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绿芽(一)

一枚铜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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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三章绿芽(一)

    方家门前高悬的灯笼已经取下,屋里还见灯火,但因大门紧闭,显得有些孤清。站在门前伫立的人,身影更显得孤清。

    常六撑了半日的伞,伞面都已抖了七八次的厚雪,现今又抖落一次,终于忍不住开口,“四爷,再不进去接夫人回去,家里就要开饭了。”

    柳定泽默然半晌,要转身走,常六苦得大了胆子拦住他,“四爷,您如不趁着这过年的好机会接夫人,方家也会有怨言的,您年后再去,实在显得薄情。”

    话落,就遭了冷冷一盯。柳定泽说道,“你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常六心生怯意,“小的不敢。”

    柳定泽不许下人跟前,自己上去敲了门。不多久就听见轻巧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面前正站着个小姑娘。

    柳笑笑抬头一见到来人,就哭了出来,扑到他腿上哭成泪人,“爹爹。”

    柳定泽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女儿,微愣片刻,蹲身给她抹泪,“笑笑哭得这样难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爹爹欺负你了。”

    柳笑笑哭得哽咽,“就是爹爹欺负笑笑了,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们回家。为什么要跟娘吵架,爹爹让娘伤心要不得。邻居他们都问爹爹是不是不要娘和笑笑了,还说要给笑笑找个新爹爹。”

    柳定泽听得脸色铁青,不过片刻,又走来一个大肚之人。想到她宁可在这里被人嘲笑,甚至被邻里介绍其他男子也不愿回来,已是冷脸。

    方青想到柳定泽除夕会来,可没想到来的这么晚,更没想到刚见面他就先给脸色自己瞧。她默了默,说道,“笑笑,要吃年夜饭了,快进来。”

    柳笑笑抓着父亲的裤子,不想松手,“娘……爹爹来接我们回去吃团年饭了。”

    柳定泽淡声,“只是路过罢了。”

    柳笑笑瞪大泪眼,“爹爹。”

    柳定泽心头已是戾气满满,转身要走,却被女儿抓了腿不松开。这一扯腿,抱腿的人脚步不稳,被腿一勾,跌落雪地上,摔了个结实。柳笑笑顿时委屈至极,用力掸开两人慌忙伸来的手,起身大声道,“走吧,都走吧,爹爹不要娘了,娘也不要爹爹了,那笑笑也不要你们!”

    她又怒又委屈,一刻也不想再多待,拔腿就往街上跑。方青惊得抬脚就要追,才起步三次,肚子就痛了起来。柳定泽脸色一变,忙托住她,“青青……”

    常六已经追了过去,一把将柳笑笑抓住,谁想她恼怒起来,转身撕了自己手背一爪子,疼得他皱眉。

    听见父亲喊母亲的名字,柳笑笑才冷静下来,一看娘亲眉眼都快皱在一起,忙跑了回去。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懊恼不已,可还是不想跟他们说话。

    方青稍稍休息,已经没事,柳定泽说道,“你要看着笑笑再跑一次么?至少要先将这年过了,娘也在等你。”

    听见老太太也在等自己,方青这才犹豫起来。老太太是长者不说,从她做柳家先生时就很疼爱自己,做了四媳妇后更不必说。而且老太太有病在身,她这样回娘家,也觉对不住她。

    一直不见方青回来的韩氏和方白阿萱也出来了,见了柳定泽,韩氏暗暗叹息。柳定泽已先问了好,韩氏这才说道,“可是来接青青的?”

    “是……”柳定泽见了岳母略有些尴尬,真不要以为他是想丢下方青才好。

    韩氏说道,“那就回家吧,我们也要吃团年饭了。”

    方青微微皱眉,回头看去,“娘……”

    “什么叫家事?家事便是回到家里头说的,你总带着笑笑住在娘家,你不在乎,可你想过笑笑没?”韩氏见柳定泽来,还这样担忧扶着女儿,那能有多大的事?铁定不是女婿伤了女儿,她执意要赶她回婆家,带着儿子儿媳就进屋里去了,狠心不再管她。

    柳笑笑也扯了扯母亲的衣角,低声,“娘,我们回家吧。”

    方青默然稍许,才终于点了头。柳定泽已是高兴,捉着她手的力道也不由更大,握得更紧,这回她就算是想逃,他也不让她走了。

    回到柳家,厨房早就备好饭菜,就等着他们回来。柳笑笑一进门就挨个喊了个遍,随后便领了许多压岁钱,更是开心。这一看没瞧见九姐姐,便问,“九姐姐去哪了呀?”

