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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娘子推荐的大夫让两个孩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冉夫人再怎么说也要去感谢一番。她趁着午后客栈生意淡的空当,做了个荷包当做谢礼。
冉夫人原本是秀娘出身,十四岁时和当年还是在创业阶段的冉老爷相遇后互生情愫,冉老爷就把她从绣庄里赎了出来,二人遂结为夫妻。感情一直很好,这么些年来,冉家渐渐富贵了,也没见冉老爷动纳小妾收通房的念头。
幸而冉家并无姨娘、庶子庶女,倒为冉夫人省了好多麻烦。散尽家财,千里迢迢去投靠远房亲戚,一路上舟车劳顿,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带着儿子,孀居的老妈妈。此次两个孩子同时发烧不退,都够叫人忧心的了。要是再拉扯上一堆姨娘庶子庶女一道,不知道要生多少麻烦。
当初赖以生存的技能,不是说忘就会忘的。冉夫人虽过了十几年富家太太生活,但以前的绣工还在的。加上她十几年来时常做些针线活,手倒没生。因此,只用了一上午就做成了一个十分精致的荷包。
“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做了个荷包给二姑娘当贺喜,杜夫人别见笑。”冉夫人坐下后,微笑着把荷包递给杜娘子。
杜娘子约莫四十出头,身体略微有些发福。平日里客栈生意不错,儿女懂事听话,生活没什么可愁的。再加上二女儿定了门好亲生,整个人散发着喜气,看起来十分可亲。
她拿到手中一瞧,就喜欢上了。只见荷包有巴掌大小,料子用的是上好的红绫,上面绣了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丝线的配色别出心裁,竟能和夔州城里最好的绣坊---锦绣坊出的绣品相媲美。
想到二女儿巧娘的嫁妆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嫁衣。可锦绣坊的一件量身定做的嫁衣最便宜得三十两,杜家的客栈每个月纯利润不过四五两银子,为了一件嫁衣,就得花掉大半年的收入,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但二女儿的本就是高嫁,黄家念着以往未发家前和杜家的交情,才同意这门亲事。嫁妆准备得体面风光一些,也是给女儿长脸,嫁妆的好坏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新娘的嫁衣了。
这个时代,只有穷苦人家嫁女儿时才需要自己亲手绣嫁衣。稍稍富裕些的人家,都是请绣坊的师傅秀娘量身定做。待嫁的女孩只要在家中给未来的夫君和公公婆婆做几双鞋和几件衣物,再给小姑妯娌做点荷包,扇坠等小玩意作为见面礼就可以了。其他的诸如被面,蚊帐等,则和嫁衣一样,都是交给秀坊做的。
为女儿置嫁妆关系着一家子的脸面问题,杜娘子虽然有些肉痛三十两银子,但还是很想把女儿的嫁衣置得漂亮体面。其他绣坊的嫁衣不是说不好,只是看过锦绣坊的嫁衣后,其他的就入不了眼了。眼看还有四个月,女儿的婚期就到了。杜娘子一咬牙,决定过几天花三十两银子去置一套。此时看了冉夫人的鸳鸯荷包后,却改变了主意。
“冉夫人太客气,请林大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边说边翻来覆去看手中的荷包,有些爱不释手,“看这针脚,细密整齐,上面的鸳鸯就像活的一样,我这种粗人是断断做不出来的。不过这料子太名贵,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收。”
冉夫人听后,倒有些感动。其他人看到这么好的谢礼高兴都来不及,杜娘子却为自家着想。她的言外之意是:你们孤儿寡母的,孩子病着,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花钱买这么好的布料做荷包,送我当谢礼,我收着于心不安呐。
“哪有那么好,是夫人谦虚了。这本是以前留着,打算做几朵绢花戴的。今早翻包袱时找缝荷包的料子时找到的,我还以为落在家中没收拾上。这颜色,我和樱娘近几年都用不上。正好做个荷包,当做二姑娘的贺礼。”
乖乖,头上的绢花居然用这么好的红绫,杜娘子暗自咂舌,可见面前这位冉夫人家中遭横祸前是多么富贵。又想到,以冉夫人现在的经济状况,不可能为了做个荷包去买上好的红绫,真有可能是以前剩下的。虽然这谢礼有些贵重,但再推却,就有些显得自己瞧不起这位落难的冉夫人了。
于是,杜娘子笑眯眯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回头给巧姐,她见了一定喜欢。”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冉夫人心里惦记着两个孩子吃药的时间到了,冉妈妈一个人可哄不过来。想要起身告辞时,见杜娘子神色犹豫,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冉夫人见此,便明白读杜娘子恐怕有求于自己,便直言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
心思被看破,杜娘子反而松了口气,有些为难道:“这事是关于我家巧姐嫁衣的。我见夫人针线功夫,竟和城中最好的绣坊不相上下,就存了想让夫人帮忙绣嫁衣的心思。可我知道夫人一家人不过是路过此地,并不打算久留的,就没好意思开口。”
冉樱一家人确实是路过,要不是两姐妹刚到夔州就高烧不止,一家人根本就不会停下来歇脚。而且,绣嫁衣是件相当繁琐的事,没两三个月做不下来。冉夫人要是停下脚来接了这么一个活,就意味着全家至少得在夔州多呆两个月。
冉夫人垂下眼帘,低头做思考状。
杜娘子见她没有立马回绝,就知道此事有戏,趁热打铁道:“夫人,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工钱方面不会亏待的,十两加上所有人不收房费和伙食费,怎么样?”
