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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华鸣的不干脆,潘宝山显得极其爽快,他一拍华鸣的肩膀,“你看,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吧。”
“不不不,绝对不是见外。”华鸣看上去很严肃,“因为我要说的只是猜测,而且你也不一定能接受。”
“有什么尽管说。”潘宝山的表情很诚恳,“哪怕就是错了,难道我还会生气不成。”
“好吧。”华鸣声调稍稍放低了些,道:“照我看啊,段高航那么不顾形象的表现,极有可能是个策略,因为他明白跟你玩深沉多是不能占上风,所以就來个近乎返璞归真的做法,让你觉得他的水平就是那么‘原生态’,而且还能不知不觉地麻痹你、影响你:要跟他玩,就得像他一样粗陋。”
“哦,什么意思。”潘宝山从沒想过这个问題,一时不解。
“很简单,刚才我说了,就是党政班子的搭配问題。”华鸣道,“你是从基层一步步上來的,经历很多,应该明白个道理:一般來说党政班子不团结,影响闹大了,最后党、政两边的领导都会被边缘化,得不到重用,你可以了解一下,段高航与江成鹏搭班的时候是不是这样,按说江成鹏的脾气之火爆,尤其是面对段高航的时候,比起你來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段高航也应该火爆对不对,可据我所知,那时段高航也并沒有像现在这样,也就是说,段高航现在对你的态度策略,很有可能是走了步极其深远的棋。”
“噢。”潘宝山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段高航觉得已经是船到码头车到站,再怎么着也沒有太大的所谓,所以见我不服帖,就故意拉我一起下水,到时弄个两败俱伤,最后损失最大的还是我。”
“沒错。”华鸣道,“如果我的推测沒有偏差的话,他就是这个意图。”
“原來段高航是大智若愚啊,如此说來,还真是老奸巨滑。”潘宝山有点后怕地吸了口冷气,摇了摇头,道:“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看上去就老奸巨滑,很可能是装的,肚子里可能根本就沒货,而恰恰是那些看起來沒脑子的人,才是真正的阴谋家。”华鸣道,“你啊,是疏忽大意了吧。”
“的确如此。”潘宝山叹道,“道理我懂,就是沒用于实践。”
“好了,老弟你明白就好。”华鸣道,“今天晚上,我就代表组织,找你跟段高航进行一次特殊的谈话。”
“嗯,我有准备。”
“到时我会根据场面进行思路调整,所以现在也沒法跟你说什么。”华鸣笑道,“反正你放心,在保证大方向不变的前提下,倾向性肯定是存在的。”
私下谈完,潘宝山立刻回去,华鸣开始给省委办公厅去电话。
办公厅接到通知后,分秒不差地汇报给段高航。
段高航稍一思忖,自己带人去接华鸣,并不通知潘宝山。
这情形在华鸣的预料之中,所以见到“独自”前來的段高航并不感到奇怪,而且还表现得极其自然,路上,段高航问他此行所为何事,他也沒有避而不谈,不过只是说是有关领导班子的团结问題,具体情况等回去找到潘宝山时详细再说。
段高航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笑了笑,也不再问。
到达省委大院,刚好到了晚饭时间,为了让气氛轻松些,华鸣笑着说天气太冷,主动提出要吃个小火锅,热乎热乎,段高航自然是高兴的,马上吩咐了下去,华鸣又说,吃完饭还有事,一切从简,就不要找人陪了。
就这样,段高航一个人陪着华鸣和随來的几个人,吃了顿小火锅。
六点半多,用餐结束,段高航送华鸣到休息室,饭后半小时静修是少不了的。
此时,小会议室内的布置已经结束。
七点二十分,潘宝山來到会场,段高航和华鸣已经坐在那儿了。
“都齐了,就我们三个人。”华鸣笑了笑,“也不客套,直接开始正題。”说完,他拿出举报材料放到段高航面前,道:“你们看一下,是否属实。”
段高航先看,直皱眉头,而后丢给潘宝山。
潘宝山沒有计较段高航的态度,探身拿起了材料看了看,也拿出一副直皱眉头的样子。
“应该沒什么疑义吧。”华鸣又开口了。
段高航和潘宝山相互望了一眼,都沒说话。
“现在是关起门來说话,主要是传达组织的意见,你们都不要有什么顾虑。”华鸣此刻表现得严肃,“既然你们不说,那我先说两句,组织对瑞东近年的发展持肯定态度,但近來在一些细节上,要注意分寸,主要是两点:第一,人事变动比较频繁,涉及的层面也比较高,这对班子和中高层干部的稳定工作有很大冲击,所以,你们要高度重视;第二,要注意工作作风,尤其是在班子主要领导的团结上,你们做得有欠缺。”
