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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义军节度使府衙外,亲兵们早已把战马的鞍韂结束停当。性急的战马不停地刨着前蹄。
厅堂内,薛嵩正在铜镜前穿戴扎束,两个丫环在一旁侍候着。这时,夫人从后堂出来,她仔细端祥着丈夫:七尺身材、虎臂狼腰、脸庞黑里泛红、丹凤眼、颔下三绺长髯修剪得整整齐齐。看上去还真有一付其祖父薛仁贵的风采。
薛仁贵是唐太宗朝和高宗朝时的名将,世称‘白袍将军’。征讨九姓时,敌众十几万骁骑遮天蔽日。敌元帅命十名虎贲铁骑在兩军阵前往来驰骋,叫阵唐军,无人敢应战。皇上急调薛仁贵前来,薛仁贵将手中震天弓拉开如满月,连发三支狼牙箭,射杀三名虎贲铁骑。
敌元帅大惊失色,知唐军不可敌,不战自降。后来唐营中乐师作歌传唱:将军三箭定天山,将士长歌入汉关。
而其孙薛嵩出生在燕赵之地,为人侠气豪迈,不喜欢从事农商。自幼喜欢舞枪弄棒,年轻时兩臂有千斤之力。祖传一支方天画戟,戟法神出鬼没,更兼剑术精奇,江湖武林中人都称他为‘燕赵剑客’。
自从来到相卫镇,他率领昭义军(他的军队被朝廷命名为‘昭义军’)东征西讨,经过一年多的围剿扫荡,他辖区内的盗匪被肃清殆尽,而且还捎带着收编了不少安史的游兵散勇。为了犒劳昭义军的将士们,薛嵩决定在军营里大摆庆功宴。
这时,薛嵩己经穿戴完毕,夫人来到他身边。
“老爷,让红线那丫头跟你去吧?”
“她跟去干什么?庆功宴上全是武夫,喝醉了酒,吆五喝六的不成体统,她在那儿也会也难堪的。”他向夫人解释道。
“我就不信!那帮小子敢在你节度使面前放肆。再说了,我让她跟去是怕你喝醉了,让她时刻提醒你,也免得你在将士们面前喝醉酒失态,丢了颜面。还有,万一在酒宴上来了公文书信之类的,也好让他帮你处理一下。”薛夫人向丈夫解释道,薛嵩终于同意带红线去。
“见过老爷夫人。”得到召唤的红线来到薛嵩和夫人面前施礼。她一身青衣打扮、头上扎着丫髻、面容姣好、仪态大方。与身旁的丫环们相比,她的身上透着一丝不俗。
“还有你不会骑马,让王老七送你去大营,我带亲兵们先走了!”说完他辞别夫人,径直向大门外走去。红线到后院的马厩来找车夫王老七。经历过上次军粮镇的风险,红线与王老七也很熟络了,从别人的口中,也了解到他的为人和脾气秉性。她也学着别人,管王老七叫七叔,他听了很高兴。
马厩旁,一个中年壮士骑坐在倒扣的马槽子上,面前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放着一碗酒、一盘盐煮蚕豆、几块豆腐干。那人肤色黝黑、筋肉凸起、面色黑里透红、目光里流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他就是薛府的车夫王老七。
这是个古怪的人,他是薛嵩手下有名的战将,论武功他仅次于薛嵩,他屡立战功却不愿做官。按功劳当个兵马使也够资格,可他不喜欢领兵打仗,只喜欢单打独斗无拘无束。
再加上他嗜酒如命,领兵打仗容易耽误事,薛嵩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在府里养马赶车。没想到这差使正对他的脾气,这可比在军营里强多了,不用天天操练,巡逻、点卯,每天只要把马喂好就行,其余的时间没人说没人管。他只管在马厩里喝大酒,喝得高兴时,取出自己的宝贝兵器——虎头双钩舞上一阵。
听红线说明来意,他哈哈大笑,嚷着要到军营里喝个痛快。他麻利地把桌子上的酒菜收起。然后挑一匹他最得意的枣骝马套在马车上。临出门时,薛夫人忘不了叮嘱他们几句。
枣骝马迈着轻快的步伐,行走在平坦的大道上。
天高云淡,己是秋天的季节,大道两旁的麦田是一片金黄。
赶车的人和车中的人在说话,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麦田消失了,大道的两边出现的是广阔的平原,远处有几千匹战马在这平原上往来驰骋、刀光剑影、杀声震天,扬起的浮尘遮住了太阳。无数只马蹄在敲击着大地,大地在颤动,滚雷似的轰隆声从远处传来。
