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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琛使用的言语暴力开始升级了。由那一巴掌作为契机,他终于可以明明白白地把心里积压多年的情绪爆发出来了。仿佛要贯彻乔绾绾提出的“演戏”计划一样,他常常会忽然转头寻找乔绾绾的身影,充满阴骛地注视着她,然后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走向乔绾绾,对她实施言语上的侮辱。
齐铭瑄的心境经过几次变化,现在已经比从前敏感细腻得多了。她很快便发现,刑琛的动作完全不像是在演戏……因为无论他怎样辱骂质问,言语总是会反复地围绕着一个核心:乔绾绾是个伪善者,她的所有作为都不过是一层假象。曾经她依靠这些假象欺骗了别人,可是现在,她再怎么做作都没有人会相信了。
让齐铭瑄感到尤其不安的是,刑琛是真的把他所说的话当作真事的。有很多时候他根本不是在质问乔绾绾,而是在反复地提醒着她,不要被乔绾绾所欺骗。
如果刑琛没有表现得那么疯狂,或许齐铭瑄真的会听信他的话,对乔绾绾产生怀疑……可是自从被绑架以来,刑琛的种种作为已经超乎了齐铭瑄的想象。她发自内心地对刑琛感到了陌生,恋爱的热度也渐渐降了下来……
虽然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一切,可是这样的刑琛……真的还是之前被她爱上的那个刑琛吗?
一旦产生了怀疑,就会无限制地开始扩散。在黑暗和寂静之中,这种扩散会进行得比平时更快……
齐铭瑄抱着双膝开始发呆。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乔绾绾正在把半个馒头塞进她的手里。绑匪们虽然没打算让他们饿死,可也显然没打算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闹腾,一早一晚四个馒头两瓶水,就是他们的全部伙食。
空篮子整齐地摞在角落里,最上面一层放着空瓶子和卫生纸。齐铭瑄小口小口地吃着馒头,饥饿的肚腹完全没有得到满足。她向着刑琛望了一眼,少年已经三两口吃光了一整个馒头,正用不满的目光瞪视着乔绾绾。
乔绾绾珍惜地吃完了自己的馒头,正要去拿水喝的时候,却对上了刑琛的眼神。她明显地怔了怔,才小声问道:“刑琛,你……要喝水吗?”
刑琛冷笑道:“乔绾绾,既然你魅力那么大,连绑匪都能说动,不妨再去跟他们要几个馒头来啊!喝水?这么点水够谁喝的啊!你吗!?”
他的声音陡然放大,乔绾绾顿时吓得一抖:“刑……刑琛……”
刑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另一个角落坐着去了。
齐铭瑄变得更加不安了。
刑琛在打过乔绾绾那一巴掌后,就开始有有意识地和她们隔离开来。刚开始还会说两句话,后来就连和她交流也免掉了……
乔绾绾拿着水瓶发了一会儿呆,把瓶子递给了齐铭瑄:“你也喝一点儿吧。”
齐铭瑄接过瓶子,喝了一口,又把瓶子放下了。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乔绾绾,还是停下吧,我觉得你们现在……”
乔绾绾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可是齐铭瑄忍不住了。她干脆趴在了乔绾绾的耳边,一字一顿地用气声道:“你难道就没发现不对劲吗?刑琛他很奇怪!”
乔绾绾笑了起来:“有什么关系吗?只要能活着……”
“可是这样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吧!”齐铭瑄反驳道,“既然你们只是被我殃及的池鱼,绑匪们又一定会在拿到赎金后把我放出去,那么你们拖延时间的设想就是不成立的,因为绑匪们不会关注你们是不是吵了架,他们关心的只是我的赎金,然后才会考虑是不是要杀掉你们其中一个!”
“是啊,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乔绾绾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幽静,“为什么以齐家的财势和能量,直到现在都没能付清赎金呢?”
齐铭瑄一怔。乔绾绾继续道:“就算不管这个吧,你觉得他们刚开始明明把我们和你区分开来了,后来又为什么那么轻易地松了口,同意给我一线生机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大主宰的命运操控。但是乔绾绾不会去告诉齐铭瑄这一点,反而还要引导她想到别的地方去:“……因为他们要杀掉我,他们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我。”
齐铭瑄感觉难以置信,她结结巴巴地问:“可……可是,为什么呢?这压根儿就不合理……”
“走进咖啡厅的时候,你们一定在第一时间就昏倒了,没有看到绑架者的脸吧。”乔绾绾笃定地道,继续忽悠着齐铭瑄,“可是我走在你们身后……”
齐铭瑄呆住了。乔绾绾轻声道:“没有告诉你们是我的不对……绑架者会那样说,也是起了想借你们的手杀掉我的念头。没有我当时的出言,或许他是想杀掉我和刑琛两个;可是他显然改变了主意……或许他不想让自己的手染上血腥。绑架和谋杀的罪名,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又笑了笑,道:“所以,不用担心,齐铭瑄,你和刑琛一定会好好地走出去的……一定会。”
齐铭瑄彻底怔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背后竟然还有着这样一重隐秘。然而蓦然间,她看着乔绾绾平静的面容,醍醐灌顶般地想通了一件事情:“你——你本来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乔绾绾再一次露出了微笑:“齐同学……你认为一个可以将国际竞赛的题目做满分、学任何科目都能很快上手还能伪装了七年吊车尾的人,会发现不了这么明显的问题吗?”
