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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舜音总觉得墨醉白看向她的目光里含着一股怨念,好像她是个负心汉,不小心抛弃他了一般。
舜音想要下床,往常墨醉白都会主动屈起腿让她出去,今日却动都没动一下,两条腿直直的伸着,挡住了她的去路。
舜音刚睡醒手脚还有些无力,她睡眼惺忪的打了一个哈欠,轻轻推了一下墨醉白,软绵绵说:“我想下去。”
墨醉白闭着眼睛,声音没有起伏,“你昨晚睡得那样早,想来是不困了,可我却有些困,还想睡。”
舜音怔了怔,平时他不是醒的更早吗?而且他脸上面具都已经戴上了,明显醒的比她早,怎么又想睡了?
舜音不明所以,“你先让让,我下去后你再继续睡。”
墨醉白睁开狭长的眼睛,拽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到身前,周身持续着一股低气压,“你陪我睡。”
他昨晚气得半宿没睡,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得惦记着早上提前爬起来把面具带上,实在是有苦难言。
他现在只想让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陪他安稳的睡一会儿。
舜音趴在墨醉白的胸口上,被他禁锢在怀里,微微怔了怔,抬头望去,墨醉白已经睡着了。
舜音见他确实有些疲惫,担心会吵醒他,没有再动弹,她犹豫了一下,放松身体,躺在他的胸口上,耳朵正好贴在靠近他心脏的位置。
清晨的清水苑一片寂静,墨醉白强有力的心跳声响在她的耳畔,一声连着一声,舜音轻轻眨了眨眼睛,静静的聆听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靠在墨醉白的胸口上,沉沉睡了过去。
晨光熹微的照进来,两人靠在一起,发丝缠绕,墨醉白的下巴在舜音的头顶无意识地蹭了蹭,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
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还好今日没什么事,庆陵帝只让大家各自歇息。
墨醉白将手臂搭在额头上,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舜音,无奈抬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舜音身上的衣衫睡得有些凌乱,胳膊和腿都露在外面,白的晃眼。
他屈指轻轻挠了一下额头,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仰头看着屋顶发呆。
又过了两刻钟,舜音方才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墨醉白的臂弯里,微微怔了怔,记忆回笼,她想起是墨醉白把她拉进怀里的,便心安理得的靠了回去,墨醉白这胸口躺起来还挺舒服,她懒得动。
“还不起?”墨醉白微微活动了一下被她枕得酥麻的胳膊,声音带着一点沙哑。
“我再缓缓。”舜音半阖着眼睛,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
她睡醒后脑袋还有些发懵,不习惯立刻起来,总喜欢再躺上一刻钟。
墨醉白望了一眼她乌黑的头顶,见舜音抱着他的腰,没有把脑袋从他胸口挪开的意思,还把腿搭到了他的腿上。
他沉默半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可真不拿我当外人。”
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
舜音手指把玩着他身上的衣带,轻轻缠绕在指尖上,揪来拽去,“你本来也不是外人,你是我夫君,我现在是在行使作为娘子的权利。”
墨醉白从善如流问:“那我可以行使身为夫君的权利吗?”
“当然可以。”舜音眼睛弯了起来,掰着手指数,“你可以爱护我,可以包容我,可以对我好,你作为我的夫君,我允许你这样做。”
墨醉白无言以对的看了她一眼,颇为无语,随后他想起自己现在‘身有隐疾’,确实行使不了其他权利,不由再次郁上心头。
墨醉白拧起眉心,抬手捏了捏舜音的后颈,声音里透着一股燥意,“起来了。”
“哦。”舜音松开手,往旁边挪了挪,指尖却仍然缠着他的衣带忘了放开。
墨醉白坐起身,衣带随着他的动作‘刺啦’一声绷断,衣襟散开,胸腹都露了出来。
墨醉白额头一跳,侧头看向舜音。
舜音看着断掉的衣带,干笑着松开手,眼睛心虚的转了转,眉宇间满是无辜的神色,“是你的衣襟太不结实了,你下次好好系。”
墨醉白用力闭了闭眼睛,颇为头疼的模样,脸色却莫名好了几分。
他从床榻起身,走到屏风旁,想到什么,动作顿了顿,回头对舜音张开手臂,“过来帮我更衣。”
舜音躺在床上懒得动弹,手指还在把玩那根断掉的衣带,“为什么要我给你更衣?”