“七叔,外面好像有很多战马在朝我们奔来。”红线在车里面问道。
“那是天雄军在演习,他们每隔三五天就来一次大规模的演习,而且专挑我们昭义军的边界来演习,明摆着是在向我们挑衅。也算是我们薛大帅脾气好,依我王老七的脾气早跟那铁猪龙还有那十二太保大干一场了,这次率兵来的准又是铁猪龙和十二太保。”
远处天雄军先锋兵马使铁猪龙正手搭凉蓬望着那辆马车。
他回头说道:“暴将军,我看那赶车的人好像是昭义军的王老七。”
暴将军仔细地望了一眼说:“好像是,嘿,管他是不是,先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再说。”
“那可是个头号的箭靶子。”铁猪龙冷笑着说。听到这话暴黑子立刻心领神会,他随即率大队骑兵和将军们策马朝马车追赶过去。他高声叫道:“弟兄们朝那辆射箭,射中的有赏,那就是我们的箭靶子。”
听到命令后那些将军和大队的骑兵一边狂叫着,一边张弓搭箭射向那辆马车。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围猎,把那辆马车当成了被追杀的动物
赶车的人正是王老七,他好像猜到了对方的意图,所以开始用马鞭抽打着那马的屁股,‘驾’‘驾’,那马儿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思,步伐渐渐加快。那一片乌云似的无数骑兵也快速地朝马车逼近。
“坐稳了,红线,马车要跑起来了。”
渐渐地,马蹄声越来越大,无数匹战马好像大片的乌云朝他们的马车压过来。
“七叔,出什么事了?”车篷里传出女孩的问话声。
“没什么!是魏博骑兵在向我们逼近,看样子是来者不善,我们最好离他们远一点。你坐稳了,我要加快速度了!”王老七开始不停地挥动手中的马鞭。
“驾驾”,他的吆喝声被轰隆隆的马蹄声所淹没。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挟带尘土的狂风吹打着车篷,羽箭如同飞蝗一般带着呼啸声射向马车。
王老七将手中的马鞭抢圆了、甩动着、将那不断飞来的羽箭打落,他想把羽箭拦阻在马车外,可羽箭越来越密集,带着撕裂空气的怪叫声,射向马车。
他不担心自己,凭武功也不会伤到他。此刻他只担心车篷里的丫环红线,他无法保护她。他必须尽快地脱离险境,他知道袭击马车的是‘天雄军’的铁骑。他看清那为首的正是十二太保,而铁猪龙则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那辆马车,他认出赶车的那人正是自己的死对头王老七。他像观察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看着他,他要好好地戏耍他一番。
“哈哈,那赶车的就是号称昭义军第一高手的王老七,这回你可跑不掉了,兄弟们卖点力气,把他给我变成箭靶,给薛嵩那老儿一点厉害尝尝。”铁猪龙高声下令道。
这时红线掀开马车上的帘子,她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铁将军,马车里有个女人,也一块射死吗?”有骑兵看见红线后忙报告铁猪龙。
铁猪龙不耐烦地再次下令:“不管他男人女人还是那匹马一律让他们变成箭靶。”
十二太保和那些骑兵听到命令后,一下子亢奋起来。他们真把这辆拼命飞驰的马车当成了箭靶,不断地将羽箭射向马车。铁猪龙率领其余的骑兵们继续演习,他根本不屑去看那辆马车。
红线伸手拿来一顶毡帽扣在脑袋上,那是王老七的毡帽,为的是把头发盖住以免让人认出是女孩子。她那一身青布裙衫更是与马车的颜色差不多相似。
她掀开马车的篷布和帘布为的是看清飞来的羽箭。红线伸手抓着,不断地把射来羽箭抓在手中。她在老君山学武功时,冲虚真人曾教她如何接飞镖飞石和飞箭,所以接这飞箭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些骑兵们发疯似地把手中的羽箭射向马车,那羽箭就像数不清的飞蝗一般朝她们飞来,天雄军的骑兵们以为赶车的和马车里的人必死无疑。
过了一会儿,坐在车中的红线听到马蹄声叫喊声好像小了。知道双方的距离渐渐拉大,骑兵们己远去,羽箭也开始变得稀疏下来。