“华部长,我虚心接受组织的批评和建议,但有两点要解释一下。”段高航作为省委书记,在这种介于正式和非正式的会谈场合,也要有相应的表现,得带头表态,“首先,人事变动问題多是出于内因,当事干部的自身出现了问題,当然了,内因是不是由外因引起、什么外因引起,那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是沒法知道的,其次,我跟潘省长的团结问題,也要实事求是地说,不能回避,确实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影响很差,具体的原因嘛,我不想多说,也沒法说。”
潘宝山听段高航这么一说,有点想把问題严重化的意思,于是紧接着说道:“华部长,我也有几句话要说说,刚才段书记也讲了,近期人事变动频繁,是内因,确实如此,长期以來,不少干部不注意廉洁自律,违法乱纪之事一大堆,处于目前的高压环境中,难免要出事,这一点,我持赞同态度,不过,至于团结的问題,我倒不怎么认同段书记所说的,因为他沒有把问題的根源说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分歧,全部都集中在工作上,并沒有半点私人恩怨。”
“我沒有说不是集中在工作上啊。”段高航歪起了脑袋,眼光中充满了挑衅。
“好了,你们平和一点好不好。”华鸣道,“虽然开始我说不要让你们有什么顾虑,但也不能不注意形象,这会说的就是这个问題。”
“潘宝山在搞先入为主,我还沒把话完全说完,他上來就对我持否定态度。”段高航好像很气愤,“华部长你说,我跟他还怎么搭班工作。”
“段书记别急,说到工作,其实组织上正是考虑了你和潘省长的分歧、争论,都是从工作层面出发、又回到工作上的,所以才有了我找你们谈话这个环节。”华鸣板住了脸说道,“组织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们要保持克制,要心平气和地就工作上的分歧交换意见,多加强沟通,毕竟瑞东政坛近一段时期不是太平静,上面不想扩大影响,但是,也不会坐视不管,就看谁仍旧我行我素。”
华鸣把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既往不咎,面向未來,谁再冒头就动谁。
这么一來,段高航暗暗叫苦。
苦从何來。
沒错,段高航与潘宝山之间矛盾的高调激化,就如同华鸣的分析,目的就是想在无形中将潘宝山和自己捆在一起,自己风烛残年怕什么,他潘宝山是风华正茂,可是现在,形势有了变化,变得对潘宝山有利了,如果不及时调整计划,不但诱导潘宝山不成,反而还会让自己扫地走人,那不是给潘宝山得了大便宜。
“华部长,其实我之所以着急,说到底还就是为了工作。”段高航马上换了态度,他知道这很假,但场面上需要,都心知肚明,“从国际形势上看,我们国家的发展面临着种种压力,充满挑战,大省瑞东,自然要有自己的担当,要充分抓住机遇趁势而上,不说做到最好,但要做到更好,所以,工作中难免着急了些,在与潘省长的沟通上显得生硬了点。”
潘宝山一看段高航开始变风向,也忙跟上了话,“刚才段书记说的情况,和我是一样的,对瑞东的大好发展形势,我可能过于急躁了,而且也沒有进行很好地自制。”
“你们能这么说,非常好,这也正是组织上愿意看到的,就此,我也不多说了。”华鸣点起了头,道:“此外,在人事变动上,组织上的指示沒有商量的余地,尽量保持局面的稳定。”
“嗯,一切从维护大局的需要出发。”段高航很干脆,“这一点应该能向组织保证,在沒有特别的情况下,瑞东领导干部在人事变动上将力求平稳。”
段高航这么一说,潘宝山立刻想到了辛安雪和万军,一定程度上讲,他们两人的职位将不会有任何变动,但是,立场会不会发生变化。
这一点,段高航也想到了,而且他很快就得出了结论,辛安雪和万军虽然继任常委,但在表态上,肯定相当于废人,而且废得比洪广良、郭壮和龚鸣都要彻底。
如此状况,有利还是有弊,潘宝山和段高航各自瞬间琢磨开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结论:谁主张,谁不利;谁反对,谁有利。
沒错,常委表决要人数过半,辛安雪和万军铁定的弃权票,将增加任何持主张立场一方的压力。
潘宝山顿时压力倍增,他想到了迁省会一事,如果在常委会上都通过不了,又怎么能递交中央申请。
不过,这会儿还沒有过多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題,潘宝山笑了笑,表态道:“下一步,我们瑞东将对干部的思想工作进一步加强,从最大程度上消灭由内因引起的变动。”
“那就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华鸣看了看手表,“还有个任务,明天上午你们要召开常委民主生活会,会上,希望你们摆正态度,让大家看到你们现在和今后的状态,而且,我要做好会场记录,回去要汇报的。”
其实时间不算晚,还不到九点。
段高航回去后心绪极其不定,他沒想到局势会这么变化,看來要调整以后的策略了,和潘宝山之间的斗争,从形式上要发生根本改变。
如何改变,需要时间谋划,从长计议,眼下,是要把明天的民主生活会开好,说什么、该怎么说,很重要,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