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翼然临于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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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到了,整个皇宫犹如突然活了过来。

    这话说的,难不成以前皇宫是座坟墓,里面全是死人不成,真是无稽之谈。那就让我们来盘点下后宫贵人们每天的生活。

    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一早去皇后那里问安,时间就耗在路上,皇宫太大了,又要讲究个端庄从容,总不能让太监宫女都跑起来吧。然后妃嫔们说些没营养的闲话,要不就打打小报告或给别人挖挖坑,没事了大家就散了。

    现在是自由时间,可以回去补个美容觉,只要你睡得着;可以去御花园散散观观景,只是这景已经观了一年两年十几年,没觉得路边一颗小石子都有些眼熟吗?去姐妹宫里坐坐,聊聊姐妹情深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刀光剑影暗藏杀机。还是回宫呆着吧,弹琴无人听,皇帝那老牛忙着啃嫩草;作画难应景,只看到两种颜色,白茫茫或黑洞洞,麻木或绝望;读书没话本,连金瓶梅这样的话本都没有,真是寂寞如雪啊。

    终于可以做点不一样的事了,大家都很高兴。宫女太监穿梭在各个宫殿门房中,象一群勤快的小蜜蜂,手脚灵变,脚步轻盈,只要不出差错,总少了得到赏赐。嫔妃们打扮得美美的,到了晚上要去参加祭月大典,之后可以玩通宵耶。除了除夕和元宵,一年中就剩这一次了。

    中秋节到了,皇宫里的人们活过来了。

    楼池月的腿都快跑断了,从东宫跑到西宫,从南苑跑到北苑,各种鲜花一趟趟送,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只啃了几块小点心,腿脚都软了。再看看其他人,个个脚步匆匆,笑容满面。

    “都打了鸡血了?”楼池月愤慨地低吼一声,“我要补血剂,我要满血复活。”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

    楼池月正躲在屋里啃发硬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喝水。赵芝兰美眉进来了,看到她在啃干馒头,似乎看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一个箭步跨了过来,魔掌一拍,打掉了她手里的馒头。“等会儿有很多好吃的,姐姐快随我出去了,大典快开始了。”

    楼池月眼泪汪汪地看着地上的馒头,心里一阵一阵地哀号,“不要不拿馒头当干粮呀,我好饿啊——”无限的颤音……

    祭月大典开始了。

    皇后金冠高髻,弦月银角梳绷紧了所有的发丝,一丝不苟,身着银白的祭月礼服,上绣金桂朗月并月仙子拈花一笑图,肩挽丈许云丝雾绕轻翌纱,极现高贵、肃静之美,犹如皓月当空,清辉四溢。

    紧跟其后的四妃,各着浅、淡、深、重的紫色襦裙大袖服,或明媚或冷艳,春兰秋菊,各有胜场。后面跟着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燕瘦环肥,各有各的风姿绝艳。

    祭月台上早已鲜花铺满,鲜果盈盘,当中摆放了一个大如圆桌的月饼。前面红烛长香一字排开。皇后先点烛后燃香,退到祭台前,等嫔妃们依序点烛燃香后,皇后领着众人大礼参拜月神,然后起,立香,礼毕。

    那月饼明早由皇后起刀,分食各宫。因为祭月是为了乞合家团圆,家庭和睦,是内宅之事,男子可以不拜月。

    各个宫门点然彩灯,树上也挂了各色小灯笼,玉带河沿岸一色的红灯笼好似一条长长的火龙穿殿宇悬空,金壁辉煌的殿宇,流光莹玉的花树,皓月当空,天上人间交辉相映,如真似幻,恍若月宫仙境。皇帝与妃子,皇子,公主在御花园赏月赏桂,吟诗作对,品酒吃蟹,其乐融融。

    宫女太监们,有的混在各司各房的庆典里,有的约了几个要好的聚在一起吃喝玩乐。楼池月喝了桂花酒果酒,微醺,忽然想起嘉柔公主约了她见面,遂回屋取了孔明灯,步履蹒跚地往那假山走去。

    月华清冷,夜风渐凉,楼池月拢了拢臂膀,被风一吹,头越发沉了。“再等一会,估计小丫头没有机会溜出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楼池月抬头看看月亮,再听听远远近近的喧闹声,心下萧瑟,眼角微湿。她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让自己沉入回忆中,她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应该带壶酒过来,这样就可以‘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了。”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冷静的声音,“我这里有好酒,可酌‘对影成三人’。”

    楼池月起身,看到来人迎着月光而来,肤白如雪,如玉生光,眉如远山眸似寒星,高冠束发,黑衣飞扬。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会穿黑衣,哦,当是紫袍。可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她摇摇头,摇走了那点疑惑,难得遇到一个推崇李白的人,正好相谈。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楼池月饮了一杯酒,曼声念来,初时平缓,渐入佳境,如同授课时赏鉴诗词,作者代入感十足,那孤独寂寥竟让她潸然泪下。

    紫袍人仰望夜空,久久不语,怅然叹道:“一诗道尽其孤其傲,其胸襟其气度,不知是哪位方家之作?”

    楼池月惊出一声冷汗,居然不知道李白,难道那汉唐不是她所知的汉唐?她在家里只来得及通读了那本去起游记,进宫后更是没有机会读书。却原来是她想当然了。

    “似乎是李白写的。”她含糊其辞地低语一声,捡起先前放在地上的孔明灯,“我走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

    “孔明灯。”

    “什么灯?”

    “天灯。”

    “我只知有河灯,天灯是什么?河灯放于水中,天灯难不成能飞于天上?”紫袍人大是诧异,原本有些清冷的声音竟带出几分热切。

    “真是喝多了,脑子进水了。”楼池月暗骂自己一声,没有三国当然没有孔明,她又犯了个错误。“它是可以放于天上的,可是我没带引火折子。”

    楼池月想尽快开溜,却见他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她忙把孔明灯拿起来,挡住自己的脸,打开了,示意他点火,等火燃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让孔明灯平稳地升了空。

    “这太奇妙了。你怎么做到的?”紫袍人看着孔明灯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方才转身过来问她,身边人已然不见踪影。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楼池月开溜了。

    紫袍人心下隐隐有些后悔,方才一直背对着月光,脸隐在暗处,尽是不知她是何模样。只记得她声音清柔,念诗时有些悲伤和孤独。

    “二殿下,皇上召你过去。”一个太监匆匆找来。

    紫袍人正是二皇子云正。他再抬头望一眼只有一个红点的孔明灯,此夜此景此人,怕是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