红线打开车帘布,看看外面马车己离昭义军营不远了。
那些骑兵不再追赶马车,仿佛对它失去了兴趣,马车也离他们越来越远。
王老七让那匹全身大汗淋漓的枣骝马不再奔跑,那马儿慢慢地停住脚步,它不停地喘息着,马身上也中了五箭。王老七顾不上它,他自己也被射中一箭,万幸的是箭伤得并不深。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忙不迭地跳下车,掀开车篷的帘布:红线端坐在车里,手中握着一大把羽箭,能有几十支。射中车篷的羽箭足有上百支,那车篷像刺猬一样,她毫发无损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好像她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的那场疯狂的追杀。
他再仔细地看着红线的全身,她确实没有受伤。王老七发觉红线的脸有些羞红了,他这才收回目光。
“你没有受伤吧?”王老七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腹狐疑地问红线。
“没有哇!那些箭射到车篷时己经没劲了,怎么会射伤我呢?只是这马车颠得太厉害!”红线摆弄着手中的羽箭,脸上一付若无其事的神情。
没受伤就好,要是这丫环受伤或被射死,那他王老七的脸可丢大了。他可是昭义军的第一员战将。红线看了他一眼,见王老七的胳膊上渗出血来。
“哎呀!七叔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红线吃惊地叫道。
“没关系,只是一点皮外伤,等到了军营再说吧。”
他抄起马鞭赶着马车朝不远处的昭义军大营奔去。
坐在马车上王老七百思不得其解:刚才那无数的利箭射来自己也拼命招架,但还是被射中一箭。但是红线这丫头坐在车里竟毫发无损,她端祥着一脸秀气的红线,心里想:难道是有神灵在护佑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暗笑自己想的太可笑,怎么会有神灵在保护她呢。
十二太保率骑兵们不再追赶马车,他们对那辆插满了羽箭的马车也不再感兴趣,于是调转马头率兵追上了铁猪龙。
“怎么样?暴将军,那辆马车报销了吗?”铁猪龙扭头问大太保暴黑子。
暴黑子有些可惜地说:“那辆马车上射满了利箭,王老七和马车里的人不死也是重伤。可惜便宜了他们,马车己经离昭义军大营不远了,所以我们只能收兵停止追赶。”
铁猪龙说:“嘿,收兵就收兵吧,只是让那王老七躲过这一劫有些便宜他了。那个王老七是昭义军的头号战将,他始终对我不服气,我早就想收拾他,只是找不到机会。”
“对付那个马车夫何劳铁将军大驾,就算暴某一人也将他收拾了,下次再遇见这家伙暴某定与他大战一场”
“暴将军对付那个马车夫绰绰有余,那王老七只是敢说大话,武功却与暴将军相差甚远,暴将军也堪称天雄军头号战将。”那大太保暴黑子得到铁猪龙的夸赞甚是得意。
“哈哈,铁将军抬举末将了,要说头号战将非铁将军莫属。就是在整个河北地面,江湖武林中的众多高手也无人能敌铁将军,那王老七在铁将军面前也走不过十个回合。”
听到暴黑子的吹捧,铁猪龙笑了,那十二太保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等下次再遇见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他,还有那昭义军兵马使裴天豹也一块收拾。那姓裴的小子对我们弟兄也是不服气,除了他二人,昭义军的其他将军都不堪一击。”
暴黑子说:“我听军师说:”我们大帅最近要收拾薛嵩的昭义军,不知大帅要怎样收拾薛嵩和昭义军?“
铁猪龙:“大帅和薛嵩是儿女亲家,当然不能与薛嵩真的动起刀兵。大帅自有妙计来对付薛嵩老儿,到时候让他给我们大帅让地盘,而且还要甘心情愿地让出地盘。薛嵩虽不情愿,但他也知道自已的昭义军少有能战惯战之将。真要动起手,就我们哥几个就能踏平昭义军大营,他那里还敢与我们天雄军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