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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让整个梧桐村汪洋一片,通电中断,几乎成了“孤岛”,听说市区路上的树被连根拔起,整排电线杆齐刷刷倒下,好多人家的屋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连一年一度的中考都不得不被迫延期。下雨的几天糯米整夜整夜睡不着,开了灯温习功课,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洪水退后的第二天,榕树村的村长家有人来找池爸说是有人找他,带上糯米一起去,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池爸心里正犯嘀咕呢,糯米一路走着也是惴惴不安,想着各种可能。
池爸接起电话结果那边是林海,他用恳求的语气让池爸赶紧把凤凰带回去吧,他实在受不了了,还有他问之前他写了好几封信到池家让他们把凤凰带回去,也不知为什么怎么都收不到回复,所以他才不得不打这通求援电话。
其实凤凰刚到部队那会儿,跟门岗的人说她是师直侦察连连长的未婚妻,让他们打电话去把林海叫出来,那时候凤凰的美貌把门岗的几个哨兵深深地震撼了,连忙打电话去连部,林海不在,是连部指导员接的电话。
等林海训练完回来,指导员告诉他,林海以为是糯米在池家呆不下去投奔他来了,一路狂奔到门口,结果看到了凤凰,他当时整个人就跟被雷劈过一样。
凤凰正跟几个哨兵聊得热火朝天,哨兵们一口一个嫂子,林海问:“你怎么来了?”
哨兵说:“林连长,您艳福真不浅,嫂子长得真俊。”
“是啊是啊,连长,您就让嫂子住下来吧。”
几个农村来的战士哪见过凤凰这样的大美人,两只眼睛就像是长在凤凰身上了。
林海不想当着哨兵的面把事情闹大,加上那天天色晚了,所以把凤凰安排在部队的家属招待所,林海一放下她的行李,凤凰就从后面抱住他:“晚上留下来陪我嘛。”
林海捺着性子拨开她的手说:“大姐,你今晚住在这里,明天我让通信员陪你去百货公司逛逛,你去买几件喜欢的东西给家里人带点东西,钱算我的,然后你就回家吧,别让丈人丈母娘操心了。”
凤凰不悦:“我大病刚好就跑来见你,你呢,一见我就板着个脸,太没良心了!”
林海无可奈何地说:“大姐,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也不要做那些极端的事情了。”
凤凰听话地说:“好,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真的不在乎彩礼了,手表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还像以前对我那么好,什么都没有我也无所谓!”
“大姐,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婚约了,我不可能做对不起糯米的事情,我这辈子只认定了她,你早点休息,明天中午吃过饭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凤凰冷笑:“想让我走?没那么容易,林海,这是□□的天下,哪容得下你这样的陈世美!你信不信我告你们首长!我倒要看看他管是不管!”
她干脆大大方方地住下来,这天气在路上奔波了一天浑身是汗,是该洗个澡了。
哪儿能洗澡呢?她敲开了邻居的门,刚好指导员的老婆过来探亲,见凤凰问洗澡的地方热心地把她带到水房,这也是连队唯一洗澡的地方。
凤凰一进去就大叫:“这地方也能洗澡?!”
又脏又简陋也就不说了,水房好几扇窗户的玻璃还破了。
指导员老婆说:“咳,这儿不是有报纸,把窗户糊上不就好了,我住这儿都是这么洗的!”
她一个已婚妇女当然没那么讲究,凤凰还是个大姑娘就特别在意这个。
指导员老婆拿起军报给她糊到窗上:“连长家的,把报纸糊两层不就好了嘛。”
“你叫我什么?”
“连长家的,你不是连长他老婆吗——我们这儿都是这么叫的啊,师长家的,政委家的,连长家的,指导员家的...对了,上次被师长那正在读大学女儿听了,狠狠说了我们一番,批我们把女人当做男人的附属品。吓!说得还煞有其事的,有本事这辈子她就不要嫁人不要有男人!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家有个归宿,在这儿就是连长家的,指导员家的,在我们老家就是老王家的,老张家的,多少年了一代代都是这么传的。”
凤凰无法苟同这个观点,却不得不承认“连长家的”这个称呼她还挺喜欢的...
