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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时节,中原大地上已经是热浪滚滚了。
在阵阵南风的吹动下,山东和豫东平原上,出现了多年未曾见过的麦浪滚滚。正如唐代诗人白居易在《观刈麦》中写的“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农忙景象。
小麦成熟的季节,远远望去,千里平原上,在炽热的阳光下,一望无际的麦浪犹如浩瀚的海洋,荡起金光闪闪的万顷波涛。在囚笼和山区,金黄色的小麦犹如黄金铺满了层层梯田。青山、绿树加上麦田,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美丽画卷。
麦子已经熟了,有的已经收割完,齐唰唰的麦茬;有的还晾在地里等着收割,麦地里,有种十分亲切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麦子,可是个宝,北方人的命根子呵!
农民银光闪闪的镰刀,金黄色的麦穗,黑红色的脸庞,交织成一幅壮美的丰收画卷。农民的心醉了。
从徐州、兖州一直到德州,所谓的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到处都可以看得挥汗如雨手执镰刀收割小麦的农民,不时的有老农用粗糙的双手搓搓麦粒儿,将新麦子放进嘴里咀嚼两下,品尝着劳动果实的芳香。
从南到北,一群群来自于南直隶和凤阳地区的短工,背着各自简单的行囊,用近乎疯狂的脚步在与南风赛跑,他们要赶在麦子成熟、开镰之前赶到,让那些急于龙口夺粮的农民为了争取时间,而雇佣他们。
他们很是幸运,不但那些南粤军控制的农场、田庄需要大批的短期劳动力,就是一些拥有多少不等土地的中小地主和农户,也是为了早日做到颗粒归仓。而不惜工本的雇佣短工来收割麦子。
“等收了这茬麦子,咱们也可以照着县上那些先生们说的那样,看看能不能种点红薯、玉米什么的!”几个小地主满心欢喜的在地头上,守着一桶给伙计们消暑解渴的绿豆汤,用磨刀石霍霍磨着镰刀,口中还在喋喋不休的讨论着收获之后的光景。
照着李华宇在登莱等地的做法。如果地力损耗不大肥料充足的话,夏麦收了之后种植秋玉米。如果地力损耗较大肥料不足的话,夏麦收了之后种植大豆用来肥田。如果地力肥料都一般般而又比较缺钱的话,那就只能种植土豆跟红薯。
“没事,不就是多积粪肥吗?我早就跟家里人交代过了,出门见到粪,就在粪边上给老子画个圈,丢个石头或是草棍,这是咱的了!”
乡间民风淳朴。遇到了粪肥打算捡拾回家,却又一时没有家伙,便在那团米田共周围划上一个圈,丢上块石头或是树枝,告诉别人,这已经有主了。路人见到也就不再打主意了。
但是更多的还是克勤克俭的想办法积粪肥。
“听说,县上要招河工,把几条河修修。”
“那可是好事!修了河。不但河泥可以派上用处,咱们的庄稼地浇地也就方便多了!”
小地主和普通农户都是万分欣喜的期盼着来年的好光景。自从他们归属南粤军管辖之后。整个钱粮征收制度都彻底改变了,原来的投献土地重新物归原主。实行统一累进制度的粮食收集制度。
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制度,让这些身上没有功名不能享受免税政策优惠的人们顿时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
正在议论间,远处有人飞也似的跑来,脚步快得仿佛不沾地一般,在田间掀起了一溜轻烟。
“爹!爹!”
来人一边狂奔而来。一边不住的嘶哑着嗓子叫嚷着。
转眼来到眼前,几个人眯缝着眼睛端详着刚刚磨好的镰刀刀刃,对着来人——村头老冯家的三小子瞟了一眼,“小三子,啥事?是辽贼又到了山东了。还是哪里又闹了杆子了?”
“二大爷!都不是!”小三子端起一碗绿豆汤咕嘟咕嘟的灌下去,在一旁心疼的他老子一个劲的叫:“慢点!慢点喝!留神呛到了你的肺管子!”
“得了吧!老冯,我看你是舍不得这里面放的白砂糖!谁不知道你老冯,眼前飞过一个苍蝇,你都要扯下两条腿来!”
“爹!二大爷!各位叔!城里贴出来了告示,今年官家收购余粮的价钱出来了!”
“咋的?快说!”
“官家能够花钱收咱们的余粮?他们不多加捐派就不错了!”
“告示上说了,照着市价的三倍收购!”
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却是几个叔伯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地上,将水碗、器具弄得到处都是。
“小三,你要是胡说八道,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抽你!”老冯顾不得清理身上的泥土,口中只管喝骂着儿子。
“爹,您要是不信,您自己跑一趟县城。就在城门口贴着告示,还有先生在那里帮助解读。人家说得很清楚,三倍价钱,但是不都给现钱,一倍的现钱,其余的是可以换成南中出的各类好东西的工业券。”
看来确实如此了!几个半大老头子互相点点头,几乎异口同声的吆喝着自己正在田里挥汗如雨工作的儿子或是长工头,“你在这盯着点,我回去让你娘去割肉!蒸馍馍!中午咱们给伙计们吃犒劳!大伙加把劲!赶快把麦子收了!”