“让丫鬟进来也行,不过这屋子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我这里衣变成了此种模样,你觉得她们会认为是谁做的?又会觉得我们在屋里做了什么?”墨醉白故意抖了抖了衣襟,声音莫测,“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屋子里养了一个小色胚。”
舜音眼睛瞪圆,“谁、谁是小色胚了?我才不是,你不要胡说。”
墨醉白指了指自己露出的肌肤,故意清了清嗓子。
舜音抬头望去,墨醉白衣衫不整的站在那里,胸口被她压出了一片红痕,发丝有些凌乱,断掉的衣带还在她手里,这好像确实有些说不清。
舜音心里一慌,赶紧把衣带扔出了一尺远。
墨醉白唇角上扬,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如果不想承认,就赶紧过来消灭证据。”
舜音自知理亏,只好磨磨蹭蹭的起床,确实得赶紧善后,此种情景如果被别人看到了,她可真就是有理说不清了。
舜音走过去帮墨醉白脱掉里衣,心有不甘的问:“九千岁,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墨醉白垂了垂眸,“像什么?”
舜音眼睛转动,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声音小小的说:“像话本里被污了清白的良家小妇人,我就是那占了你便宜的花花公子。”
墨醉白一噎,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哽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舜音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忍不住偷笑,直接把他身上的里衣扒了下来。
墨醉白笔挺的站着,露出精壮紧实的上半身,阳光斜斜的照在他身上,肌理分明,线条十分好看。
舜音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手脚有些不知道该放哪里,她突然意识到,哪怕墨醉白身体有疾,他也是一名男子,是跟她身体构造完全不一样的男子,还是比一般男子都要强壮的男子。
她心里一乱,慌乱中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了墨醉白胸部的肌肤,指尖从他的胸口轻轻划过,触感柔软紧实,带着能将人理智燃烧掉的温度。
舜音耳根红透,低垂着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墨醉白垂目看她,盯着她红彤彤的耳尖看了半晌,觉得十分可爱。
他面上却露出不悦的神色,皱了皱眉,拨开舜音的手,“不要乱摸。”
“……我是不小心碰到的。”舜音纠正,“是碰,不是摸。”
墨醉白哼笑,谁信。
他心情莫名好了一点,果然舜音昨天晚上是太困才睡着的,不然她哪里舍得那么快入睡。
舜音见他不信,继续澄清,“你是我夫君,我摸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我想摸,我会正大光明的摸,所以我反驳,是因为我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墨醉白只听了前半句,思绪就飘远了,他反思了一下,舜音说得对,他是舜音的相公,舜音摸他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不能那么小气,这件事好像确实是他不对。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握着舜音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
“想摸就直说,我也没说不让你摸,不必否认,更不用暗示我,我以后让你摸就是了。”
舜音感觉到手底下灼热的肌肤,震惊的呆愣当场,一脸懵掉的神色,“……”墨醉白从哪里听能听出来她是这个意思?
墨醉白看她激动到目光发直,嘴角不由溢开一点笑容,心口从昨夜生出来的那股怨气悄然散去,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他无声浅笑了一下,故意板着一张脸,定下规则,“不过我们先说好,你不能得寸进尺,我一天只让你摸一次,多了不行,当然,如果你好好表现,我可以考虑让你多摸一次。”
舜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很想把他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墨醉白看着她脸上慢慢升起来的红霞,微不可察的笑了笑,松开她的手,指了一下屏风上挂的衣裳,“好了,今天就摸到这里,现在为我更衣吧。”
舜音目不斜视的把衣裳拿下来,往墨醉白的身上套,她心里默默嘀咕,早点穿完早点解脱,省得墨醉白胡思乱想。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为‘小色胚’!