这就相当于在这白吃白喝白住,净赚十两银子。冉夫人的心已经动了七分,说道:“这事容我再想想,孩子们该吃药了,得回屋看看。”
杜娘子点点头,把她送到门口,此事差不多可以成了。这笔生意做得一点都不亏,五两银子的红锦就能做一套嫁衣,加上绣花工钱十两,各色丝线差不多二两银子;冉家人一个月的伙食费一两左右,按三个月计算,三两银子。算下来一共是二十两银子,比去锦绣坊便宜了整整十两,省了两个月的纯收入。
冉夫人回房后,本以为会见一副哭天抢地的景象,谁知两个小家伙安安静静的。小宁已经睡着了,冉樱睁着眼睛望着蚊帐顶出神。
难道冉妈妈忘了给两个孩子煎药?不对呀,她去杜娘子房中之前,药就已经煎上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两位小祖宗已经服过药了。
她伸手摸了摸二人的额头,见体温已经降下来,且没有复发的迹象,心里便安了心。又实在奇怪,昨晚服药的时候二人哭啼别扭着不肯喝,今日怎么就这么听话了?遂问了醒着的大女儿。
“娘,我想了想,反正都是要喝的,又赖不掉,还不如痛快点一口气喝下。我想快点好起来,不想再让娘忧心了。”
冉夫人听得这么一番话,眼中隐隐有了泪花。隔着被子抱住女儿,欣慰道:“我们家的丫头真是长大了。”
晚上,冉妈妈陪着儿子张大牛在另一间房里用饭。大人抵抗力强,和两个病人呆在一起倒不怕。小孩体弱些,过了病气就不好了。何况,张大牛作为唯一一个没有病倒的孩子,更不能冒这个险了。所以,姐弟俩生病后,就没见过张大牛。
每日的早晚饭都由客栈免费提供。早饭一般是面条,晚饭则不定,今日的晚饭就是面条。
冉夫人则坐在床边喂小宁,冉樱的床上放了个小桌子。她半坐在床上吃面,被裹得厚厚实实的,冉夫人生怕女儿做起来受了凉,高烧又复发了。
冉夫人一边喂小宁,一边给冉樱说了下午杜娘子想请她绣嫁衣的事。她倒不是要女儿出主意,只是单纯的说给冉樱听而已。
冉樱花一听,一行人除了冉夫人干活,其他人均可白吃白喝白住,三个月净赚十两,这种好事为何不答应?
“我是想着,太费时间了。何况我们还有十五两银子,去成都路费还是足够的。”冉夫人解释道。
“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状况,又或者到了成都找不到那位堂祖父怎么办?这银子还是多积攒些得好。”
“这,路上应急的银两有预留,娘倒没想过后一种情况。也罢了,娘明天就去回复杜夫人,应下此事。”
冉樱见娘答应了,自家财产重新涨回二十两以上,彻底安了心。又想到这三个月还可以做点吃的去试试水,说不定还能赚点路费。但到底做什么呢,冉樱低头见只剩面汤的碗,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对,就这么办!