的活,不多走一步,只在自己屋里看书,练字。她并没有改习之前楼池月的字型,一来她没有原来的字帖,二来她强行改了,她的字反倒不伦不类。她自小习得柳体,大了又临王羲之的帖子,虽不成大家,也算拿得出手。今年的家书已经写了,明年她就可以说在宫中练了其他的书法。最近多多练习,手感渐好,已有前世的水准了。这还不够,她要把书法当作一生的爱好来修习,在这缺少娱乐的古代,唯其可以静心。

    入冬之后,气候越发干燥阴冷。今天却下起了小雨,细雨如丝,雨雾凄冷。楼池月裹紧了斗蓬,一把雨打芭蕉伞面的油纸伞往风来处斜了斜,若是有人远远瞧见了,倒似她是个伤春悲秋的多情人。

    午时已过,云风却没有来,今天本是他们约定的授课时间。之所以选在这个时辰,是因为午膳后,贵人们都要休息,宫人们走动的不多,在这僻静的竹林,不易被人发现。即使发现了,也只当九皇子又对竹子感兴趣了。

    楼池月没有再等下去,回了屋,在炉火旁略坐了坐,待身上暖和了,衣裳也干爽了,到花房挑了一盆水仙回来,伏案写了张纸条,等墨汁干了,把纸条收进袖子里。然后把水仙放进一个深层的食盒,合上盖子。她戴上斗笠,穿了蓑衣,提上食盒,先去崔典苑那儿打了招呼,就直奔九皇子的玉瑾殿而去。

    云风不可能因为下雨缺课,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不能前往。而崔典苑那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有一个可能,事关皇子,消息被封住了。她必须跑一趟,实在放心不下。

    云风正靠坐在床榻上,云正坐在一旁和他说话。大太监和顺进来通禀,和字辈的太监在宫中大多混出了一定地位,和顺是皇上刚派过来服侍云风的太监。“九殿下,有个宫女送来了一盆水仙花,说是殿下前几日吩咐下的,还有一张水仙养护的条子。奴才已经检查过了,并无不妥。”说完,把食盒放在一旁,手里的纸条先递了上去。

    云风有些奇怪地展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的确是水仙花的养护之法,并无其他。他并没有要人送什么水仙花,这花送来的蹊跷。他又看了一眼,面露喜色,这是先生的字啊。“送花之人呢,快请进来。”

    云正觉得奇怪,问道:“这送花之人是谁?”

    云风这才想起先生的事不能告诉他人,忙掩饰道:“没什么,不过是花有些奇特之处,要寻她回来问个明白。二哥若是不耐,先回府忙去吧。”

    云正从容淡定地端起了茶,慢慢地品着,“这雨天里,有什么可忙的。正好与九弟一起赏赏这花的奇特之处。”

    云风无奈,只得整整衣冠,坐直了等着楼池月的到来。不多会儿,跟着和顺进来的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

    和顺退到一旁,楼池月上前见礼,“拜见九殿下。”

    云风一指坐在一旁的云正,“这是我二皇兄。”

    云正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哪用得着向一个宫女介绍自己,这宫女与旁人不一样。

    楼池月心中哀叹,来得真不是时候呀。云风平时瞧着是个聪明的,这回儿不是不打自招吗?她只得向云正见了礼,“拜见二殿下。”

    这声音似有些耳熟,云正听了心里一动,却一时想不起来。只等她多说几句话,或能想起一二。

    楼池月抬起头来,一改之前的规规矩矩。她眼珠子乱转,先打量下九皇子的寝宫,最后眼光落在二皇子身上,“咦,二皇子,奴婢象是见过你的。”似乎很用心地想了想,摇摇头叹了口气,“奴婢比较蠢笨,想不起来了。”

    这话音一落,却是将这问题全数丢开,转而对云风说道:“九殿下叫我回来,是要赏赐奴婢吗?这点小事,奴婢不要赏赐的。上回殿下赏的点心,奴婢倒是想要的。”吃货加憨货,楼池月纯熟得很。她不知道云正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声音,干脆用这张脸来混淆一下他的记忆,她记得在自己埋金的时候见过的人就是二皇子。

    云正也觉得这宫女似乎见过的,但究竟哪儿见过了终是没什么印象,显然不是自己看重的人。原来这小宫女和九弟之前认识,看她没有规矩毫无心机的模样,九弟反倒对她有几分喜欢也是有的。想到此处,云正又瞧了一眼云风,却看到他眼里掩不住的笑意。

    云正心下又一动,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再次打量起那个小宫女。见她只是普通宫女装扮,肤色略黑了些,只这第一眼,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里,她显得毫不起眼。然而细看下:她的眉纤细而长,好似一对秀气的柳叶小刀,清秀中隐着锋锐;她的一双黑眸宛转灵动,再要细看时,却被长长的羽睫掩下了;然后是那嫣红的唇,正是女儿家独有的粉嫩,如两瓣薄薄的桃花轻覆其上,不禁令人想亲尝其香甜。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令云正心头一跳,神色不明地转开了眼,于是走到云风跟前,低声嘱咐道:“你若瞧着喜欢的宫女,只管向你的母妃讨要,却不可私下里闹出荒唐来。”

    云风愣了愣,不悦地说道:“皇兄,在你眼里,我是如此不堪吗?”

    听他唤自己皇兄,知道他真生气了,云正反倒放心了,“云风是谦谦君子。二哥回了。”说完,拍了下他的肩,也不拖泥带水,快步离去。

    云风吩咐和顺去包点心来,把他支开了。这才喜形于色,低声唤了声:“先生,你怎的来了?”

    “我来看看风华正茂的少年,怎么就敢逃我的课了?”楼池月打趣道。

    “唉,我这刚变得乖巧了些,便有人来试探我的深浅了。昨儿夜里,我这寝宫里摸进来个小贼,我追上去扑打,结果扭到了脚踝。被勒令在床上养着,我正着急不能派人去跟先生说一声呢?”

    “瞧你这神情很得意,想来你该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那么你堂堂皇子要跟小贼拼斗,是要唱一出苦肉计给你父皇瞧瞧?”楼池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云风心虚地垂下头,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先生,我只想弄得狼狈些,不曾想伤了脚。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哼,动我的弟子,岂能这般就算了。”楼池月冷哼一声,眼里有火光在跳跃。然后她在云风耳边嘀咕了几句。

    云风的眼睛越睁越大,嗫嚅了半天,“先生,这,这不好吧。”

    “嗯?从明日起把先秦诸子百家给我抄一遍。”

    “先生明见万里,学生一定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