舜音站在墨醉白身前,要微微仰头才能给他穿衣裳,如果抬头,会难以避免的看到墨醉白的身体。
她不敢看墨醉白的胸腹,更不敢触碰,她想了想,为了避免让他再误会,绕到了他背后去。
她站在墨醉白身后,微微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抬起手臂给墨醉白穿衣。
墨醉白声音仿佛受了委屈,慢悠悠道:“看前面还不够,竟然还要看后面……”
舜音动作一顿:“……”忽然很想谋杀亲夫。
她看着手里的衣衫,努力让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她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抬头望去,直接把衣衫往他身上套,手指碰到他的肩膀,目光所及,却是一愣。
墨醉白背上有一道纵向的伤疤,微微呈褐色,能看得出受伤时伤口很深。
这道伤疤落在墨醉白的身上,格外的狰狞刺目。
舜音心头一颤,心尖好像被刺痛了一下。
墨醉白见她不吭声,才想起背后的疤痕,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舜音细细的手指从疤痕上轻轻抚过,动作轻柔,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意,“怎么受的伤?”
墨醉白怕吓到她,只简单说:“以前遇到过刺客,不小心受了点伤,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不用担心。”
当初他假死的时候,其实是真的遇到了刺客,只不过因为庆陵帝事先早有准备,他才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不过当时也受了伤,足足养了半年才好。
他不想让她担心,只往轻了说。
舜音秀眉深深的拧着,目光紧紧盯着那道疤痕,根本不相信他的话,“疤痕这样深,当初怎么可能只是受了点小伤?”
墨醉白转过身来,不让舜音继续看那丑陋的疤痕,轻描淡写道:“现在已经好了。”
舜音眼中燃起几分怒火,“谁伤你的?我给你报仇。”
墨醉白眉眼含笑,声音透着温柔,“你打不过他。”
舜音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那我们就一起打他。”
墨醉白情不自禁笑了笑,抬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好,等我把人抓了,我们一起打他。”
舜音仰头看他,小脸清晰的暴露在阳光下,“究竟是谁伤了你?”
“是……”墨醉白瞳孔倏地一缩,声音停了下来。
他扳起舜音的下巴,低头细细的看。
“怎么了?”
舜音茫然无措的眨了下眼,不敢去看墨醉白那双近在咫尺的黝黑眼眸,墨醉白靠她极近,胸膛抵在她身前,热气蒸腾,她的脸快贴到了他的胸上,不由有些慌乱,睫毛快速的眨动着,强做镇定。
墨醉白目光紧紧盯着她的下巴,神色渐冷。
舜音肌肤白皙无瑕,下巴上的指印格外明显,足以看出当时攥着舜音下巴的人有多用力,只是舜音刚才一直低着头,他才没有注意到。
墨醉白眼中闪过一抹浓稠的暗色,声音发冷,“你不是说萧从恕昨天只是推了你一下吗?”
舜音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睛,早把昨天的经过忘了,呆呆答了一句,“对啊。”
“那这下巴是怎么回事?”墨醉白声音严肃,双眼黑沉沉的盯着舜音下巴处那抹淤青,面色俞发冷冽。
舜音不明所以的歪了歪头,抬手揉了一下下巴,下巴顿时传来一阵酸疼,她差点疼出眼泪。
她一下子就想起来昨天萧从恕攥着她下巴发疯的情形,当时萧从恕那么用力,恨不能掐死她,她肌肤向来娇嫩,不用看也知道,现在下巴定然是青一片紫一片。
舜音拍了一下脑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想起来了,萧从恕推我之前捏过我的下巴!你不提我差点都忘了。”
墨醉白脸上一片沉郁冰冷之色,嘴唇抿得紧紧的,如果萧从恕现在在这里,舜音毫不怀疑他会再打萧从恕两拳。
舜音不愿见他如此,有意哄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他捏我下巴的时候可疼了,你当时如果在那里,我估计能当场哭出来,不过你不在,我觉得输人不能输阵,不能给咱们家丢人,所以我不但没哭,还继续跟他叫嚣来着。”
墨醉白神色缓了缓,松开手,无奈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么有本事,我是不是该夸夸你。”
舜音借杆就往上爬,“当然了,我给咱们家长脸了,你必须得夸我。”
墨醉白揉了一下她的头顶,“行,我们音音真聪明。”