指导员老婆走了,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她开始拿出毛巾和香皂。
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
紧急集合哨!这是所有部队战士最害怕的声音,只要这哨音一响,所有人都会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只有在演习和特殊情况才用的。
尤其是这大晚上已经过了九点,睡觉号已经拉过了,训练了一天战士们都累死了。
战士们在黑暗中全副武装中。
“我的裤子呢!别扯我背包绳啊!”
“帮我找下水壶,我水壶呢?”
“快啊,快!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别管了,先冲出去再说,边跑边整理!冲出去就是胜利!”
班长说完这句话就冲出了房间,接下来好几个战士也跟了上去。
全连战士慌忙集合,铿锵有力地大声报数:“一!二!三!四!...”
指导员看着秒表:“比规定时间慢了120秒,有的人说不就是两分钟嘛?你们给我算一算,一个人两分钟,这是多少人,这是多少时间!到了战场时间就是生命!”
咣当!一个战士的水壶掉到地上,被指导员狠狠瞪了一眼。
林海也到了现场,见指导员弄了这么大阵仗有些疑惑,今晚没安排紧急集合的训练啊,难道晚上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他不禁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指导员一见他来才想起正事:“我差点忘了,今天是谁偷看连长老婆洗澡,给他妈给老子站出来!”
林海拉住他让他赶紧别说了:“你在胡说什么!”
指导员以为他不信自己老婆被人偷看了:“你家女人——今晚上在水房洗澡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戳破了报纸偷看,你赶紧去安慰安慰,这儿有我呢。是谁偷看的,给老子站出来!”
指导员扯着嗓子又一顿吼:“我数到十,没人站出来就全部去跑三公里!十九八七...”他数完吼道,“各排组织跑三公里,跑完带回。解散!”
说完背手走了,全连战士在口令声中开始了这漫长的三公里。
凤凰对着林海凄凄惨惨地哭道:“你们一定要揪出那个杀千刀缺德鬼!把他五马分尸!我刚把毛巾弄湿还没打肥皂呢,转身一看,居然有双眼睛瞧着我!”
林海沉着脸:“你会不会看错了?”
凤凰叫道:“水房的报纸上那个大洞现在还在呢,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林海捺了捺性子:“大姐,这里都是大男人,你一个姑娘家的住在这里会有很多不便,你如果真的要住下来,以后不便之处会越来越多,所以你明天还是回去吧。”
凤凰望着他:“要是今天来的人是糯米,你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林海坦然道:“那当然,她是我未婚妻,保护她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凤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王八蛋杀千刀的,我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她又为你做过什么?!我大老远地跑来看你,你连个笑脸都没有,敢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女人被其他男人偷看你却跟缩头乌龟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是你当兵这些年头上这顶绿帽戴惯了,就算真有人给你戴绿帽你也能跟龟孙子似的不吭声!”
这番粗鄙的话让林海不禁皱眉,但他还是压抑着脾气说:“大姐,我在信里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心里只有糯米,你还是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你在部队发生这样的事,我也觉得非常抱歉,指导员也已经惩罚过他们了,你还是早点睡。”
凤凰跟变脸似的秒速换上一张笑脸,拉着他衣袖撒娇:“你留下来陪我嘛,林海,你再拒绝我就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真男人了,我就不信,你在部队这么久,就没有需要嘛...”
她说完这些暧昧的话,拉起他的手想往自己胸口摸,凤凰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发间往下滴着,性感中带着诱惑...
林海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转身就走。
凤凰叫了一声:“林海!”
林海回头望了她一眼:“大姐,我是男人,不是畜生。”
凤凰声嘶力竭地喊道:“林海,要是这辈子我得不到你,我宁可死,宁可死!”