这样的好消息顿时让山东和登莱各地的农民再一次疯狂了!
四面荷花三面柳半城山色一城湖的山东济南府,作为这次疯狂的中心,却是显得平静得很。
大明湖,很早以前就是风景如画的文艺青年聚集地,早在北宋时期,就有著名的文艺女青年李清照在此留下了无数三杯两盏,怎敌他晚来风急风格凄楚可怜巴巴的词章,后来又因为某台湾作家的一个蛋疼小说而一举闻名。(不过不厚道的作者对大明湖的印象,还是来自一首神诗,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这首诗,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又不禁捧腹。)不过此时的李华宇,有的只是小资的浪漫,他跟鹿玛红手牵着手。难得有闲情时光,散步在大明湖畔,不时的有欢笑声传到跟在他们后面的侍卫耳中。
走着走着,鹿玛红突然说:“夫君,我虽然不懂什么大义是非,不过我还是对你的做法难以赞同。跟建奴议和,真的好吗?何况你又没有和父帅商议便做了如此大的决定,父帅那边要是怪罪起来,你该如何收场?”
李华宇一笑。摆摆手说:“跟你都说过了,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不成,我们也不会损失什么。相反的,如果要是成了,我思考许久的大计,也就算是成了一半。”
鹿玛红向左右看了看,确定身边只有亲兵侍卫和几个抱着孩子的女亲兵之后。神色颇为紧张的低声问道:“夫君,你这大计。不会是代替那北京的皇上吧?”李华宇闻听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不屑的说:“一个雕虫的硬木椅子,谁稀罕?要是想要的话,这北京城和南京城,早就改姓李了!眼下就是请我去我都懒着去。空有四海之名,无有四海之实。不过就是个空架子。你还不了解我,我要的东西,必然是人口地盘粮食兵器金银这些可以看得见的长久利益。”
鹿玛红想了一下说:“可是夫君,现在我们粮食兵马金银无一不充足,就算略有欠缺。也是可以很快补足,这建奴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看上?就算是皮毛人参,我们也可以跟索伦人搞。”
李华宇这时才看了看左右,然后低声说:“建奴一文钱没有也没关系,他只需要做到一样就可以了,那就是当中原政权的敌人!”
“啊!?”鹿玛红不禁张大了嘴巴惊呼了一声,虽然她也读了不少书,但是还是难以理解自己丈夫话里的意思。见鹿玛红一脸疑惑惊讶的神情,李华宇解释说:“虽然咱们嘴上说的仁义无边,可你好好想想,咱们现在干的买卖,哪有一件事见的了光?给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老回回这些流贼,给左良玉、贺人龙、秦良玉这些朝廷带兵官,甚至咱们那个好舅舅明里暗里同建奴的商贸往还,贩卖武器火药粮食,走私人口,采购马匹,圈占土地。当然了,我们也做了很多好事。可这些好事,对受益的百姓是好事,对南中、对南粤军是好事,可是对大明上下的官绅可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我也不会用龙虎营的刀把子来推行新政了!咱们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追求稳固统一的政权,就是不可饶恕的坏事!现在也就是崇祯手中力量不足,如果大明没有外患,或者说李自成这群流贼建国称号,山东的屯田区怎么可能存在?山东的独立武装又怎么可能被容忍?至于海关更是要收回管理权,甚至是隆盛行的贸易行为,恐怕也要被严格限制。因为,这是一个正常政权都会去做的事情?可要是这样,我们南粤军的利益谁来保障?”