“呀!”舜音眨了下眼睛,嘴里发出一个莫名的音调,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她听到这个称呼,耳朵莫名发烫。
墨醉白走到桌前,翻出昨晚用的那盒药膏,坐到临窗的藤椅上,“过来,我给你上药。”
他身上的衣衫还没穿好,舜音不好意思看他,眼神乱飞,“你先把衣服穿上。”
墨醉白这次没有多说,自己低头将衣衫系紧,“好了。”
舜音看他穿戴好了,左右检查一遍,确定并无不妥之处,这才抬脚走过去。
舜音揉着耳朵,在墨醉白对面坐下,仰着一张白嫩无瑕的小脸,乖乖让他上药。
墨醉白低头看去,舜音巴巴的看着他,眼眸里像蕴着一汪澄澈的湖泊,瞳仁漆黑,眼白干净,眼里全是没有防备的信任。
这里光线良好,阳光照在舜音的脸上,那些青紫痕迹无处遁形,全都显露了出来,情况比刚才看起来还要严重。
墨醉白眉心拧得更紧,脸上乌云密布,他沉着眉眼,轻轻抬起舜音的下巴,手指挖出一大块药膏,涂抹在舜音的下巴上。
药膏有些凉,涂抹在伤处微微有些刺痛,舜音吸了一口凉气,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
墨醉白动作停住,低头看她,“疼?”
舜音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墨醉白的瞳孔又黑又亮,此刻蕴着寒霜,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舜音抿了抿唇,“你生气了?”
墨醉白轻轻‘嗯’了一声,他一张脸冷若冰霜,手上的动作却极为轻柔,将药膏仔仔细细的涂抹在舜音的下巴上。
舜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萧从恕的气?”
墨醉白涂药膏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眼眸深邃的看着她,声音低沉,“我不会生你的气。”
舜音眼睫轻颤了一下,心口不自觉悸动一瞬,她敛了敛眉,看似若无其事的点点头,实则避开墨醉白的视线,眼睛慌乱的四处看着。
墨醉白继续给她上药。
舜音的下巴小巧圆润,摸起来像上好的白玉,柔滑细嫩,本来只用一点药膏就够全部涂抹一遍,可墨醉白却像怕药膏少了会药效不够一样,在舜音的下巴上仔仔细细涂了一遍又一遍。
舜音欲哭无泪,试图阻止,“药膏不是涂的越多越好用。”
墨醉白低头看她,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眉头锁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行吧。”舜音莫名理亏,选择妥协,“有多少你就涂多少吧。”
墨醉白还真就没客气,把剩下的药膏全都涂到了舜音小小的下巴上,厚厚的一层,药膏是白色的,从远处看起来像是多了一层雪白的胡子。
舜音看了一眼镜子,想哭的心都有了,同时她微微庆幸,幸好今天不用出去见人,不然她这副模样,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家解释!
嗯,不能怪墨醉白,毕竟他是她夫君,还是为了她好,所以她只能怪萧从恕!
想起萧从恕,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舜音顿时怒上心头,瞪着圆圆的眼睛,对墨醉白道:“你能不能请陛下赐萧从恕一顿全辣宴?”
墨醉白面色一沉,没好气地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觉得萧从恕捏你下巴捏的太轻了,想给他补补,好让他下次捏重点?”
舜音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我才没有那么闲,更没有以德报怨的菩萨心肠,我是听说萧从恕向来不能吃辣,连一丁点辣都碰不了,所以才想让他在这炎炎夏日里吃点辣的取取暖。”
她和萧从恕怎么说也做过几年夫妻,她对他的生活习惯还是有所了解的,萧从恕吃不了辣,只吃一点就会满脸通红,吃多了身上还会起疹子,而且他吃过辣后,常常胃痛到睡不着觉,以前瑶芸经常在她面前娇嗔,说萧从恕每次吃过辣后,都耍赖让她给他揉肚子,她揉的手臂都酸了。
墨醉白被舜音逗笑,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行,交给我去办,不过一顿不够,该让他多吃几顿才行。”
舜音眼睛一亮,伸出手掌,墨醉白在她手心拍了一下,跟她击掌。
如果花明疏在这里,非得感叹自己之前下的定论极对,他们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豺狼虎豹!