林海回到宿舍坐在台灯下拿出钢笔,对着信纸发愣,不知道那小人儿现在在做什么,他已经半个月没收到她的回信了,这时候应该快中考了吧,她是不是功课太忙了没空回他的信,凤凰这次来不知道她会不会误会...
想到这里他开始一笔一划地写道:
“岳父岳母大人:
大姐今天下午抵达我的连队,她的人身安全,二老请勿忧心。只是大姐一个女人家在部队实在不便,所以我想恳请二老能派人来把她带回去...”
他把信写好封口叫道:“小李。”
“连长,有什么事?”小李是林海的通讯员。
林海把信交给他:“你现在去一趟收发室,把这封信寄出去。”
然而信寄出去了半个月仍是杳无音信,池家没有派任何人来接凤凰,而凤凰也因为与林海的僵持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她真的跑到师部告了林海一状!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让部队施压让林海就范。
那天师长不在,她直接把事情捅到副师长那里去了,副师长对部队干部生活作风问题非常重视,把林海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说他连长的位置还没坐暖和就忘本踹了未婚妻。
本来林海能当上连长就有好多底下人不服气,这次更是落井下石地跑到副师长面前说林海的坏话,副师长这个人有些固执,心里一旦有了成见就很难除去,本来他是非常赏识林海的年轻有为,出了这事之后几次三番给林海小鞋穿。
还有一层,连队四名连长其他三个都是有部队背景,只有林海是凭一己之力打拼出来的,分连队时就把最难管理的一批人都拨到三连,好多战士原来对林海是面服心不服,出了这事以后开始直接顶撞他.
林海本来也曾有过在部队大展宏图的志愿,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困难重重并不是那么简单,出了这件事后更是逐渐淡了,心中渐渐形成转业的念头。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糯米,林海对糯米本来没有什么患得患失之心,但是凤凰这么几次三番地闹,他真的有点怕她哪天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伤害糯米。
要是他能早点回家结婚的话也能断了凤凰的念想,免得时间久了夜长梦多。
说起来上辈子林海转业离开部队跟凤凰也有分不开的关系,两夫妻总是在吵,林海根本没心思工作,有时候凤凰还会跑到连队来闹,整个连队都知道师直侦察连连长的老婆不贤惠。
林海对池爸讲完事情后说:“爸,你能叫糯米来接下电话吗?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在电话里,片刻的沉默也显得那么漫长。
糯米在一刹那间想到无数种可能,林海会向她道歉,提分手,说他要和凤凰在一起?
说真的,如果林海真的迫于压力和凤凰在一起,糯米可能会难过一阵子,但不会怪他。
凤凰和糯米,同样爱着林海的两姐妹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式:在凤凰眼中,她爱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得到他,哪怕以死相逼寻死觅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在糯米眼中,一个女人爱男人的正确方式是尊重对方的选择,认可对方的自由,如果你爱我我便倾心相付,如果不爱我,没关系,我放你走。
糯米接起电话,“喂”了一声,林海在那头轻轻叫了声:“糯米,我给你寄的信你为什么都没有回?”
她非常诧异:“我没有收到啊,什么信?”
“哦,”林海想了想,“那没关系,我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写信给你。我这次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和你姐姐...”
林海顿了顿,糯米的心砰砰跳着,林海说:“我和你姐姐的事情我已经跟师长说清楚了,我跟岳父说让他把凤凰带回去——还有就是,我已经写好转业报告,我准备离开部队了——糯米,等我回来,不要放弃我。”
林海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那端传来:“糯米,我爱你。”
那一刻,糯米的眼泪突然狂涌出来,像是盛夏台风夜的雨漫漫淹没了农田。
走在回家路上,糯米看到很多农人端着盆子涉水从地里撸几斤谷子,村子里好几户人家的早稻还没收,大水淹没了农田,农民寅吃卯粮,大人还可以忍,孩子饿得嗷嗷待哺,所以只能撸了谷子放在锅里烤干,用石磨磨一下成为粗糙的大米,放在锅里煮稀饭填饱肚子。
台风天已经过去了,任何困难再难过也有过去的时候,只要活着就永远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