鹿玛红一听顿时颜色更变,别的她不清楚,自己的丈夫为了山东投入了多少金钱精力她可是一清二楚,如果就这样完了,别说她的丈夫李华宇,就是她本人,也是绝不甘心。不过她一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那,那我们去找北京的皇上,或者将来找李自成,咱们跟他们说,只要能保证我们的利益,给多少钱都行,实在不行我们解散武装,多缴税,这总行了吧。”
李华宇苦笑了一下说:“夫人,你还真是头脑简单,多给钱?你把天下的金山都给他们也没用。对于一个正常的政权,钱固然重要,但是安居乐业的百姓,富庶肥沃的土地,神圣不被侵犯的国家权力,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宝贵。现在我们占着人家最肥沃的土地,迁走人家的良民,侵犯人家的国家权力,你居然想着花钱就能了事,怎么可能?这种事,好说好商量,我们自己滚回南中,要是不能说得通。那就只能让火铳和佛郎机去论理。”
鹿玛红这下子彻底慌了,她只能喏喏的说:“那现在不是没事吗?现在没事,也许将来也没事。”李华宇见鹿玛红的样子,就把她搂在怀里,然后抚摸着她的头说:“现在当然没事,因为大明内部有李自成这群流寇。山海关外面又有个建奴,崇祯老儿手中一无兵二无粮三无饷,全靠咱们南粤军给他供奉的钱粮吊命,他要是敢不老实,咱们只要停了这些钱粮供应,我再把运河山东这段河面掐死,马上就可以让他身死国灭!不过呢,将来要是李自成赢了,内部没有对手。外面建奴再垮了,那我们可就要跟一个方圆万里的大国拼个你死我活了。”
鹿玛红被李华宇摸了摸头,似乎感觉舒服了不少,于是她想到李华宇之前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说:“看你一点不着急,绝对是有办法,就是不知道这办法是不是特别坏。”
李华宇微微一笑说:“知我者,夫人也。不过呢。其实也谈不上有多坏,至少如果一切顺利。这中原百姓的日子,还是比现在要好得多。”鹿玛红连忙问:“到底什么办法,你快说啊。”李华宇先不说话,而是在湖边找了一块青石,用袍袖略微拂拭了几下,扶着鹿玛红夫妻两人坐下。李华宇这才说:“其实简单的很,夫人知道三国吧?”
“知道啊!父帅特意让我读了的,我那套三国志通俗演义,还配着地图,几位先生还给我讲了几次关键战役的地点。前因后果。如何又想起了三国?”
“三国争霸,最后得利者是谁?是司马家族。同样,我们要想得利,那也得让天下的三股力量你死我活,打的不可开交。现在看,建奴的辽东比较巩固,而现在在河南的李自成也开始忙着在河南各处州县选派官员进行治理,据探子回报,许多招数隐约有我南粤军的风格!将来北方会归他所有,但是江南来说,大明士绅基础雄厚,又是东林的老巢,未必会听李自成和我们的!。这样的话,不就是三分天下了?这三家,虽然肯定都想着一统江山,可他们,都还缺一点东西。这东西,就是人口钱粮!建奴在辽东,虽然素来以凶悍能战而著称,据说眼下更是在忙着训练火铳兵,铸造火炮,人口钱粮缺口就会更大;李自成在中原,虽然所部兵马已经号称数十万,麾下又有流民数百万依附,但是河南初定,又有黄河隐忧,这庞大的人口吃饭穿衣都是大问题,在他没有把河南、湖广北部、陕西变成他的铁桶江山之前,他就势必要同我南粤军交易!这也就是为何眼下麦收时节,河南方面却不曾有一兵一卒到山东滋扰的缘由!而江南则文风鼎盛,风气柔弱,且又是百余年不知兵甲之事,兵马站力更是大问题。我们只需要适当的做点文章,那这三家,就有的打!只要他们打下去,我们就可以逐步吞下他们的血肉!”
说到此处,鹿玛红眼中的李华宇,虽然相貌依旧,却有些显得狰狞无比。
“可这三家也都可以自己建设啊!要是他们搞好了辖区的经济,不就能统一了?”鹿玛红不解的问道。
李华宇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接着他突然阴沉着脸说:“想的倒是美,建设恢复?他们也得有钱有人有本事有时间才行!我实话说了吧,他们做梦都别想做到。何况,一家想安静的搞建设,余下两家会给他这个机会吗?别的我就不同你说了,就说这次议和,为什么北京城里的皇帝崇祯,对于咱们擅自与辽东建奴开始议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让太监王承恩出面要了点盔甲兵器就得了?还不就是打算借着咱们与辽东建奴的空儿,给河南的李自成一下狠的?然后再慢慢的想办法?要说以前我还真没绝对把握,但是看了父亲那个救助协议,我是茅塞顿开。”
“怎么说?”
“父亲那个救助协议,说的冠冕堂皇,其实跟乡绅九出十三归的印子钱、北宋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强行借贷是一回事。我趁你需要钱,逼你借根本还不起的钱,然后把你的土地房屋子女全部搞到手,你还得到处说我大仁大义。对这三家,也是如此办理。他们要打仗要统一,那就需要钱需要人,没关系,缺什么我们借什么,只不过这钱不是白拿的,你要用土地税收矿山抵债,还要放弃国家权力,只要答应了这些,什么都好谈,要是不答应。。。”李华宇顿了一下说:“两条路,要么内有人送他去见如来佛祖,要么,就是另外两家突然多数了不少钱粮精兵。”
鹿玛红被李华宇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她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让天下人都恨死了我们?”
“恨我们?他们只会看见我们控制的山东福建广东富裕,看见跟我们混的商人脑满肠肥,看见跟我们作对的身死国灭。时间长了,他们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跟着我们混就是发达的必由之路。再说,谁看见我们支持别人打仗了,没看见我们一直都在劝这三家休兵吗?”说完,李华宇居然对着不存在的现实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好像这个事情是现在就存在发生的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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