……
晌午,后花园里花团锦簇,五颜六色的花争相开放着,可是行人却不多,到处都静悄悄,正午的太阳炙热非常,大家都躲到了屋子里避暑,很少有人出来。
琉铮从长廊拐角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只他亲手做的竹蜻蜓,想要送去给舜音。
他嘴角隐隐含着笑,一边往前走一边转着竹蜻蜓,路过后花园,正巧碰上从对面走过来的沈秋璇。
他没有细看,只当做路过的贵女,略一点头,就继续往前走,脚下不停,目光依旧落在那只竹蜻蜓上。
沈秋璇盯着他清秀的面庞,忽然开口叫住他,“长孙公子!”
她故意掐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细柔,显得有几分娇弱。
琉铮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何事?”
琉铮站在花丛旁,俞发显得俊雅,沈秋璇脸色涨红,盯着琉铮的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心脏紧张的砰砰跳动着。
琉铮认出她是那日在石桥上跟阿姊说话的女子,面上的神色冷淡了几分,抬脚就想离开,“姑娘若是没事,我便先走了。”
“有事!”沈秋璇连忙叫住他,继续红着脸,羞羞答答的望着他,“我找你有事的……”
琉铮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不耐烦来,语气却依旧温和,“姑娘有事不妨直说,在下还有事要忙,不能久留。”
沈秋璇看向他手里的竹蜻蜓,好奇问:“那是你亲手做的吗?”
琉铮冷淡的‘嗯’了一声。
沈秋璇绞着手里的帕子,脸颊通红,声音细若蚊蝇,“我很喜欢,你可不可以送给我?”
琉铮眸色一凝,他是男子,男子若私下送礼物给女子,便代表着定情,就算他没有这个心思,只要竹蜻蜓落到了沈秋璇手里,以后也是解释不清的,沈秋璇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神色淡了淡,把竹蜻蜓放进怀中,声音冷淡,“这个竹蜻蜓是我做来送给阿姊的,不能给旁人。”
沈秋璇脸色难看了几分,她勉强点了点头,却忍不住阴阳怪气道:“长孙舜音还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个弟弟对她好,可我看她却不见得对你有多好,你与她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你这么多年养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却留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从来不曾去看望过你,甚至我们都不曾听她提起过你,想来她是当你不存在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弟弟……”
琉铮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沈秋璇,眼中只剩下厌恶。
沈秋璇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还在自顾自的往下说:“要我说你也别太傻了,你与其对长孙舜音好,还不如对你外公好,你外公是大将军,手握兵权,又有爵位在身,你在你外公面前好好表现,以后才能得他的照顾,你外公向来疼爱长孙舜音,你可不能让他偏心,你在外这么多年,已经是吃亏了,以后家里的东西还是该留给你……”
琉铮厉声打断她,“我与阿姊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家里的事更不容外人说三道四!”