    柳雁此时正和百名士子在薛院士坟前上香。

    行刑之后,薛院士的尸首本要被扔到乱葬岗,但因众士子阻拦,便放弃了。士子们将薛院士放入棺木中,掘地葬下。连墓碑,都要明日才能刻好。如今无碑立于前,在冷冷冬夜中,让人颇觉寂寥。

    香烛不断,白烟绕于坟上,期盼着黄泉之下的人能安心转生。

    柳雁坐在很后头,陆续看见几个女班的姐姐,过来上了香就匆匆走了,连跟她们说话的机会也没。

    前头有人饮酒,高谈新皇登基,也有人吟诵,好似将这里当做了最后一个能慰藉心灵之地。

    等齐褚阳拿着吃的东西回来,已见柳雁抱膝埋头,走近才见她是冷得缩身。坐下一旁将馄饨递给她,“许是大年三十的缘故,都回家吃饭了,走了很远才看见这个,人家要收摊了,还不乐意给我下这一碗。”

    柳雁几乎两日没进食,闻着香味才觉饿得难受,捧来喝了一口,立刻觉得身子暖和万分。她舔了舔唇,又交还给他,“齐哥哥也吃吧。”

    齐褚阳微顿,“我喝过了你不介意么?”

    柳雁瞧他,“明明是我先喝了,你不要介意才好。”

    这么一说齐褚阳就不得不喝了,也喝了一口汤水,果真很暖身。又给了她,这回将筷子也给她了。将自己的披风取下给她裹上,见她看来,说道,“我不冷。”

    柳雁点点头,知道他其实冷,可哪怕是她要塞回给他,他还是不要的。便和他吃起馄饨来,留下大碗热乎乎的汤水,她也不再喝,都留给他喝了暖身。

    肚子填了半饱,倒也恢复了精神气。

    她抬头看向前头,只看得见满满背影,看不见恩师坟头。哭了半日,眼也有些肿胀。如今那人就在冰冷土里,可她已冷静许多。再哭,就不是她柳雁了。她也没有资格哭,对吧?对……还没有资格。

    “齐哥哥,我跟你说件事好不好?”

    齐褚阳听见她小心翼翼的语调,就觉不安,“嗯。”

    柳雁说道,“太子……不对,圣上要是不恢复女官制,辜负了薛院士,我就连同其他士子每天都去宫门前联名请愿。那势必会惹来麻烦,所以……等我胜了再嫁你好不好?”

    齐褚阳心头咯噔,“怕连累我么?”

    柳雁点头,又道,“可就算是恢复了,我也不能嫁你先。”

    齐褚阳暗暗叹气,“为什么?”

    “因为就算圣上同意恢复了,也是有薛院士以命半胁迫的缘故,所以圣上心里肯定不痛快,指不定要给女官找麻烦。若是通过科举,亦或什么考验,我有信心定能通过,做上女官。我又是国公女儿,圣上心里肯定更不痛快。”

    “所以横竖都是怕连累我么?”

    柳雁点点头,“我们柳家连皇族都要敬畏三分,他不敢动我。可如果我嫁给了你,万一圣上动不了我,欺负你怎么办?”

    齐褚阳顿了顿,“到底还是我不够能力护着你……”

    柳雁大惊,摇了摇他的手,“齐哥哥不要这么说,我没这个意思。”

    “我明白。”齐褚阳沉默半晌,说道,“可我不愿等。”

    柳雁咬了咬唇,“为什么?”

    “让你一人往来朝廷,我又不能常见你,心中会惊怕。要是每日能问你在朝堂如何,我方能安心。连累什么的……我并不惊怕。所以雁雁……”齐褚阳低声说道,“嫁我吧,我会上进,爬得更高,将你护得很好很好。”

    柳雁不再看他,抱膝不语,良久才道,“齐哥哥,我这样自私,这样不好,你却总这样惯着我,日后我会更喜欢欺负你的,你也瞧见我三叔三婶了,你不怕日后我们像他们那样呀?”

    齐褚阳好歹是在柳家住过几年的人,说到柳定康和殷喜喜,他也知道殷氏是个醋坛子,将柳三叔管得严实,听闻三房常年放着搓衣板,就是为了给晚归的柳三叔备的。想到自己跪搓衣板的情形,说道,“倒确实有些怕。”

    “只怕会比三婶更厉害。”

    “那就更厉害吧。”

    柳雁抿紧了唇,末了说道,“还是不要在薛院士坟前说婚事了,不然他得笑话我们。”

    耳边的喧闹声和怒骂狂喜声将心中的愁苦驱散开,柳雁相信,新皇为了巩固皇权,不会轻易忤逆身为国家未来栋梁的普天士子,就为这点,也要高高兴兴,不能愁眉苦脸,否则薛院士看了要不高兴的。