齐铭瑄觉得自己现在全乱掉了。她喃喃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乔绾绾没有再说话。她的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
齐铭瑄脑子里现在又变得乱糟糟的。刑琛和以前不一样,这没什么,可是乔绾绾也数度刷新了她的认知……刚开始她只是觉得乔绾绾是个潜在的情敌,后来通过刑琛对她有了些了解,开始认为她是个心机很深的女孩……而这个结果是如何导致的,她已经不记得过程了。
后来呢?被绑在洗手间里的那天晚上,她觉得自己看透了乔绾绾的本质,对方就是朵千年难遇的奇葩白莲花;让老师出题难为乔绾绾的时候,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她也完全没有当回事儿,以为张老师是为了敷衍她找出的借口……
她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投向刑琛。刑琛说乔绾绾很会装,也许真的是这样……可是乔绾绾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呢?明明是学霸的水平,却总考出吊车尾的成绩?……只能是因为刑琛吧。
齐铭瑄不觉得乔绾绾是因为喜欢才一直那么做的。她调查过乔绾绾,知道她在刑琛父母过世前几乎和他毫无交集,是在那之后才慢慢走近、成绩也开始一落千丈的……她不期然地又想起了乔绾绾之前说过的话,为什么喜欢刑琛?因为认识的时间长了,而且很想保护他吧……
一股清幽的香气悄悄蔓延到齐铭瑄的鼻端,她没有注意到这股清浅的香气,继续着自己的思考。
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乔绾绾从一开始就明白了自己会死,为什么她还不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刑琛呢?
齐铭瑄的思维在这个问题上停顿了几秒,继而露出了苦笑。
……乔绾绾实在是很有理由这样做。换做是她,也会对刑琛感到彻底失望的。现在回想起来,之前的那场争吵指责……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有灵犀,而是刑琛在说自己的心里话吧。
而绑匪为什么会选择给乔绾绾一个香饵,答案也很简单……他只说仓库里只能走出两个人,却没有指明那两个人是谁。显然,这其中是要有齐铭瑄一个的,可是剩下的那个名额呢?对她而言,乔绾绾是情敌;对刑琛而言,乔绾绾是自己十分憎恶也恨不得去摆脱的人。只要乔绾绾死了,他就能活着,这样的生意谁不会做?齐铭瑄帮着刑琛,乔绾绾必死无疑;齐铭瑄袖手旁观,乔绾绾也是必死无疑;哪怕齐铭瑄忽然转性帮了乔绾绾,两个女生或许对付得了一个男生,可是两个一餐只能吃半个馒头的女生,就体力而言,能对付得了一个一餐吃掉一个馒头的男生么?
……无论怎么想,乔绾绾生存的几率都太小了。
齐铭瑄忽然间打了个寒颤。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这样的话,刑琛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乔绾绾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把活着的机会让给刑琛了,而刑琛也不会不明白,当齐家的赎金到手的时候,就是他和乔绾绾之间必须选择一个人去死的时候……而现在,齐铭瑄既不觉得乔绾绾说那句话是在演戏,也不觉得刑琛是在配合着乔绾绾在演戏给绑匪看。
……乔绾绾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死亡……然而等待着她的,会是最让人绝望的死亡方法,她将会被自己喜欢了多年的青梅竹马……亲手杀死!
而她没有办法去阻止……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再看乔绾绾的时候,齐铭瑄已经能明白为什么她脸上会露出那样轻松平静的神情了。她鼻子发酸,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是好。
乔绾绾发觉了她的目光,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齐铭瑄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有件事想问问你……那天晚上你不是说要到我家里借宿的么,我没有答应……你是怎么回家的?回家之后,有没有问你什么?”
乔绾绾露出了迷惑的神情。齐铭瑄忽然心里一跳。
“那天晚上……?”乔绾绾迷惑地道,“我和你一共只见过几次,单独说话似乎也只有过一次……我不记得曾经在晚上见过你啊?”
齐铭瑄:“……你再想想,就是那天星期五,我去厕所里找你……”
乔绾绾摇了摇头:“那天我真的没有见到你啦……我听说你去找我之后,特地去了厕所一趟,却没有看到你的人影……怎么了?难道你见到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吗?”
齐铭瑄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乔绾绾,都到了这份上了,你可别骗我啊……”
乔绾绾极其无辜地道:“没有啊!这些事情,你随便找个同学问一下就好了……或者说你可以去问我爸妈,如果我晚上出门,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齐铭瑄:“……”
“你不会真的见到了长得和我特别像的人吧?”乔绾绾惊奇地问道,一副被挑起了兴趣的样子,“她是怎么和你说话的?好奇怪……照你的说法,是大半夜在厕所里见到的,又找你借宿……目的难道就是跟着你回家?可是哪怕灯光昏暗,又怎么会认错人呢?说话的时候应该很容易露馅吧?喂喂,齐铭瑄……”
齐铭瑄:“……stop!”卧|槽这么一说简直细思恐极啊有木有!!
乔绾绾:“等等,你先跟我说一下她长什么样……”
齐铭瑄:“……”啊啊啊她刚才到底为什么要嘴贱提起这个话题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