沈秋璇声音一滞,心里咯噔一声,后事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琉铮冷眼看她,“别让我听到你在谁面前嚼舌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琉铮是带着几分娃娃脸的长相,笑的时候和蔼可亲,不笑的时候却有几分摄人。
沈秋璇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紧张的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下去。
她定了定心神,抿了下唇,泫然欲泣地望着琉铮,“我说这些话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觉得我逾矩,说错了话,那么我向你道歉,你别怪我……”
琉铮唇畔扯出一丝讥讽冷笑,转身便想离开。
沈秋璇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这里只有她与琉铮两个人,孤男寡女,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再想在无人的地方相遇,就难于登天了。
她虽然是嫡女,家中却有一位后母,在来景云宫之前,她听说后母正在给她议亲,据说是想给她找一个低门小户的人家嫁了。
她必须抓住最后这个机会,景云宫里聚集着这么多年轻公子,她只要能让一位贵门公子尽快前来提亲,就能在她后母手底下高嫁。
她观察良久,一眼就相中了琉铮,这两日她辗转反侧,梦中全是琉铮的身影,她想嫁给琉铮,想以后做侯爷夫人。
沈秋璇心思转动,咬了咬牙,冲过去就想从身后抱住琉铮的腰,琉铮身手敏锐,直接闪身躲开。
沈秋璇扑了个空,眼睛一转,顺势摔在地上。
她从眼中挤出两滴泪来,按着脚踝,嘤嘤哭道:“长孙公子,我脚崴了,好疼啊……刚才好像有石头绊了我一下,我身体难以控制地往前扑,差点撞到你,不好意思……”
琉铮负手而立,面色不变。
沈秋璇低低啜泣两声,满眼无助,“长孙公子,我的脚好疼,这里四下无人,我没办法向别人求助,不如你送我回去吧。”
她这一招是从萧绿嫣那里得的灵感,只要琉铮碰了她的身子,琉铮就得娶她,就算琉铮以后想赖账,她也有充分的理由逼他娶她。
琉铮冷着面庞,眼中毫无怜惜。
他走过去,蹲到沈秋璇面前。
沈秋璇心里一阵激动,眼泪含着眼圈,柔柔弱弱的抬眸望着他,“长孙公子,我的脚踝好像肿了,疼得无法走路,你背我可好?如果不方便,抱着我也可以。”
琉铮唇边缓慢地绽开一抹笑容,不紧不慢道:“你痛,与我何干?”
沈秋璇愣了一下,像被一盆水迎头浇了下来,把她浇了个透心凉,脸上的灼热冷了下去,暧昧也消失无踪。
她脸上的柔弱差点分崩离析,半晌,嗫嚅道:“这里除了你我再无旁人,不知何时才会有人走过,我脚踝疼的如此厉害,你难道忍心将我独自抛弃在此吗?”
“为何会不忍心?”琉铮歪了歪头,看起来是真的感到不解。
他是暗卫,见过不少生死,也亲手了结过无数人的性命,这世上能让他心软的唯有阿姊、外公和皇长孙,他们是他的亲人、是他要守护的人,至于那些无关紧要又居心叵测的人,他见的多了,岂会怜悯于他们,沈秋璇自然也是一样。
沈秋璇哑口无言,竟然回答不上来。
她咬了咬唇,不甘心问:“你是讨厌我吗?”
“我确实不喜欢你。”琉铮拍了拍衣摆站起来,声音没有起伏,“阿姊喜欢谁,我就喜欢谁,阿姊不喜欢谁,我就不喜欢谁。”
那日在石桥上他就看出来了,阿姊不喜欢眼前这位女子,而她刚才那些话也证实了,她确实不值得喜欢。
沈秋璇脸色变了又变,她本来以为琉铮这些年养在外面,一定对家里充满怨言,只要稍加挑拨,琉铮就会觉得她说得对,从而把心里话说给她听,她就当一朵解语花开解他,给他出主意,到时候她与琉铮的关系就会变得更加亲密,可琉铮的态度却跟她猜测的正相反。
沈秋璇不服气地看着琉铮,努力按下心里的怒火,继续示弱,“你我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难道请你帮我这样简单的一个忙,你都不肯吗?现在太阳热辣,我在这里等着,说不定会晒晕的。”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算不上相识。”琉铮语气生硬中透着淡漠,跟舜音生气时的神色有些相似。
沈秋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这么多天过去,琉铮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做了那么多事,找尽理由出现在他面前,他竟然对她一无所知,他当真对她一点也不感兴趣么!