    可至少今晚,除夕团年夜,她要陪恩师度过。让他九泉之下安心,他并非是独自一人。

    &&&&&

    太子登基时,已年至四十,也不知是盼了多年的皇位终于在手,亦或要处理的政事铺天而来,登基不过三日,就听闻染疾。起先柳雁还以为他是装病,以缓和多派之争,可问了从宫中回来的父亲,竟真的病了。

    到了元宵之际,新皇身体已恢复,连下多道圣旨,其中一条,便是恢复女官制。只是右相一派极力反对,上书直言女子为官不符先皇之意,若是违背,定要背负不孝骂名。支持女官一派,又言太皇太后懿旨乃是女官可行,若又违背,同为不孝。

    此时良臣便上书,择了个中庸之策。

    皇榜告之天下时,柳雁早已等候多时。听了那去跑腿探听归来下人所说,又是惋惜又觉欣慰。

    已贬谪为民的宣平侯恢复爵位,另已成婚的女子及寡妇为内宅和睦,暂不授官。未嫁女子可入仕途,日后若许了婆家,婆家应允,仍可继续为官。

    虽然不是全部恢复,可至少有了盼头。柳雁当即拿了酒水,去薛院士坟前。赶到那,已是人山人海,她挤不到前头,便就地敬了酒水,转而又去了另一座孤坟。

    那座坟前的墓碑,没有一个字,无主的坟有两种,一是不知家人何处,被别人收尸埋葬的;一是未出阁的女子。

    柳雁将酒郑重洒下,字字清晰,“阿这姐姐,雁雁来给您敬酒了,你可以安心了。”

    她仍记得阿这对她说的话——雁雁。你在我们当中年纪最小,最有可能看见那得胜之日。所以你要是还记得阿这姐姐,记得来上香告知我,好让我安心长眠。

    一壶酒洒到黄土之上,慢慢渗入地下,直至看不见。

    深埋地底的人已去,站在大地上的人,还要继续走,直到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

    正月十九,柳家二夫人诞下一子,取名柳谭。

    柳雁真觉双喜临门,抱着弟弟看得兴起不愿松手,连柳定义想多抱一会都不得机会。

    李墨荷见女儿不露一丝不悦,真如亲姐姐般,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雁雁回去看书吧,别耽误了功课。”

    在恢复女官制那日,也贴了皇榜告知大殷三月十五日将举行女子科举,因此足有两个月让各地女子赶赴京城。而柳雁也决意要去,李墨荷便有此一说。

    柳雁胸有成竹,并不惊慌。她十年磨一剑,并非临时抱佛脚,因此有这闲暇心思来陪母亲,“不急的,娘。”抱着抱着,好似有什么不对劲,手上微湿,脸色顿时变了,手势僵硬,“娘……弟弟他好像……”

    李墨荷问道,“怎么了?”

    管嬷嬷已是几个孩子的娘,一瞧就知道了,忙俯身将孩子抱了过来,摸及那襁褓湿润的地方,忍笑道,“又尿了……”

    最怕脏乱的柳雁苦着脸速速离开,头也不回地跑了。以后再也不要抱孩子了,太可恶了。

    跑回房里干脆让下人上水,好好泡了个澡,换上干爽衣裳,这才舒服了。

    方青跟李墨荷的产期都是一月,稳婆这几日都会过来摸摸她的肚子,说快了快了,柳定泽便让老嬷嬷去将生产时的东西都备齐全。又不放心,亲自去看了一回。

    刚去偏房看过准备的新被褥、剪子、药材等物件的柳定泽回到房中,方青已俯身去脱鞋准备躺下。瞧着肚子浑圆连够膝头都要侧身的她去脱鞋,柳定泽快步上前,给她脱了鞋袜,将她有些肿的腿挪到被窝里。这一动见她拧眉,问道,“他们又踢你了?”

    方青点点头,肚子太大,有些难受,“怎的还不出世,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柳定泽笑笑,“那又何妨,反正我背得动你,你要去哪,我背你去。”

    方青瞧他,“肚子这样大,背得了么?”

    柳定泽若有所思,一会说道,“还可以抱着的。”

    方青向来不苟言笑,听了这话也没什么神情。除夕那晚跟他回来,夫妻二人都有意不提那事,可总觉有些生分了。只是柳定泽刻意不管女儿,都让她教,也是如此,方青才能安心待在柳家。女儿的脾气不得不说乖巧了许多,不再像往日那样乖戾,着实让她欣慰。

    两人淡淡说着话,还未就寝,就听见门被敲响,柳笑笑推门进来,小脸好不郁闷。颠着步子进来,见了柳定泽便诉苦,“爹爹,我被欺负了。”

    柳定泽当即沉了脸,“谁?”

    “六胖子家的狗,我方才去买了花灯回来,从巷子回家,他家的狗来咬我。”

    方青忙去看她,“可伤着没?”