琉铮淡淡看着她,最后扔下一句,“我会叫丫鬟过来扶你,你安心在这里等候。”
沈秋璇眼看着琉铮走远,恼羞成怒的站起身来,使劲跺了跺脚,脸色苍白如纸。
琉铮叫了两名丫鬟过去,没有耽搁太久,他一路来到清水苑,等在凉亭中,让萌兰进去通传。
舜音得知琉铮来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白胡子’,只能手忙脚乱的去找面纱,她没让冰兰和萌兰进门帮忙,她现在这副样子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所以只能自己找。她猜面纱应该跟衣衫一起放在柜子里,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别急。”墨醉白看她在柜子旁翻个不停,走过来帮忙,“我陪你找。”
两人一起站在柜子前,柜子不大,容不下两个人,墨醉白让舜音站到一边,自己躬身翻找,他把舜音翻乱的衣衫放到一旁,重新依次寻找。
舜音退到一旁,但眼睛一直盯着柜子的方向看,随着墨醉白翻找的动作,她看到面纱隐隐约约露出一角,顿时眼睛一亮,立刻上前伸手去抓。
变故在一刹那发生,墨醉白刚才衣裳没穿完就忙着给舜音上药,所以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舜音没注意到墨醉白弯腰翻找东西的时候,长长的衣带垂在柜子里,正巧就垂在面纱上面,她用力一抓,直接把面纱薄薄的布料抓了起来,连着上面的衣带也一起抓了起来。
她动作又快又猛,墨醉白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传来熟悉的‘刺啦’声,舜音和墨醉白同时僵住,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舜音低头望去,墨醉白里衣散开,胸膛再次暴露在空气里,白色前襟摇摇晃晃的荡在空中,而断掉的衣带还在她的手里。
舜音一下子松开手,衣带飘飘然落到地上,面纱被墨醉白伸手接住了。
屋子里蔓延着一股难言的尴尬,墨醉白面无表情地跟舜音对望,舜音干巴巴的笑着,觉得自己是彻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墨醉白拢了拢衣襟,把面纱递给她,声音无比沉重,“去见琉铮吧,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舜音面红耳赤地接过面纱,直接飞奔出门,只留下开了又合的门扉在风中晃来晃去,不断发出吱嘎声。
墨醉白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衣襟,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他的里衣以后会很危险。
许久,直到江非来敲门,墨醉白才整理好心情,换了一身衣裳走出去。
江非没发现他神色有异,跟他禀告着京城传来的消息,“师羲和这些天一直待在神殿里,没有出去过,太行教最近有不少教徒退出,师羲和一概不理,看起来倒是很听陛下的话,一直在关禁闭。”
墨醉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江非跟在他身后,继续禀报其他事,一路走一路说。
等他说完,墨醉白才开口道:“你最近把手上的事情都放一放,着重调查萧从恕和萧从炎,看看他们之间是否有某种密切的联系,还有……派人去调查一下北漠王爷的病情,如果他已经病重,不可以掉以轻心,一定要立刻禀报。”
“是!”江非面色严肃,“主子,用不用我亲自去北漠走一趟?”
“不用。”墨醉白摇头,轻轻转动手上的玉扳指,“北漠王爷一旦亡故,北漠很有可能会发生兵变,你去时容易,回来恐怕会困难,你没必要去涉险。”
江非感动的热泪盈眶,抬起袖子抹眼角,“主子,我就知道您面冷心软,心里是极为看重我的!”
墨醉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把眼泪收回去,敢哭出来,我就让你站到城墙上当着百姓的面哭个够。”
江非毫不犹豫的把眼泪收了回去,并且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墨醉白‘啧’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你等会去找绣娘,让绣娘再给我做几身里衣,布料尽量用结实的,少了我怕不够用。”
这才晌午就已经撕碎了两件里衣,不多备几件哪里够用。
“前几天您不是才裁过几身新里衣么?”江非觉得奇怪,皇长孙向来不喜奢侈,也从来都不注重衣着,这次怎么这么频繁的做新衣裳?
墨醉白看了江非一眼,露出过来人的眼神,语重心长道:“你未娶妻,恐怕难以理解。”
江非莫名觉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他不解地挠了挠头,“娶妻跟里衣有何关系?”
墨醉白仰头看着天空,露出十分苦闷的神色,欲言又止,“我家娘子……勇猛异于常人!”
江非瞠目结舌,想起舜音弱质纤纤的模样,忍不住目露错愕。
他看着墨醉白的表情,暗暗感到费解,长孙小姐得有多勇猛,才能令皇长孙殿下如此惧怕?
看来人不可貌相,长孙小姐不愧是长孙将军的孙女,定有过人之能!江非心中佩服,决定等有机会,他一定要找长孙小姐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