    “没有。”柳笑笑说道,“我让下人将狗狗抓起来了,六胖子要我还给他,哼,我才不还,我要送去厨子那。”

    柳定泽说道,“爹爹明日就将六胖子家赶出这巷子。”

    柳笑笑微微一顿,到底还是愉快点头。她这一顿,可让方青看出一丝不对了,肃色道,“他家的狗我也见过,平日很是温顺,为何会突然咬你?”

    柳定泽忍不住说道,“再怎么说,受了惊吓的也是笑笑,你怎么反而帮一条狗说话了?”

    方青执拗道,“笑笑,告诉娘,它为何突然要咬你?”

    柳笑笑架不住母亲直盯的眼,好一会才挪步往父亲一旁躲,弱声,“我逗它玩,它不理我。我就……我就拿石头扔它,它就……”

    方青脸色一沉,“所以你就让下人抓了它,还要送到厨房去宰了?笑笑,娘教过你什么!娘若信了你的断章取义,岂不是又被你骗了?”

    柳笑笑不敢顶撞,一个劲地往父亲身后躲。柳定泽拧眉,“只是一条狗,你吓着女儿了。”

    “这种事不能惯着她。”方青气道,“你去抄三遍《正理》给娘。”

    柳笑笑不愿,她不爱念书,更不爱抄那干巴巴的书,扯着父亲的衣裳不肯走。柳定泽也没忍住,“将你那做先生的一套收起来,你是要女儿把手抄断么?”

    方青见他又护着女儿,一时气急,肚子已是剧痛。苍白瞬间覆盖整张清秀的脸,连唇色都变得惨白。惊得柳定泽慌张起来,再一看她身下,已淌了水,羊水破了。

    他急忙去叫下人,将早已待命的稳婆和一众老嬷嬷都叫起来。

    柳家大半夜又喧闹起来。

    柳笑笑已被下人拉出门外,她抱着柱子不肯走,听着母亲的痛叫声,怕得发抖。直到看见爹爹出来,才松手拉住他,才发现他也在抖。这样面带惊惧的父亲,她从未见过,更觉事情不那样简单,颤声,“娘亲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被笑笑气的?笑笑会好好听娘亲的话,你们不要吵架,不要再吵架了。”

    柳定泽突然想起来,自己恢复心智前,也这样惊恐的问雁侄女,他的媳妇儿是不是要死了。那时的惊慌,竟又涌上心头。

    他那样怕没了她,可却总是气她。他又想,为何他痴傻时方青那样喜欢自己,甚至在当年自己总“欺负”她时,她也欢喜自己。可他有了权势,有了地位,她却离自己远了。

    兴许只是……常恶为伴,赤心不存;常善而行,福贵相随。

    方青喜欢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权势,更不是因他柳家的家世而欢喜他,只是因为他有赤子之心。哪怕他痴傻,哪怕他不能护她周全,可善心犹在,她便觉他没变。

    恢复心智后的他,只是顶着柳定泽的名字而活的他,并非她当初所喜的人。

    为恶过多,也定不会善终。这个道理他懂,更明白。可仗着日益膨胀的权贵,他不惧怕那些憎恨他的人,所以渐渐那报复就变质了。变成了他痴傻时最讨厌的一种人,一种靠着自身的优势而肆意欺负他人的人。

    迟早有一日,他会被自己毁了。

    “爹爹?”柳笑笑见父亲沉默,更是害怕,“爹爹?”

    柳定泽缓缓回神,俯身抱起女儿,“爹爹再不会和你娘吵。笑笑……往后要听你娘的话,不要再忤逆她。你娘……比爹爹会教你。”

    柳笑笑拼命点头,只要娘亲不疼了,她一定会乖乖的。

    &&&&&&

    三月十五日,女子科举如期举行。

    科举并不在这年,只是新皇为表关切,专门在这年开了女子科举,不与男子同考,但最终排名不以殿试为准,以一次考试定名次。入贡院两日,考策问、经义、明法、诗赋等四门。

    柳雁早早就起来了,跟祖母问安时说道,“祖母,雁雁今日要去参加科举了,要离家两天,您不要挂念雁雁。”

    老太太“哦哦”应声,又握了孙女的手说道,“可要得了功名回来,考个状元好不好?”

    柳雁点头,“听祖母的。”

    初春已行了笄礼的她,梳起了垂挂髻,髻上缀以珠花,额前刘海及眉,俏皮可人。俊俏的脸上满是自信,用早食时,满桌人都不提科考的事,怕她慌张。倒是柳雁抬了俊眉,看着不自在的众人,笑道,“我定会考个状元回来的。”

    高傲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满桌人却无一人觉得这无可能。想着——柳家又要出个状元了,还是个女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